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醜男的潘小婉(小說)

  

嫁給醜男的潘小婉(小說)

  蔣三軍其貌不揚,卻娶了個俊媳婦。這在鄉里人看來,也都見慣不怪,大家心裡都明白,誰讓人家是吃商品糧的呢。

  上點年歲的人都知道,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吃上商品糧是不少年輕小夥子、姑娘一輩子的夢想。有幸圓夢的蔣三軍,每月有四十來斤供應糧、三十來元的工資,這在鄉間是很體面讓人豔羨的職業。

  要說蔣三軍吃上商品糧,也不容易。當初連續復讀了三年,才考了縣師專,畢業後分到了鎮中學教書,從此搖身一變,他成了姑娘們眼中的香餑餑。多少姑娘暗中覬覦他這個"白馬王子",苦於無人牽線,也生怕自己的美貌配不上蔣三軍,被他瞧不上。

  在不少姑娘傾慕蔣三軍苦於無門的時候,一個叫潘小婉的姑娘,率先進入蔣三軍的視線,很快被蔣三軍看好。原來,潘小婉最早是蔣三軍的同班同學,中考師專落榜便棄學回家。長得小巧俊秀、活潑開朗的潘小婉,當初跟蔣三軍同一個班時,從沒正眼瞧過蔣三軍。為什麼?三軍不僅瘦小,還常吸溜著鼻涕,穿著帶補丁的衣服,就因為家境貧寒,蔣三軍才發憤一氣復讀了三年,終改變了家寒貌醜的境遇。

  家住鎮上的潘小婉是地道的農民,棄學後本打算在鎮上找個與自己美貌匹配的郎君相伴終生的。偏巧她的姑媽婆家與蔣三軍同在蔣樓村,姑媽有一天碰到蔣三軍的父親問:"你家三軍找上媳婦了沒?"三軍的父親蔣得勝說:"他挑三揀四的,還沒呢。"潘小婉的姑媽說:"我孃家侄女長得可俊了,也正找婆家呢,我覺得她和你家三軍倒挺配。你要願意,哪天我把她叫來,讓兩個孩子見個面如何?"蔣得勝說:"行吧,啥時你把閨女叫來見見再說。"

  姑媽回了孃家,將此情說給侄女潘小婉時,潘小婉便問姑媽:"那小夥姓啥叫啥?"姑媽說:"是蔣家的,叫蔣三軍,家境一般,可他吃商品糧啊。你不如跟我見見去。"

  潘小婉聽姑媽一說蔣三軍的名字,蔣三軍的形貌瞬間躍入腦際:天哪,是他。就他那樣,後來還真考上師專了?潘小婉雖立刻明白了姑母所說的"對象"是同班同學,但還是裝作不知。她心裡盤算著,這個蔣三軍長得確實對不起自己,可又是商品糧身份,這一點難得。找這樣的男人生活不愁, 也有餘錢花。最要緊的是,這個曾經見了自己一臉自慚形穢的蔣三軍,若跟自己成了一家子駕馭起來易如反掌,家裡的主動權肯定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

  想到這,潘小婉笑著對姑媽說:"行吧,姑媽,看你大老遠的跑一趟,給你個面子;你也知道,依你侄女這花容月貌的模樣,一般小夥子我可是連面也不願見的。"姑媽笑了,她拿著擦汗的毛巾向侄女身上一甩道:"看把你顯擺的!長個好臉蛋有啥用?沒個好男人不是一樣種地。"姑侄兩個說笑一陣,姑媽便切入正題,跟潘小婉說好次日去蔣樓跟男方見面。

