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金朝曾经是一个强大的北方王朝，正是他们灭亡了北宋。金朝历史上共有10位皇帝，其中最尴尬是第四位皇帝完颜亮。
完颜亮虽然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孙子，但却并不是以合法的程序继承皇位的，他是通过弑君而登上皇帝宝座。后来他又被反对派杀死，他的继任者不仅剥夺了他的帝王封号，并到处搜罗完颜亮的劣迹，在史书中对他进行了大量歪曲记载。完颜亮本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帝，有着深厚的汉文化素养，是女真族中为数不多的有才华的诗人，曾经写过很多气魄恢弘、文采斐然的诗词。可因为政治原因，他的对手上台后，不仅拼命丑化他，更竭尽所能销毁他的作品。以至于后世很多读者，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少数民族诗人。作为诗人，他差一点就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幸好，南宋的一部史料随笔《桯史》收集记录了一些在北方流传的完颜亮的诗作，才让我们对他的文学创作有所了解。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本《桯史》的作者是岳珂。
岳珂是谁，你不一定认识他。但他的爷爷你一定知道，那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将岳飞。岳飞的一生几乎都在与金兵战斗，渴望有一天能够“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最终却壮志未酬，被冤杀于风波亭。岳飞生前，与金人是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作为岳飞的后人，岳珂似乎应该对侵略者深怀痛恨。然而，他却表现出了博大的胸襟。
岳珂不仅记录下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完颜亮作品，还详细记录了每篇诗文写下的缘由与过程：这里有一统天下的胸襟情怀，更有寻常生活中的触景生情；有咏史怀古，也有写景状物。
完颜亮当了金国皇帝后，为了解南宋情况，曾派画工偷偷进入临安，回来之后画了一幅画。画上的临安极其繁华富丽，吴山、西湖更是湖光山水相映，优美如画。完颜亮一览之下，顿时艳羡不已。他立刻命人将这幅画制成屏风放在自己的寝宫，并亲笔在吴山山顶画了一个骑手，然后题诗一首：“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万里江山就应该统一啊，哪能南北割据呢？完颜亮自负雄才，这首诗鲜明地表达了他跃马江南、渴望一统江山的愿望。
完颜亮是帝王，也是普通人。有一天，他走进妻子的闺房，看到花瓶中插着一株刚刚摘下的木樨花，十分灿烂漂亮。他情不自禁心生感慨，于是提笔写道：“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为皇帝，可在寻常的吟咏中却也不知不觉注入了自己的理想抱负。
“门掩黄昏染绿苔，那回踪迹半尘埃。空亭日暮乌争噪，幽径草深人未来。数仞假山当户牖，一池春水绕楼台。繁花不识兴亡地，犹倚栏杆次第开。”这首七言律诗题名《过汝阴》，有抒情有怀古，写得雄浑深沉，丝毫不输唐宋名家。
女真是北方民族，雪是司空见惯的冬天风景。完颜亮曾写过一首词《念奴娇·咏雪》，在岳珂将之收录之后，又被《水浒传》的作者激赏，在第11回“林冲雪夜上梁山”中被引用，成为他流传甚广、最有名的一篇作品：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沾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与谈兵略。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这首词雄浑遒劲、气魄恢弘，有着挡不住的英武豪迈之气，让人不期然地想起了另一首著名的咏雪词《沁园春·雪》。是不是，只有才情与抱负相似、理想和情怀相同的领袖，才能写出类似的意境气象吧？
岳飞一生将抗金作为自己的使命，岳珂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祖父的人生经历与理想。完颜亮当金国皇帝时，也曾经挥师入侵南宋，给南宋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和威胁。然而岳珂还是放下了国恨家仇，完整记录下了自己搜寻到的完颜亮诗作。为什么？
也许岳珂遗传了祖父统帅大将的风度气质，也许他被完颜亮诗词中的艺术才华和胸襟抱负所折服。无论如何，尽管完颜亮是敌人，他也愿意传其文。不仅如此，他并给予了相对客观公正的评价。岳珂说，细读这些诗词，“其桀骜之气，已溢于辞表”表达了由衷的欣赏。
幼时曾痴迷评书《岳飞传》，对岳飞和他的对手金兀术（完颜宗弼）印象深刻。在历史上，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的生死较量，互相视对方为最强劲的对手。完颜亮是金兀术的侄子，岳珂是岳飞的孙子，他们从未有机会谋面，更没有在战场上交手。然而却以是诗词“神交”，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段奇异的佳话。
閱讀更多 北方麗人讀書觀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