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孫菊仙二三事

今日推送之《 補孫菊仙二三事》錄自《春申續聞》,作者陳定山,工書畫,兼善詩文。《春申舊聞》是陳定山的掌故隨筆,描寫舊上海文人逸事、藝壇雜俎、風俗市情、社會秘辛、菊壇掌故、勾欄風月、黑道傳說等等。《春申舊聞》初版於1954年11月,1967年9月《春申舊聞》和《春申舊聞續集》合成一冊,改由臺北世界文物供應社出版,1976年1月,世界文物出版社又出版了《春申續聞》。

 讀二十四日《北迴歸線》,程綺如先生《孫菊仙二三事》錄自拙著《春申舊聞》續集(《孫譚汪南來的回憶》之一部分),文字知音,殊為可感。唯原文所記孫之事蹟殊為簡略,故補記之,以饗讀者。

補孫菊仙二三事

孫菊仙

 民初,陳劍潭先生撰《三伶傳》(孫、譚、汪),以孫居首。蓋當時的唱法講究碩大聲宏。孫雖票友出身,而軀幹之偉,中氣之足,直接奎派之後。演王帽戲(如《取城都》《逍遙津》),演伍子胥(如《昭關》《魚腸劍》)無不蒼涼頓挫,石破天驚。故孫在世,譚絕對不敢演“孫”之戲。尤其《罵楊廣》之敲牙鑿舌,忠憤驚天,無人能望其背項。

 蓋孫之表做,得於天授,所謂不煩繩削而自成方圓者。庚子後,來滬以“孫處”掛牌加入夏氏班(夏奎章)。奎章五子,除長子從商外,月垣、月珊、月潤、月華,無不以父事之。宣統二年,餘時尚童子,隨先君初次蒞滬,至十六鋪新新舞臺後臺。尚憶孫老命夏月珊、潘月樵(時名小連生)給先君絞熱手巾擦背。是日,孫演《戲迷傳》(飾縣官),手拿旱菸管,坐檯口與觀眾大談“陰陽四聲”,蓋其玩世不恭,由來久矣。其唱除了大聲一放,如同氣管爆炸外,餘在童年實無法領略他的好處,但震其“名”而已。

補孫菊仙二三事

孫菊仙

 但北方人尊敬他,尤其天津衛人,稱為“老鄉親”而不名。譚派盛行時,到處聽到“店主東帶過了”,而孫派的“借燈光暗地裡”,亦到處傳誦,並不衰歇。直到汪笑儂的“狗賤人,說的那裡話”出世,而孫派為之稍衰。汪笑儂亦以伶隱為標榜,自名汪派,實竊孫之餘緒。北里妓流爭效之,孫嘗嘆惜,以為斯道下矣。而笑依亦終身不敢唱《昭關》也。雙處晚景潦倒而積愁積恨,發洩為聲,所歌《雪杯圓》《遇姬光》,百代留有唱片,聽之解恨。譚之後有餘,則孫之後有雙處,當無讓焉。票友學孫者以天罡侍者陳剛叔為白眉,《七星燈》為其絕唱。而真傳孫派者乃為周郎維新。週年事較輕,孫頗器之,允傳其藝,所歌《碰碑》尤為神似。惜不永年,歿竟三十六歲。孫嘆為廣陵散絕。時慧寶以孫派弟子自鳴,孫則不予承認,但承認周信芳、馬連良是奎派傳人。馬連良南下時,孫嘗告之,南邊有麒麟童,汝可聽之,皆我弟子也。以麒、馬為奎派,人或不信,但知音者自能辨之也。

 孫隱於伶,操守甚高,為獎掖後進,尤其對於旦角毛韻珂、馮子和皆其掖進。尚小云以三小一白(小樓、小培、小云、白牡丹)同臺南下。孫為之先容於許少卿,值義務戲親為助演《教子》之老薛保。孫對義務當仁不讓,最後一次去滬義演《硃砂痣》,年近九十,由二人扶掖上臺,則口舌模糊,唱白皆不可聞,然觀眾肅坐終場,無一起坐者。又嘗與袁寒雲、王芸芳合演《審頭》,人皆以為寒雲,不知孫袁皆為捧芸芳也。是夕芸在蘇少卿親為把場,程君謀為之打鼓,孫佐臣操琴,亦可謂捧足輸贏矣。

(《春申續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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