  到了蔣三軍家裡,見到蔣三軍潘小婉故作驚訝之色:"噯呀,怎麼是你啊?我當是誰呢!"說罷,潘小婉拍著膝蓋笑彎了腰。蔣三軍訕笑:"我也沒想到會是你。"說罷,主客坐下說閒話。潘小婉的姑媽一見兩個年輕人認識,她很高興。說道:"看來,你們兩個有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姑媽說笑間,去了另一間屋跟蔣三軍的父親蔣得勝說閒話,留下兩個年輕人在正屋交心。只剩兩人時,潘小婉打量著房間四下角落開玩笑道"老同學家裡條件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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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三軍尷尬地笑"嗯,是一般。"潘小婉見蔣三軍有些拘謹,隨意道:"老同學,當初同班的時候也沒聽說過,你兄弟姊妹幾個啊?"蔣三軍說:"上頭倆哥,還有一妹",之後,他又咧嘴笑了笑補充道:"不瞞老同學,我還有一個瘋娘。"潘小婉有點詫異:"瘋娘,咋回事?"蔣三軍道:"十多年前我小弟病死了,老孃最疼他,她受了刺激,就變痴傻了。"潘小婉眨了眨眼睛道:"可惜了。"

  兩人不緊不慢聊著時,一個五十開外的女人進來了。她花白短髮,灰布上衣髒兮兮的。見了潘小婉,她嘿嘿嘿傻笑,什麼話也不說。蔣三軍介紹說"這就是我老孃。"潘小婉深表同情:"你們沒帶她去大醫院看看嗎?"

  蔣三軍道"看了。花了不少錢,沒啥效果。家裡現也都習慣了。"在三軍與潘小婉說話時,他老孃在旁邊痴笑著,看沒人理她,過了一會轉身走了。

  聊完了家事,潘小婉想著轉入正題,但蔣三軍遲遲不開口,她也不好太主動。看小婉坐在那百無聊賴,再沒無話找話的意思,蔣三軍試嘆向潘小婉笑道:"你是美女,分別三年多,我還以為你早就嫁人了呢。昨聽你姑媽介紹說,她侄女叫潘云云,我還當是你們鎮上另一個姑娘呢。"潘小婉笑:"姑媽不知道,那是我小學的名,上初中就改名了。"蔣三軍忽然大著膽子問:"哎,你跟咱班的何敏分手了?我當你們早都一家子了。哈哈哈……"潘小婉見蔣三軍的假笑,替他難受,就說:"那是別人瞎傳,我就跟他一塊看過幾次電影,沒影的事。"所以這樣說,她是想讓蔣三軍覺得自己尚是一個懵懂少女,不能讓他感到自己是處過幾個男友的情場老手。那樣,蔣三軍更會自卑,說不定都不敢對自己表白了。

  豈知,蔣三軍說的一點不假。她跟帥氣的何敏不但曾是戀人,還為何敏懷了孕,墮過胎。迫於何敏父親是鎮裡幹部,兩人戀愛時又逢何敏父親調至縣機關,何家更覺得自家地位了得,一個農戶的女兒豈能配得上兒子。於是,何敏的父母便開始從中作梗,希望不久將家搬到縣城兒子能在城裡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成家。果然,何敏父親調到縣裡僅半年,便舉家從鎮裡搬到縣城,最終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何敏給了小婉一筆分手費作為補償了結了戀情。

  這些,即便蔣三軍聽到風聲,她也要極力否認,一定要讓蔣三軍相信那是不懷好意、別有用心者的編排。事先,她已想到這一層,畢竟當年她跟何敏的事,班裡男男女女無人不知。現在當著蔣三軍的面將幾年前的事輕描淡寫,意在讓蔣三軍覺得自己尚還純潔,找自己這個美人不吃虧。

  蔣三軍見潘小婉否認她與何敏有真戀情,再沒深問下去。三軍覺得,兩人沒有成婚就說明了一切,即便曾經有過摟摟抱抱也再所難免,畢竟已是時過境遷的事。想到此,蔣三軍故作輕鬆地戲謔道:"小婉,你若不嫌棄,咱們就談談試試,你看咋樣?"小婉道:"行吧,試試就試試,既然人民教師發話了,不領這個情不好吧!"說罷,潘小婉捂著嘴咯咯咯地笑。蔣三軍也尷尬地跟著嘿嘿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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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初步達成意向,潘小婉便起身去旁邊屋裡叫姑媽:"回吧,姑媽。一會你該做午飯了。"三軍的父親蔣得勝見了潘小婉,招呼道:"閨女,晌午在這吃了飯再走吧?"潘小婉說:"不了,叔,您忙著,俺先回了。"姑媽被潘小婉挽著胳臂,她本想再多呆一會讓兩個年輕人多聊會,看侄女催她走,她也不好留了。她遂跟蔣得勝招呼了一聲,便跟侄女轉身往自己家走。

