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需要质量,死亡同样需要质量!

生活需要质量,死亡同样需要质量!

每一个清明节,我都格外的想起我的父亲,而每一次想念都令我感到一种锥心的遗憾。


我父亲离世之前的3个月,被诊断出癌症晚期。

当时全家上下陷入痛苦之中,随后大家一致决定不要跟我父亲说这件事,也就是不让他知道自己患癌、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

主要是怕我父亲伤心、难过,同时也希望他多坚持久一些。

于是“死”这个词,当时成了我们家族最忌讳的一个词。


当我知道治疗无望时,我忽然觉得,让我父亲这样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他生前几个月,是不是太残忍~

于是我鼓起勇气,对我父亲说:爸爸,你得的是癌症,你知道,癌症是很难治好的吧?

这时,我妈突然出现,正好听到我说这个话,于是她狠狠的斥责我:

你怎么跟你老爸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


我当时觉得特别困惑:不久之后终归是死,吉利的话管什么用?

然后我疑惑起来:是不是我妈根本不清楚我爸的病情?或者说她不了解癌症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大家连她也瞒住了吗?

后来,才知道,以上原因都有。


于是我妈天天怀抱着希望,盼着我爸尽快康复出院。

每每看到她这样,我都感到特别痛苦:

如果他们俩都不太了解状况,如果他们俩都还以为出院后一切还可以像从前一样,那么不久后当我父亲突然被推到了生命的尽头,没有一点儿时间缓冲,没有做好交代后事的准备,他会不会充满遗憾,会不会充满痛苦?而我母亲会不会一时难以接受?


我曾经动员我小叔去跟他俩解释晚期癌症这个病,我小叔去了,但据他说,我妈妈完全不接受,还狠狠的骂了他。

后来,大家就都不敢再说癌症这个词了。


而我妈经常欣慰的说:你看你爸爸,气色越来越好,头发也几乎不掉,怎么能说他好不了呢,你小叔真是的,跑来跟我们说这种话!

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怕毁掉他们的希望,怕伤害他们。

甚至,我观察了一下我爸爸,起色好、头发也不掉,我渐渐觉得情况可能没那么遭,也许他真的能好起来,和我们一起再生活个10年20年!


但奇迹没有出现。

有一天,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变得特别痛苦,当时只有我妈一人在他身边,据我妈说在医生到来之前,爸爸心一横,说我就不信了,难道我的命真的有那么差,今晚就死在医院了吗?!

然后,医生来了,把我爸爸推进手术室,但是,我爸爸就再也没能出来了。

我妈妈因为一时难以接受,整个人都崩溃了,无法站立,无法行走,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这种情况持续了近一个月,她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想起电影《遗愿清单》,爱德华•科尔被查出晚期癌症,被告知可能只剩六个月的生命。

短暂的忧伤后,他拒绝了妻子“继续治疗”的安排,决定和同病相怜的病友老卡特一起,踏上完成“遗愿清单”的旅程:

他们高空跳伞,他们玩跑车,他们去非洲大草原唱歌,笑到流泪,他还主动去找多年不来往的女儿,跟她重归于好。


虽然他们最终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但谁又能逃得掉呢?

但当他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们便有时间对死亡做充分的心理准备,并得以

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了一次,了却所有未了的心愿,不留任何遗憾,之后坦坦荡荡的走向死亡。


要是我们早点儿接受现实,早点儿让我父亲获知自己的现实,或许,他对自己的病痛就不会那么困惑;

或许,他最后的三个月可以过得更有意义;

或许,我们一家子就可以好好珍惜他最后的时光,而不是幻想着奇迹出现,而不是对“癌症”对“死”这两个词避而不谈,而把父亲推进一个孤独之境。


其实我父亲很想跟我们交流一下关于癌症、关于死亡的问题,但每个人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好,哄着他、不讨论,于是他的诉求得不到有效的回应。

其实,这种“哄”就像我们小时候大人哄我们一样,在本质上,不是沟通和理解,而是忽视当事人的真实感受。

其实,这种不讨论的孤独感,很大程度上强化了死亡的痛苦。

其实,对死的避而不谈,才是对将死之人最大的残忍。


欧文·亚隆在讨论死亡时曾说道:

人和人之间的链接,可以有效减轻死亡的痛苦。

而链接,无非是靠沟通和理解来完成。

生活需要质量,死亡同样需要质量!

一个人独自面对死亡其实是很可怕的,但在交流中,将死之人的脆弱、恐惧、孤独被看见、那他就不必独身一人,因为有人理解他的脆弱、有人缓解了他的恐惧,有人分担了他的孤独。


在纪录片《我生命最后一个夏天》

癌症晚期的朱尼尔,也是非常痛苦,但他得到女友和父亲的理解,并在他们的支撑下完成了3个最想完成的愿望:

旅游、办派对、完成婚礼,即使是带着呼吸机。

在婚礼宣誓的2小时后,他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说了句“是时候走了”,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如果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离世那该多好啊,但我们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们没办法好好交流死亡,所以我们没机会好好告别。

生活需要质量,死亡同样需要质量!

当时刚刚高考结束的我像只鸵鸟——走投无路时,只会把头钻进沙子里,不敢直面问题。

可当我因悲伤而逃避时,我父亲又独自面对着怎么的恐慌、困惑、迷茫。我父亲最后一次推进手术室之前,我又在哪里~

我那时骗父亲说,我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其实并没有;

我恨自己太笨,连个好大学也没有考上,还要对父母撒谎;

我恨自己太懦弱,无法承受父亲要去世的事实,而总往家外面跑,结果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我恨自己太无能,没有办法去解决当时面临的种种问题,比如钱的问题,那时父亲给一个亲戚全额投资建厂,那个厂离医院近,于是我爸一住院那亲戚就热情的邀请我们搬进工厂宿舍住,但当那亲戚意识到我父亲时日不多时,便对我们毫不客气,不开口时,颐指气使;开口时骂骂咧咧。

而当时的我们治病花去好多钱,而我们四兄弟姐妹又要上学,已经没有什么钱了

如果那时我有很多钱,我父亲最后的三个月何必屈居人下!


从那以后,我的一生都在自我强大中,我要赚更多更多的钱,给我妈妈一个安定富足的晚年。

生活需要质量,死亡同样需要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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