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文史天地|程溪到底是指洚水河還是悅城河?

程溪,是古文獻中記載的一條西江支流,因輝煌嶺南二千餘載的龍母文化就起源於程溪流域而著稱於世,在龍母文化圈中的地位從來都是舉足輕重的。而在繁瑣的文獻記載中,孕育龍母文化的程溪似乎所指不一,有的文獻指出程溪即今雲安區境內的降水河,有的文獻則指出程溪即今德慶縣境內的悅城河,兩者差別較大,也為今人研究龍母文化造成一定的困難。而筆者認為,歷史上的程溪只有一條,要麼是江南降水河,要麼是江北悅城河,其中必然只有一河才是真正的文獻記載中龍母生活、豢龍、終老的程溪,要分別出真正的程溪,就必定要回到浩如煙海的歷史文獻中正本清源、去偽存真。

雲浮文史天地|程溪到底是指洚水河還是悅城河?

據筆者稽查,最早記載龍母生活的程溪的文獻,是晉朝《廣州記》:“程溪浦口有蒲母養龍,列斷其尾,因呼掘龍,時人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利涉之。”可以說,這則文獻是最早記載龍母傳說的資料,是天下龍母傳說的源頭,文獻中明確記載蒲母養龍於程溪浦口,但可惜其並未指出程溪的具體方位。其次是唐朝《元和郡縣圖志》記載:“程溪水,東去縣一百步。”文獻中記載的“縣”,是指唐朝的悅城縣,文獻指出程溪在當時的悅城縣,但是當時的降水、悅城二地同屬悅城縣轄,且文獻中未能指出程溪是在以悅城縣何地為起點東一百步的地方,所以也未能指出程溪的具體方位。再次是後晉《舊唐書》記載:“都城,漢端溪縣,東百步有程溪,亦名零溪,溫嫗養龍之溪也。”該文獻詳細記載“溫嫗養龍”於程溪,並明確指出程溪方位在都城縣之東,這就說明程溪與都城縣同處西江之南,絕對不在江北,也就排除了程溪是悅城河的可能。至宋朝《太平寰宇記》亦載:“程溪水,在都城東百步,亦名零溪水。”至元朝《孝通廟記》則載:“媼死,鄉人葬之程之左澨絳水之濱。”按此文獻記載,鄉人葬龍母於程溪左岸絳水(降水河古名)之濱,即程溪、降水河是同一河流,與江北悅城河無絲毫關係。至明朝嘉靖《德慶州志》則明確記載:“州東八十里曰靈溪水,一名程溪,源出新興縣,北流百餘里,經儒林、富祿二里入於江。水口有石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其勢如降,故又名降水。古有溫媼者居水口,沒後著靈異,因祀之。故〈志〉雲龍側山間黃猿聞鐘鼓聲則出而取餕餘果食之。”該則文獻則是明確指出龍母生活的程溪為西江南岸降水河,而稱江北悅城河為“溫水”或“靈陵水”,而該版《德慶州志》是明確將江南作為龍母生活地、豢龍地、終老地、歸葬地而將江北作為龍母遷葬地記載的,所以悅城河才有“溫水”或“靈陵水”一說,實際上與龍母生活的程溪是風馬牛不相及,這也是較早、較詳細記載龍母傳說的地方官方重要文獻。

雲浮文史天地|程溪到底是指洚水河還是悅城河?

終上所述,歷史文獻中的程溪是今雲安區降水河,這一點應該毫無異議,然而,真正的情況卻並非如此簡單。自明伊始,就有程溪是德慶悅城河的文獻資料出現,這類資料有的是地方官方史志,有的是地方廟宇史志,通過一些新奇的說法,“力證”悅城河就是龍母生活的程溪。那麼,這又究竟是何緣故所致然?原來,這一系列情況的出現,皆因明朝萬曆初年的三羅建制事件而起。那是明朝中葉,嘯聚今鬱南縣境內的羅旁山的瑤民因不滿明王朝的排擠、壓迫,遂發動一場長達百年的起義,史稱“羅旁瑤亂”;明萬曆四年,兩廣總督凌雲翼奉命進剿羅旁山瑤民,經過一場血腥的屠殺後,羅旁山瑤亂被徹底平定;之後,朝廷在環羅旁山地區設羅定州、東安縣、西寧縣三邑,史稱“三羅”。當時,朝廷析新興縣、高要縣、德慶州地置東安縣,而昔日德慶州下轄的江南所有地區被劃歸東安縣,降水亦在此次劃歸東安縣的屬地當中,這樣一來,龍母生活地及龍母文化起源地程溪就隨之屬東安縣所有了。而彼時的肇慶府及德慶州,也在這個彼時開始廣泛宣傳悅城河即程溪的說法,並得到某些文獻的支持、引進,致使龍母傳說完全屬悅城所有、龍母在悅城實現“本土化”。