  走在回姑媽家的路上,潘小婉嗔怨姑媽:"你說你事前也不說,蔣三軍還有一個傻子老孃,你這不坑我嗎?"姑媽點著潘小婉的額頭道:"我看你是傻啊!你若跟他成了,有個傻婆婆,你不省了心,還少些口舌是非、家長理短的爭執?"潘小婉似有所悟:"嗯,有點道理。"姑媽笑說,"你還是經見的少啊。"

  潘小婉走後,蔣得勝問兒子蔣三軍:"這閨女長得是不錯,咋這麼愛笑?我在旁邊屋都聽得清清楚楚。"三軍說:"幾年前,她跟我就是一個班的同學。她本就那樣,性格開朗。"蔣得勝說:"怪不得。不過開朗點總比悶不吭聲的強。"停了停,蔣得勝遂又問:"三軍,你覺得她對你中意嗎?咱家的條件你給她說了吧?"三軍道:"該說的都說了,先了解了解再說吧。"蔣得勝遂沒再多問。三兒子自打吃了商品糧,跟自己說話比老大老二牛得多。若對他說多了問多了,他總是懟得你乾瞪眼。所以,在吃商品糧的三軍面前,蔣得勝比先前溫順得多,對他總是尊重有加。

  自從在家裡見過潘小婉,在隨後的十天時間裡,蔣三軍跟潘小婉約了三次會。兩次利用週末去了縣城,除去一塊吃喝,看了兩場電影;一次在鎮中學旁的小樹林裡談了半日閒天。最大的進展,蔣三軍看電影時拉了潘小婉的手,讓他有了戀愛的感覺。在小樹林裡兩人緊挨著,蔣三軍也試圖攬著潘小婉的腰做親暱狀,無奈他自己覺得彆扭,最後還是鬆開了。

  就這樣,兩人若即若離談了四個多月。秋天的時候,有天他們再次約會時,蔣三軍對潘小婉道:"你要沒意見,咱們先把證領了吧,十一辦酒席咋樣?"潘小婉道:"你去我們家還沒拿過像樣的彩禮呢,這個不能省吧?"蔣三軍立刻表態:"你說買啥就買啥,按你的意見辦,這樣可以了吧?"潘小婉點點頭笑道:"那好吧,你都這麼誠心了,我也就隨你的願吧。"說罷,潘小婉主動湊上前,攬過三軍的脖頸作嬌羞撒嬌狀。三軍終於大著膽子摟緊她親了親,彷彿一下找到了白馬王子的感覺。

  國慶節那天,兩人完了婚。婚禮說不上熱烈,總體波瀾不驚。蔣三軍的五六個同事過來捧了場,村裡主動上門參加喜宴的不多。雖說三軍當了老師,吃上了公家飯。但他的兩個哥哥還打著光棍,家裡還有個傻子老孃,加之蔣得勝平時參與村裡紅白事較少,人緣一般,村人對他多有瞧不起之意。所以前來賀喜的人有限。冷清是冷清了點,三軍的婚禮總算順利辦下來了,標誌著一個兒子的人生大事完成了。

  新婚後的第二晚,入睡前,蔣三軍裝做漫不經心地問潘小婉:"你怕早不是姑娘了吧?"小婉有些不高興了:"你說的啥話嘛,咋才算姑娘?"三軍看著素白的床單嘬嚅道:"你都沒見那個嘛……"小婉明白她的意思,故作試嘆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沒落紅?"三軍未置可否。小婉解釋道"現在的女孩都愛運動,騎自行車、打個球啥的,稍不留意就破了;這又不是從前的女人足不出戶,安安靜靜地待著,哪能……"三軍想,自己信與不信,已經成婚了,再糾結這個也沒啥意義了,遂沒再糾著這個話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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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後,潘小婉僅跟蔣三軍的大家庭共同生活了小半年,即分家另過。原因是她實在不習慣兩個大伯哥每天吃飯時總是盯著她望。還有一些瑣事讓她氣憤不已。有幾次她洗好晾曬的衣服到了晚上找不見了,最後發現是她的傻婆婆拿到自己房裡去了;還有一次,小婉中午晾曬的胸罩內褲到了傍晚要收時也找不見了,她問三軍的小妹,小妹說她沒見。

