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攝影機》:原罪之中,答案之外,哈內克隱藏的攝像機

邁克爾哈內克,《白絲帶》和《隱藏》的導演。《隱藏的攝影機》和《白絲帶》之間聯繫的最緊密的無疑是兒童馬瑞特砍雞頭被濺血、喬治被驚嚇的鏡頭,這種兒童的暴力鏡頭給人得到衝擊很強烈,也很恐怖。然後結局的時候,馬瑞特掙扎著不離開農場的一幕,顯然相比白絲帶,還是更直接一些,情緒也更強烈。也許真的是人越老,不說出來的秘密主義氣氛更重,更講究一種沉默而壓抑的凝視——而不是告訴觀眾自己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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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裡頭第三個有臺詞的少年——喬治的兒子皮埃爾。皮埃爾可能看見母親和一位叔叔的親密行為(這只是一種根據劇情的推測,有趣的是,這位叔叔跟皮埃爾的名字是一樣的), 所以發脾氣到同學家。

這個行為倒挺像白絲帶裡的套路——而且,也很白絲帶內種一環扣一環的骨牌式發展很像。他的離家出走使得父親報警帶走了馬瑞特和馬瑞特的兒子,事後,喬治發現皮埃爾被送回家了,但並沒有改變對馬瑞特父子的懷疑(因為事實上,也沒有別的更合理的可能性)。一天,馬瑞特特地把喬治叫來,以不可思議地快速刎頸自殺了。然後喬治也以不可思議的冷酷態度離開並拒絕向馬瑞特的兒子討論此事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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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年在我看來和白絲帶裡的兒童是挺相似的時候。我還記得白絲帶裡的醫生之子魯特曾經離家找尋父親,被尋回的時候赤身裸體,但是父親回家以後並不理睬父親。皮埃爾對母親的不信任、異乎尋常的叛逆和魯特對父親的尋找及不理睬,都是一種缺乏解釋但是富有成長叛逆期特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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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中比較令我在意和好奇的還有那位騎車險些撞到喬治的黑人青年和馬瑞特的兒子的態度。那位黑人青年和馬瑞特之子的年紀和社會地位都是相仿的,當然從影片看來黑人青年更粗魯。而喬治則是一種成功人士、社會精英的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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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青年和馬瑞特之子都顯得容易激動並且激動之下會大喊大叫,顯然他們是憤怒之中又帶著憤世嫉俗般的委屈。他們認為喬治這種目中無人的精英本身就是對自身的挑釁。而在社會階級這種東西面前,除了憤怒,他們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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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瑞特知道父親是自殺的。但他也認為喬治害死了父親。他知道喬治害父親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但是喬治只把自己童年的陰暗心理看作簡單的惡作劇。從喬治的行為看這也只是惡作劇。但是從馬瑞特及其子的角度看,這毀滅了他們進入上層社會的可能性,也致使馬瑞特自殺(也是一種委屈和憤怒的極端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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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結局處,馬瑞特之子與皮埃爾在談話(老實說不看影評我沒看出這兩人在哪兒,那是全景,很多孩子和家長。)這又是一種類似白絲帶的氣氛:少年或孩子們聚在一起;秘密在他們之間;我們能看到他們的一絲詭異;叛逆和壓抑;那是看不到他們陰暗釋放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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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像一種誘因式的毀滅力量,不斷把社會或者家庭給予自己的陰暗或者憤怒反射到外界。這是未成年人對成年人的一種打擊力量,哈內克鏡頭下的孩子都有著超過孩子本體的力量,他們如果想要一起犯罪,就真的能夠實施犯罪,而且隱藏自己,做到超自然能力一般的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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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負能量的輻射之中,兒子們的作用和攝影機也是相類同的,都是一種驚嚇和指責,作用在喬治身上,喬治又把一切輻射到馬瑞特身上,在馬瑞特死後,其子的影響直接輻射到喬治,而喬治或許再也沒有可以反射的人物。

這點和白絲帶也有點關聯。以兒童或者少年的角度,發現他們陰暗的心理,往往以惡作劇、玩笑、推搡、偷搶、嘲笑和撒謊得以釋放,獲得快感。或者從管束的壓抑中解放自己。兒童大多數時候都比成人快樂,一旦他們受到傷害,他們比成人更容易釋放和重展微笑,而這也使得他們釋放的速度遠比成人快,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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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一切有了兒童的身份掩飾,就能把一切當作兒童的惡作劇,而不是真正的惡。喬治的童年就是這樣。他讓馬瑞特殺公雞,馬瑞特砍掉了活公雞的頭,然後馬瑞特被送走了。喬治僅僅是撒了謊。而馬瑞特的委屈和憤怒在四十年以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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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絲帶中兒童就是以兒童的身份作為掩飾。但白絲帶中兒童們的陰暗比喬治的陰暗要多出數以百倍。因為白絲帶中的群孩是從撒謊——惡作劇——設陷阱傷人——直接施以虐打——虐待並剜其眼睛。(畢竟《白絲帶》含有對德國產生納粹黨的歷史隱喻。)一系列下來,撒謊僅僅是一個開頭,到後來這種惡逃脫了懲罰,不斷長大。而納粹,就是脹大的惡,並且大到無法估計,無法以量化標準施以懲罰。

看了這兩部“兒童犯罪懸疑片”,忽然對自己的童年及身邊的兒童有了一些別的認識。當然不是像電影裡那麼極端,畢竟喬治這樣的態度過於標本化,過於冷靜,就像白絲帶裡那個看起來沒有感情實際上有著人性缺點的牧師一樣。我所謂的認識更多指向一種陰暗的釋放,我們小時候,那些笑著開著的玩笑,那些嬉戲著瘋狂的推搡,那些沒有邊際的大話,那些嫉妒之下的哭泣——還有憤怒傷心的時候,企圖傷害別人——還有那些偷東西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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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過不同的教育和懲罰之後,有些孩子變成了成人裡精英,有些人成了頹廢的下層人,有些人受到審判,而有些人沒有被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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