如果不是想讓兒子在暑假與他爸見上一面，小蘭是絕對不會在拉薩呆這麼久的。
2016阿普與5歲的兒子柯柯
一想到丈夫快三年沒休假了，小蘭就憋了一肚子火。年初開訓、軍事比武、邊防鬥爭，硬是沒完沒了。小蘭想，你走不開，我帶孩子來看你該行了吧，可說好的事，一下又變了，變得讓人措手不及！
從重慶通信學院畢業後，小蘭主動申請進藏，被分到西藏軍區通信總站。同單位一精幹帥氣的上海小夥阿普走進了她的生活。
數年後，他們的寶寶柯柯降生。再後來，小蘭因工作需要調往成都，丈夫阿普被任命為53旅某步兵營長。
這年暑天，在家休假的小蘭帶柯柯進藏探親。
空客A340機艙，發動機嚶嚶響個不停。對號入坐後，小蘭趕緊打電話，希望丈夫來機場迎接。
小蘭，登機沒？你們能不能退票？阿普在電話那頭囁嚅著說。
咋回事啊？小蘭頭嗡的大了，飛機馬上起飛，你讓我退票？！
實在對不住，我臨時有任務，不能來接。
小蘭還想說什麼，機艙廣播響起：女士們，先生們，請繫好安全帶，請關機……
媽媽，爸爸要來接我嗎？柯柯偏著頭問。
小蘭緊咬著嘴唇，關掉手機，一把將兒子攬到懷裡，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下飛機舷梯，乾涼的風撲面而來。小蘭打了個寒噤，拉著柯柯徑直走向機場出口，那裡有去拉薩的大巴。
小蘭住進軍區一所，缺氧讓她胸悶頭暈，柯柯也沒精打采的。阿普來電話不住地道歉，說這次任務時間長，要麼先回去。小蘭氣呼呼說，你總不能讓兒子又失望吧。
三天後，柯柯恢復了活蹦亂跳，小蘭帶孩子到龍王潭轉了轉，看到許多三口之家開心遊玩，小蘭覺得好無助，她反覆安慰自己，再等等吧。
如此幾天，丈夫仍沒個準信，小蘭不免焦躁起來。
這天晚上，阿普突然打來電話，說終於完成任務，即將歸建，明天車隊要路過拉薩。
能停下來嗎，讓孩子見你一面吧？小蘭急切地問。
車隊統一行動，休息時間應該可以。
你們能停多久？
一刻鐘。
……好吧，那我想想辦法。
2016年阿普、小蘭一家在途中匆匆一聚
豎日晨，小蘭穿上藍底白花連衣裙，就近買了阿普最喜歡吃的漢堡包，開上戰友聯繫的黑色奧迪，去公路邊迎候。
天藍如洗。陽光透過高高的樹梢和林立的大廈，傾灑下來。無數格桑花搖曳生姿，淡淡花香串起陣陣鳥鳴。
小蘭上車復下車，不時翻看手機。柯柯玩石子累了，倒在坐墊上酣睡，小鼻翼一張一翕。
快中午1點，鈴音響起，阿普激動的聲音：你們在哪裡？我們車隊馬上到拉薩，車牌號是……
我們在青、川藏紀念碑斜對面，你到時候招手吧。小蘭感覺手有些抖。
隆隆的馬達聲響起，一長串披著偽裝網的軍車從天邊滾滾而來。
柯柯好奇地睜大雙眼。
一輛，二輛，軍車倏倏從身旁駛過，駕駛室裡端坐著一個個身著迷彩的軍人，他們黑紅著臉膛，目不斜視。
小蘭緊張地注視著每一輛軍車。終於，後邊有人招手，小蘭飛快地揮手回應。
近了，正是他！小蘭抱起孩子往前靠，快看爸爸。
阿普大喊，危險！不要過來，我們要到前面才停車。
什麼？小蘭還沒聽清楚，阿普就隨車遠去。
追！小蘭果斷地想。
很快趕上了，因不能插隊，小蘭只得不溫不火跟在隊尾。
車隊向前行駛，川藏路兩旁的綠柳一晃而過。手握方向盤的小蘭突然覺得這樣的團聚好滑稽，大約是一項新的吉尼斯世界紀錄。
進入墨竹工卡縣境，前方終於亮起紅紅的尾燈，軍車依次停了下來。一時間，車上跳下無數士兵，他們四散在公路兩旁，寂靜的原野一下子鬧騰起來。
小蘭繼續前行，尋找阿普。
阿普飛快跑過來，抖抖身上塵土後，一把抱過柯柯就親。柯柯向後縮了縮，烏黑髮亮的眼睛閃過一絲驚恐。
柯柯，叫爸爸，這是爸爸啊。小蘭看了眼一身戎裝的丈夫，所有的委屈頃刻間煙消雲散。
你辛苦了，看把你們折騰的。阿普歉意地望著小蘭。
小蘭背過身，感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悠悠說，我的假期快到了，明天就帶孩子返回內地。
……
十分鐘後，哨音驟起。
我要上車了，阿普仰頭嘆了一聲，你回去要慢點，到家來電話。剛才還怯生生的柯柯抱著爸爸的脖子不願鬆手。
軍車發動了，淡藍色的尾煙飄散開來。阿普雙眼噙滿了淚水，不住地向母子倆揮手告別。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柯柯不停地哭喊。
望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和慢慢變得空曠的柏油公路，小蘭泣不成聲……
杜宗林 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成都市作家協會會員，廣東古勞詠春拳弟子，兼好聲樂、書法。先後在《解放軍報》《軍事故事會》《軍嫂》《西藏日報》《四川散文》《四川農村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多篇。有部分作品在省市級獲獎。
閱讀更多 雪域老兵吧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