  到了晚上,小妹做飯欲往鍋灶爐膛裡填草點火時才發現,三嫂的胸罩內褲被莫名其妙藏在爐膛裡。小婉想,沒有意外的話,這事肯定是自己的傻婆婆乾的。不是三軍的小妹燒火做飯還不能發現。這令小婉勃然大怒,晚上三軍從學校一回來,小婉便向三軍鬧嚷"不分家,這日子是沒法過啦!"

  三軍聽小婉說了這樁樁事後,覺得這樣下去矛盾必然會越積越多,遂向父親提出分家事宜。蔣得勝沉吟了下,同意了三軍的分家要求。分家後,小婉只需做她跟三軍兩人的飯,再不用每天跟三軍的小妹一起做七口之家的飯了,這讓她感覺輕省了不少。可是身心輕省了沒有多少天,一件更讓她氣惱的事發生了:有一天晚上,在她拉開被子欲睡覺時,發現自己的被子裡被塞進一塊粘滿土的青磚。小婉幾乎氣暈過去。

  見三軍從茅房解手回來,她抖落那塊青磚到地上,腳踏到上面氣憤道"一回回,老是這樣,啥意思嘛?沒法過了!"三軍安撫小婉,"好了,別生氣啦,她一個傻子,別跟她一般見識。"小婉道:"這樣下去,以後還不知再會出啥邪門事呢!這不是害人嗎?"三軍又好言安撫了一番小婉。遂去了母親那裡,他瞪著兩眼對母親道:"你到底想幹啥?你還讓人活不活了?"母親看著他並不懼怕,只是嘿嘿嘿地笑。父親在一旁無奈道:"你跟一個傻子發氣有啥用?"

  在三軍發完火準備轉身離開時,蔣得勝對兒子道:"你鎮中學裡不是有間宿舍嗎,不行你們暫先搬學校住算了。"三軍說:"還用你說,我早都想過;房子才六七平米,只能放一張床一張桌子,轉個身都費勁。"父親說:"要我說,將就將就,門廊裡能支口鍋吧?"三軍沒理父親,嘆息著走了。

  三軍回到自己屋跟小婉商量說,咱們搬去學校住吧。小婉表示同意,她還說:"實在不行就住我孃家好了,你天天步行上班也一樣的,不用像現在天天騎自行車。你說呢?"三軍不願意,他道:"住你家,那我成什麼人了?"小婉說:"好好好,那就住學校,就按你爹說的,過道里支個液化氣灶可以一試。"

  幾天後,三軍和小婉就將鋪蓋、四季衣服等常用物件搬到了學校。看過道里不好支灶,他們開始在校食堂將就了一週。三軍去找了校長,請求給調一間大的宿舍。校長看三軍一貫勤謹上進,看到他們兩口子確有難處,便將樓道盡頭一間雜貨房給騰出來,作為他們的廚房。三軍千恩萬謝,事後給校長買了兩瓶好酒,算作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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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自己的廚房,小婉喜不自禁。更開心的是,鎮中學與她家只隔了兩條不長的街,想回家她隨時十來分鐘能走到。小兩口自此開啟了輕鬆愜意的日子。再不用每天騎自行車來回十餘公里的三軍,感覺人輕省了,空餘時間更多了,高興時還可去操場打打藍球、羽毛球。

  有了充分閒暇的小兩口,過起了頻繁的夫妻生活。兩人不可謂不勤奮,不可謂不甜蜜,可是大半年過去了,小婉還是沒有懷胎的跡象。小婉又開始掐算月事的日子,渴望增大中標的機率。接著又過去兩個多月,還是沒用,小婉這邊風平浪靜,她甚至有些懈怠了,沒想到想孕育一個孩子這麼難。晚上失眠的時候,小婉一度懷疑是不是先前跟何敏一起時刮宮落下了後遺症,如時那樣就麻煩了。為了驗證這個懷疑,有天她跟三軍隨口編謊道,次日她要去鄰縣參加一個表哥的婚禮,三軍沒有懷疑。

