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歷娟回到呼蘭城,她來到黑瞎子衚衕,遇見神祕“老石匠”

小說:歷娟回到呼蘭城,她來到黑瞎子衚衕,遇見神秘“老石匠”

呼蘭是北方的城鎮,自有別具一格的特色和情趣。

太陽剛跳出地平線,晨霧還沒有散去,古城呼蘭已經從沉睡中醒來了。街道兩旁的買賣家,各自忙開了,打閘板掛幌,掃門口,支攤床,捅爐子點灶,敲打大馬勺,熱熱鬧鬧地迎接顧客的到來。這時,鄉村的花軲轆車一輛接一輛,進人泥濘的城鎮,人多了,顯得熱鬧起來。

小城中大多居住的是滿族人和漢族人,由於它靠近哈爾濱,南有松花江,又緊挨著呼蘭河,交通極為方便,城裡的人越聚越多,即使這些年連年兵荒馬亂,小城的人仍固守家園,過著悠哉樂哉亦苦哉亦難哉的生活。小城有兩條南北大街,大十字街和小十字街形成熱鬧的集市。大十字街里人最多,也是最繁華的地方,各種店鋪、各種大小買賣全集中在這裡,一個接一個,從南到北,擠滿了四里的長街。小十字街比大十字街清靜一些,居民佔多數,買賣家間或夾雜在民房中,門面也不大,來往的顧客也很少。但是,小十字街也有熱鬧的時候,這就是逢廟會之季。小十字街廟宇繁多,有供奉眼光菩薩、子孫娘娘、催生痘痕娘娘的廟,有供奉文武財神、殷少帥、比干和趙玄壇的財神廟;還有城隍廟、關帝廟、淨土寺、娘娘廟、呂祖廟……。所以城中的人稱小十字街為“廟街”。在呼蘭,趕廟會一年四季都有,逢廟會不論達官貴人,顯貴太太,名門閨秀,還是村姑、村嫂們,無不蜂擁而至,祈求神明降福。今天,雖不是廟會的日子,但小十字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更加熱鬧,人們蜂擁般地擁到小十字街頭,去看幾十年不遇的出大殯。

歷娟從“八大家”出來,夾雜在人群中快步向小十字街走去。今天,她換上一身新衣服,真的變成了一位名門閨秀的小姐。上身穿一件湖藍色的旗袍,胸前繡著一朵大紅荷葉花,手脖上戴著一副金鐲,足蹬一雙繡花緞面鞋,臉上塗了不少脂粉,手搖著小扇,扇面掩著嘴唇。她身前身後的鄉下人離她遠遠的,各自投來各種嫉妒和羨慕的眼光。她沒有辦法,為了完成耿蘭交給的任務,只好這樣做。

幾天前,她向耿蘭提出要上蘭陵山救孟虎,耿蘭不但沒允許,反而交給她一項特殊的任務,讓她回到呼蘭城,依靠父親,千方百計瞭解一下“八一八”倉庫的情況。除此之外,注意一下呼蘭城裡國民黨分子活動的蹤跡。歷娟接受任務後,心裡可急了,偌大的呼蘭城,幾萬人口,哪個國民黨分子會腦袋上貼貼呢?又有誰能知道“八一八”倉庫內部具體情況呢?耿蘭見她為難了,囑咐她千萬不要暴露身份,重新當一名歷家的小姐。歷娟回到家裡,把情況告訴了父親歷強,歷強琢磨了好久,後來派人給歷娟從上到下打扮一番,才讓她出門先走走。

幾天來,她費了不少腦汁,仍一無所獲。今天,她早早地吃了早飯,又默默地走出了家門。

小十字街今日格外熱鬧。街道兩旁擺了一趟長長的床子,沒頭沒尾的,賣東西的,有整綾碎緞、新桌舊椅,茶壺撣瓶、各種莊農器具、房屋材料等等;賣玩具的晃動撥浪鼓,舉著小刀槍,耍著鬼臉兒,敲著小棒槌;賣餡餅的喊著火頭好;吹糖人的嚷著手頭巧;煮水餃的叫著三鮮餡;炸油條的吵吵可口又勁道;賣藝的耍大刀;江湖郎中賣假藥;耍錢的擲骰子;光腚玩童下五道。叫賣聲、吆喝聲、打鬧聲、說笑聲,震耳欲聾。歷娟無心光顧這些,擠過一夥夥人群,來到比較熱鬧的黑瞎子衚衕,在一塊賣狗皮膏藥的幌子下站住了。她注意地觀察一個老頭兒用鑿子鑿一個大磨盤,那個老頭有些奇怪,邊鑿嘴裡邊喊著:“上鑿天上星和月,下鑿五嶺終南山……”

歷娟蹲下身來,看著老頭有節奏地敲著磨盤。老頭呢?仍繃著臉,並不看歷娟,儼然石雕斧鑿出的樣子。

歷娟把小扇子遞過去:“大爺,大熱的天扇扇風吧!”

老頭沒接歷娟的扇子,毫無反映地邊鑿邊叨咕:“上鑿天上星和月,下鑿五嶺終南山,蘭陵山,駱駝山……”

歷娟馬上心動了一下,便問:“大爺,你在蘭陵山幹過活嗎?”

歷娟一問,老頭愣了一下,止住了鑿子,用眼睛斜了一眼歷娟,馬上又幹自己的活,邊鑿邊唸叨:“石塊飛出不長眼,小心崩壞你的臉……小心崩壞你的臉……。”

老頭叨咕了一陣,見歷娟不走,撿起身邊的工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頭也不回地拐進一扇小角門。

歷娟感到實在奇怪,這個老石匠怎麼回事呢?她想跟進院子和這個老石匠仔細嘮一嘮。她剛站起身來,就見小十字街上人頭攢動,做買賣的,看熱鬧的,不住地往道兩邊閃,歷娟見狀,急忙奔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歷娟正凝神望著,不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哀樂聲響起,鼓樂喧天。人們不由地蹺腳張望,從小十字街北,一隊送靈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最前面是八個騎著高頭大馬,黑帽青靴的彪形大漢,他們手持著刀槍棍棒,明閃閃,亮晃晃,氣勢威嚴地護衛著靈魂幡。靈魂幡後面一口四十二槓大棺材,棺材上刷得油漆鋥亮,賽如鏡面,太陽一照,金光閃閃;棺材的兩側是二十四幅孝忠圖,上面畫著的是:王祥臥冰求鯉、張九齡溫席、閔子千鞭打蘆花衣、郭巨埋兒、董永賣身葬父……。棺材後跟著男女家眷,男的頭戴白色孝帽,身穿白衫,前後開氣兒,拖著一丈二尺的孝帶子;女眷白孝布包頭,雙手捂臉,看不清面目。跟在家眷後面的是由二十人組成的抬著陪葬品的隊伍,他們手裡舉著紙紮的八仙:身背寶葫蘆的鐵柺李、手拿風火扇的漢鍾離、文質彬彬的曹國舅、手提花籃的韓湘子、倒騎神驢的張果老,有插寶劍的呂洞賓,羞花閉月的何仙姑,手敲竹板的藍采和。八仙之後是紙車、紙馬、金山、銀山,最後是一頭體態偌大的黑牛。大多數人都明白,死者是一個女的,焚黑牛意思是替她喝髒水,最後面是鼓著腮幫子吹嗩口內的送葬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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