筆者所言,並非憑空捏造,這一點可對明、清兩代的文獻進行比較說明。明萬曆《廣東通志》載:“(東安縣)西南一百里曰羅銀水,源發於雲浮,可抵富霖。二十里曰降水,口有巖,高十餘丈,水由石下,又名靈溪。”又載:“(德慶州)一百里靈溪,又名溫水。”按此文獻記載,降水河、悅城河開始出現共享“靈溪”之名的情況,但據明嘉靖《德慶州志》記載只有降水河才稱程溪、靈溪,這說明降水河及悅城河的名稱記載在明朝萬曆年間已開始出現變化,但因彼時降水河歸屬東安縣尚未久遠,因而該版《廣東通志》將靈溪之名共享出去。至清雍正《廣東通志》載:“南山河,在(東安縣)城南二里,其源有二,一發大紺山,一出蒲竹逕,東流繞縣城北入西江,又名大絳水。水口一大石,橫亙中流,難通舟楫。”又載:“靈陵水,在城東六十里,一名溫水,即悅城水口,源自車牛界山,流百餘里入於大江,可通舟楫,水口有孝通廟,即龍母廟也,大江對岸東安界有青旗山,樹木蔥茂,人不敢伐。”按此記載,降水河作為古程溪、龍母生活地、龍母文化起源地的地位已經被統統隱去,反而是文獻有意凸顯悅城河“靈陵水”、“溫水”的影響,試圖以靈陵水取代程溪、靈溪,作為龍母文化的起源地。另外,清初成書的《廣東新語》、《讀史方輿紀要》以及之後成書的《德慶州志》、《孝通廟志》等諸文獻,更是乾脆將悅城河當作程溪,然後進行一系列不實的文獻宣傳,更附會出龍母是廣西人、龍母母親是悅城梁氏、悅城梁三公拾得龍母木盆的怪談謬論。

真不易假,假不易真,真假從來不對換。雖然清朝的《德慶州志》對歷史資料一再進行篡改,但是一改再改的文獻,仍然留有蛛絲馬跡;如清朝《德慶州志》的《州境總圖》中,就明確描繪有西江南岸降水河的圖像,並有小字註明“洚水即程溪”。另外,稽考明朝嘉靖版《德慶州志》,其中就有《舊志》中《晉康八景》的記載,記載中的《晉康八景》分別有“溫江鳴鹿”及“程溪祀猿”二景,其中的“溫江鳴鹿”一景在今悅城河,“程溪祀猿”在今降水河,這就證明早在明朝嘉靖版《德慶州志》問世之前,已有地方史志明確指出程溪即今降水河,並且已成地方一景,有先賢詩文傳世,可惜詩文未載於明嘉靖版《德慶州志》。那麼,明嘉靖《德慶州志》中記載的《舊志》又到底是指哪一部文獻呢?據考,明嘉靖《德慶州志》是德慶改州之後第一部地方史志,而比之更早的,是宋代成書的《晉康志》,而明嘉靖《德慶州志》中所載的《舊志》極有可能就是這部宋代《晉康志》,而《晉康志》極有可能就是明確記載程溪即降水河的德慶地方首部重要文獻。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蹟,我輩復登臨。今天的我們,信步於各大名勝古蹟之間,是否更應該以嚴謹的學術態度去對待彼地的歷史?而當我們再回過頭去觀察龍母文化起源地程溪的“變遷史”,其無非就像湖北的文武赤壁一樣,因為歷史名人效應而使得真實之外還產生幻象,並各自產生不一樣的精彩,但就在人們睿智與理性的判斷後,它們又會重歸己位,發揮各自本有的能量。


雲浮融媒中心

供稿:周業鋒

值班主任:劉炳華

值班總編:盧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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