  這天早飯後,看三軍拿著教案去了辦公室,小婉快速跑去了汽車站,上了去縣城的班車。到了縣人民醫院,她掛了號。在樓道坐椅上等了近一個小時終於輪到她,女醫生讓她仰躺在一張小床上進了探視,她只覺得冰涼的器械滲入骨髓,伴著刺痛她差點喊出聲。幾分鐘後醫生查畢,又開了張B超單子,讓她作進一步檢查。待B超結果出來後,她忙拿給那個開單子的醫生看。醫生認真看了看診斷結果,結合自己的觀察診斷,對她道,"從檢查看,你的身體條件沒問題,懷不上孩子,可能有精神因素,比如太緊張了等。還有也要讓你丈夫做一個綜合檢查,這樣能更快找到原因。"

  聽完醫生的話,小婉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想原因不在自己,必在蔣三軍那一方了。在她思忖著手拿B超報告單向外走時,在診室門口迎面碰見了前男友何敏。何敏見是她,猛一愣怔,旋即對她笑道:"天哪,是你啊老同學,你這是……"。

  小婉又窘又羞地將報告單背在了身後。何敏轉身向身旁挺著肚子的女子介紹道:"真巧,這是我同學潘小婉。"說罷,留著寸頭、目光炯炯的何敏又轉而對小婉笑道:"這是我媳婦,梁芳芳。帶她做個孕檢。"兩個女人相互對視笑了笑,互道"你好。"小婉率先移開了眼神。她對何敏兩口子道:"你們看,我先走了。"何敏向她擺了擺手"好,回頭見。"

  出了醫院,小婉走在去汽車站的路上,心中不停咒罵何敏:這個王八蛋,生殖能力夠強的,自己才沒幾年給他打過胎,這又領著縣城的媳婦做孕檢來了;他倒什麼事都沒耽擱,便宜這個王八蛋了,老孃讓他白玩了,分手費才給了那麼點,當初真是傻啊……她早聽說了,何敏跟自己分手後,找的媳婦是縣上一個科級幹部的女兒,在城關小學教書。今見了,長得就那麼回事,中等都算不上,他還以為撿到寶啦,這狗東西真是個賤種……坐在中巴車上,她一路詛咒著何敏不得好報。

  小婉到了鎮上,先回了孃家吃了中飯。下午兩點多,知道三軍上課去了,她才回到學校家裡。趁三軍不在,她悄悄將檢查報告掖在牆角書櫃上一本發黃的工具書裡。晚上睡覺前,她向三軍提議:"不如我們去醫院做個檢查吧,你查男科,我查婦科。正常情況,咱們早該懷上孩子了,你說呢?"三軍說:"查啥查,我不會有啥問題,要啥你去查吧。"當晚,兩人又做了一番造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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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軍表面說自己無需查,心下還是有點忐忑。他朦朧地記起小時爺爺在世時,曾把玩著他的小雞雞,摸著他的蛋籽(睪丸)說過:"這娃咋沒蛋籽呢?"父親當時笑說:"才五歲的娃,還沒長成呢。"後來,隨著他的長大,父親再沒關注過他的蛋籽不蛋籽問題。但是青春期後,他早感覺自己的生殖器官跟同齡人有差異。有幾回在鎮裡澡堂洗澡時,他都有意避開同學。他不想讓別人發現他幾乎看不到蛋籽的樣子。其實,不用小婉提醒,半年來他已隱隱感覺到,小婉遲遲沒有孕,問題多半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不願相信這一真相,不忍去驗證。

  隨後不久,三軍被學校派去縣城參加教學觀摩會。利用這次機會,會議結束時,他去了縣醫院掛了男科專家門診。他想,諱疾忌醫不是長久之計,還是確認一下吧,再壞的結果也要弄準了,不能矇在鼓裡一輩子。長著老年斑的醫生給他檢查後對他道:"你這是較嚴重的雙側隱睪,通常情況下是不具備生育能力的。"聽了老醫生的話,三軍猶如聽到了死刑宣判。

  看他一臉失落,老醫生安慰他說,不必有太重的思想負擔,現在人們的生活觀念變了,可以抱養一個嘛。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的診斷,老醫生又給他開了一張化驗單,他遵囑做了液體篩查。結果等同於做了一次死刑複核。那一刻,三軍真的絕望了。他在醫院一個僻靜角落的花臺旁,坐了整整一個小時後才離去。他不知道,沒有孩子的家庭生活今後該怎麼維持;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潘小婉又會如何想。

  當天下午,回到學校他沒有去辦公室。他一直呆在宿舍樓家裡心思重重地發呆。小婉見他如此不開心,問他:"是不是誰又給你小鞋穿了?沒事,想開點。快吃飯吧。"晚飯後,小婉鍋碗沒顧及洗,說是跟鎮上幾個姐妹約好的,她要跳舞去,交待三軍讓他把鍋碗洗了。三軍什麼話都沒說,小婉竟自匆忙去了鎮裡。晚上十點多,小婉才回來,欣喜地告訴三軍她新學了什麼慢三、快四、探戈,三軍根本沒在意她在說什麼。他一直想著,要不要將自己不能生育的實情告訴小婉。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先不告訴她。他覺得還是等兩人加深鞏固了感情再說比較好。

  那兩年,全國大城小鎮正風靡炫舞風,男女老幼以跳舞為時髦為樂事。小婉自然也不甘人後,她整天樂此不彼,遊走於各個舞場。她因為長著漂亮的臉蛋、小巧的身段,加上嫵媚的笑臉,深得青年男舞伴垂青。許多男青年巴望著等著跟她跳一曲。那個階段,小婉像著了迷著了魔一樣,除了吃飯,整日就是琢磨著跳舞,甚至在家裡,她也總是對著衣櫃上唯一的一塊鏡子,轉來轉去比劃著動作,研究著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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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迷上了跳舞,小婉造人的熱情比先前冷淡了,什麼原因致使的不能有孕,遂也再沒多想。有一天晚上,鎮上的小夥子高新成約她去吃飯,她事先跟三軍說晚上她在孃家吃,完了她跟姐妹們跳一會舞就回來。三軍沒有多想,心想出去就出去吧,省得在跟前轉來轉去,撓手弄姿亂比劃看著煩。三軍點了灶,煮了點面,將就吃了晚飯,就一直拿著一本家庭雜誌隨意翻著,很快他就昏昏欲睡。

  小婉跟高新成一塊吃了飯,兩人吃了一瓶紅酒。喝了酒的小婉,像施了粉黛,本來嫵媚的臉更顯俏麗。藉著酒意,高新成開她玩笑:"你們家的教書先生功能還好吧?"小婉佯裝嗔怒:"去你的,少沒正形!"高大的高新成結了賬後,對小婉道:"去我家玩會吧,我嫂子舞跳得可好了,你可過去跟她切磋切磋,提高下舞技。"小婉看看錶,才七點多,遂就答應跟了去高新成家。

  到了高新成家,小婉發現院裡一片寂靜,便問:"你嫂子呢?"高新成笑:"急啥嘛,一會我帶你過去。來,先這邊坐會。"小婉跟著高新成進了一間小屋,高新成拉亮燈,小婉發現裡面鋪了一張單人床,貼滿電影畫報的牆上掛著一把吉它,桌上放著一臺收錄機。小婉坐在床邊問高新成:"這是你住的屋吧?"高新成笑:"你啥都明白。"說著,高新成將小婉攔腰摟起,順手拉滅了燈。小婉推脫著:"別,別這樣,你幹啥嘛。"時值暮春,高新成兩下扒掉了小婉單薄的裙裝。小婉的半推半就,正合了他意。兩人纏繞著,縱情半個多小時,高新成方繾綣不語。

  快十點時,小婉急急地穿了衣服。高新成拉著她不讓走。她掙脫著跑開了。回到學校時,她在那棟單面四層樓的樓下,看到三樓自家那間屋還在亮著燈。她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約莫過了五分鐘,覺得捋順了情緒,她方不急不慢地上了樓。開了房門,她發現三軍臉上蓋著一本雜誌已然睡著了。她輕輕將三軍的身體往裡挪正,拉滅了燈。三軍這時醒了,他打著哈欠問小婉:"咋這麼晚才回來?"小婉道:"你睡迷糊了,才十點。"三軍重又拉亮了燈,他要下樓上廁所。

  小解後回到屋裡,三軍上床忽然強烈地想要跟小婉親熱。他想不能生就不能生吧,快樂還是不能丟的,要不然這麼漂亮的媳婦白瞎了。小婉推說:"累了,明晚吧。"三軍不願意,還是堅持跟小婉做了起來。小婉只覺得,三軍對她來說一點沒意思,像兌了水的白酒沒滋沒味;對比下來,她覺得跟高新成那才叫男歡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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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小婉去鎮上跳舞的時候,中途被高新成攔下了。高新成約她再去家裡小聚一次,她掙脫不願意,生怕久了自己把持不住讓三軍發現了。高新成哪能罷休,連哄帶勸,又把小婉拉到家裡共度了良宵。那晚,還是近十點時小婉才回到家。自此,她和高新成的苟且一發不可收。開始,她讓高新成做好安全措施,高新成總是推脫,說"我給你算著日子呢,不會中彩的,放心吧,乖。"

  豈料兩個月後,她發現那個月該來的月事沒有來。小婉覺得差錯幾天也正常,可是過了半個月還是沒來,她心裡慌了,悄悄去了鎮醫院作了尿檢,發現真的有了孕。她一下茫然起來,那一段她與三軍和高新成的好事一直沒斷,基本是均等頻率,她拿不準到底是誰讓她中的彩。所以,雖是許久渴盼的喜事,她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她想去做人流,又恐誤傷了,怕是三軍的根苗。想了想,她決定還是跟三軍報個喜吧,即便萬一不是他的他也不會懷疑的,因為自己清楚這一段她跟三軍的好事一直未斷,他沒有理由懷疑孩子不是自己的。

  一天晚飯後,小婉故作驚喜地拿出孕檢報告讓三軍看:"看看,好事來啦,你當爸啦,高興吧?"三軍驚恐地睜大了眼,他望著小婉目不轉睛,臉上泛起潮紅。見他出人意料的神態,小婉膽怯了,她道:"咋了?好不容易懷上了,你還不高興了,你不是一直盼著有個孩子嗎?"三軍一把從小婉手上拽過孕檢單兩把撕碎了,她指著小婉的鼻子罵道:"你個賤貨,你敢說是我的孩子嗎,成天在外鬼混,你當我不知道!"說著,三軍逼近小婉,一手擰著她的胳臂,一手朝她臉上啪啪搧了兩下。

  小婉掙脫躲開,虛張聲勢道:"你個八王蛋,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三軍湊到小婉跟著,點著她的額頭道:"你他媽的還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子索性也不怕丟醜了,看看吧!"說著,三軍將自己的檢查報告一把啪在小婉臉上。小婉瞬間懵了,她怎麼也沒料到,劇情會這樣突然反轉。待反應過來,小婉嚶嚶嗚咽開了,她說是自己一時糊塗被幾個男人灌了酒,醉酒後被人欺負了。

  三軍拍著自己的臉道:"你個賤貨,你自己信嗎?"小婉看詭辯不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就離婚好了,明天就離!"三軍冷笑:"沒那麼便宜。你他媽給我戴了這麼久的綠帽子,拍拍屁股走人就完啦?有這麼便宜的事嗎?"小婉道:"你想怎麼著?"三軍道:"是誰?把他叫到老子跟前,老子要剁了他!"小婉馬上露出不屑:"你有那個膽嗎?你要有本事,有種你先把我剁了吧,來來!"小婉衝到三軍跟前,三軍一時沒了主意。

  看三軍沒了膽量,小婉放軟了話,鄭重向三軍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好說好散,離了吧。"小婉的話,讓三軍又陷入了手足無措的狀態。他想好不容易才娶上個漂亮媳婦,這才一年多就這樣散了。又一想,也怪自己不能生育,自己有"本事",小婉早早種上了也不至到外邊尋情。想到這,三軍緩和了語氣,對小婉道:"我們都靜一靜,過些天再說吧,我剛才有些衝動,你別介意。"小婉遂沒再吭聲,她想不能生育的三軍,也許很快就放過了自己的出軌。他自己不能生育,還有臉吆五喝六。量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反正孃家就在鎮上,逼急了叫上一幫人錘你狗日的一頓。

  

嫁給醜男的潘小婉(小說)

  過了幾天,三軍問小婉:"你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我不想怎麼著,我就是好奇。"小婉道:"你也別問了,就是一夜情,外省的,到這出差的,現人在何處我也不清楚。"三軍一看小婉實在不願說,也就不再追問。接著,他又認真對小婉道:"我原本想著過一段再把我不能生育的事告訴你的。現在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原先,我想著咱們走到一起不容易,沒有自己的孩子的確是個大缺憾。乾脆等有合適機會,抱養一個算了。這是我之前的想法。現在你既然意外懷了孩子,我又想不如把這孩子當做自己抱養的好了,你自己生的,天然的母子情,比生生從外面抱養的強。所以,我想你把孩子生下來算啦,我定當是我親生的養。"小婉眨著眼睛問,"你果真這麼想?"三軍鄭重地點了點頭。

  想了想,三軍又嚴肅對小婉道:"不過,我有個條件。"小婉靜靜看著三軍,等他的下文。三軍道:"有孕的事你萬不要告訴那個人是他的,對外一定說是我們自己的;另外,我希望你自重,以後再不要跟那個人有半點瓜葛。"小婉聽了重重地點了點頭。為了讓三軍相信她,她承諾道:"你放心,從今往後,我要再跟那個人有星點事,天打雷劈……"三軍噓了一下,制止小婉發誓:"輕重你自己把握,為了孩子,我希望你也要自重。"小婉再沒表示異議。

  第二年初夏,小婉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三軍給他取名叫蔣禾。可是,日常見了孩子,三軍又表現出半憂半喜。他的矛盾重重的心理,作為局外人應該不難想像。在這種矛盾糾結的狀態下,小婉與三軍一直若即若離地生活在一起。蔣禾長到十歲的時候,兩個人之間嫌隙再也沒法彌合了。因為遺傳力量的強大,有一天中午蔣禾去辦公室叫三軍回家吃飯。在食堂吃過飯的一個同事見到蔣禾,不經意地對三軍道:"蔣老師,我看蔣禾越來越不像你了。"三軍一下拉下了臉。同事意識到三軍疑心了,馬上糾正說:"不過男孩子,隨媽的居多,蔣禾跟小潘長得更像些。"三軍收拾了桌子,對同事似笑非笑點了點頭,回了自己家。

  三軍這一段一直有個心結過不去。一週前的一個週末,他跟蔣禾一起在操場玩器械,無意間聽鎮上兩個男孩說:"你看蔣禾,咋跟街上的高老闆高新成那麼像。"另一個說"真的哎,特別是眼睛和嘴。"聽到此,三軍跳下雙槓,氣呼呼地拉著蔣禾回家了。現在自己的同事,又當面說孩子不像自己。讓他越來越感到難以在眾人面前自圓其說了。他開始莫名其妙的煩躁,經常在家裡對小婉和蔣禾發無名火,但內心真實的原因,他又沒法說。

  

嫁給醜男的潘小婉(小說)

  這時候,社會上已經流行下海熱五六年。三軍的兩個同事已先後辭職去了南方發展。教師這個職業一時間開始被人瞧不上了。三軍多年沒漲工資,小婉又無職業,她也越來越對三軍瞧不上了,越看他那張猥瑣相越生厭。終於,忍無可忍,她向三軍提出離婚。被壓抑了十年多的三軍沒有任何不捨地同意了,兩人算是一拍即合。

  三軍沒有要孩子。小婉清楚,孩子不是他的,跟著他也得不到善待。小婉帶著蔣禾住在了孃家。幾年後,從南方發家回來的高新成跟妻子離了婚,轉而娶了潘小婉。蔣禾名正言順把高新成叫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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