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第22 23 24 25 26 27章

第二十二章 全而歸之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大道之要,必至無而含至有;卻至有而實至無,始為性命雙修之道。蓋以性本無也,無生於有;命實有也,有生於無。若著於虛無,便成頑空;著於實有,又拘名象。縱不流於妄誕不經,亦是一邊之學,究難與大道等。修行人必先萬緣放下,纖塵不染,於一無所有之中,尋出一點生機出來,以為丹本。古人謂之真陽,又曰真鉛,又曰真一之氣是也。太上雲曲則全,言人身隱微之間,獨知獨覺之地,有一個渾淪完全、活潑流通之機,由此存之養之,採取烹煉,即可至於丹成仙就。昔人喻冬至一線微陽,至於生生不已。又喻初三一彎新月,漸至十五月圓,無非由曲而全之意也。夫曲隱也,隱微之處,其機甚微,其成則大。即《中庸》雲曲能有,誠是。要之一曲之內,莫非理氣之元;全體之間,亦是太極之粹——即曲則全,故曰“曲則全”。聖人尋得此曲,兢兢致慎,迴環抱伏,如雞溫卵,如龍養珠,一心內守,不許外露。久則浩浩如潮,逆而上伸,一股清剛之氣,挺然直上,出乎日月之表,包乎天地之外。坤卦謂坤至柔而動也剛,皆由致曲之餘,潛伏土釜,積而至於滔天,勃不可遏,有如是耳。且夫枉而為陰為柔是此氣,直而為陽為剛亦此氣,雖曰由枉而直,其實即枉即直。自隱曲中洞徹本源之後,其見則易,為守則難。惟優焉遊焉,直養其端倪,更卑以下人,謙以自待,庶無躁暴急迫之性,不生邪見,不動凡火,方能成金丹。由是以神馭氣,以氣合神,隱顯無端,變化莫測,所謂至誠無息,體物無遺,無在而無不在也,何其盈乎,然必須謙乃受益,窪乃為盈也。不然烏能包涵萬有哉,況乎一曲之微,皆吾人本來之物——所謂敝也,敝即故也。《中庸》“溫故而知新”是。學人慾得新聞以生新意,非從此故有之物以溫之,何能得新,是亦即敝即新也。雖然敝亦無幾耳,惟從其少而養之,浩然之氣,大可以塞天地貫鬥牛。若謂道浩潮彌綸,無在不是,取其多而用之,吾恐理欲雜乘,善惡莫辨,時而守中,時而採藥,時而進火退符,著象執名,多多益善,究屬無本之學,未得止歸,終是一個迷團。莫怪乎畢生懷疑莫悟也。聖人抱一以自修,又將施之天下,為天下楷模。使不知一曲之道實為一貫之道,而偶有所離——偶離則無式,無式則無成,道何賴焉,夫道本天人一理,物我同源,為公共之物。何今之學者,每固執己見,謂人莫己若,即此矜驕之念,已覺障敝靈明,而不知酌古準今,取法乎上。《中庸》雲:“君子之道闇然自章,小人之道的然自亡。”誠修士所宜凜凜矣。縱使幾於神化,亦屬分所宜然,職所當盡,何必炫耀於世,誇大其功~若使自伐,不但為人所厭,即功亦偽而不真。古人功成告退,並不居功之名,宜其功蓋天下,為萬世師也。至於自修自煉,猶衣之得暖,食之得飽,皆自得之而自樂之,且為人所各有而各足之,何必驕傲滿假,自矜其長~雖雲智慧日生,聰明日擴,亦是人性所同然,不過我先得之耳,何長之有,若使自矜其長,則長者短矣~人雖至愚,誰甘居後,爭端有不從此起耶,君子無所爭,故天下莫與爭能。古所謂“曲則全”者,誠非虛言也,謂非全受而全歸之者歟,

此即中庸,其次致曲、曲能有誠之道。曲即隱曲,道曰“玄竅”,佛曰“那個”,儒曰“端倪”。是又非虛而無物也。天地開闢,人物始生,盡從此一點發端,隨時皆有動靜可見。其靜而發端也,不由感觸。忽然而覺,覺即曲也。其動而顯像也,偶然感孚。突焉而動,動即曲也。要皆從無知無覺時,氣機自動,動而忽覺,此乃真動真覺。但其機甚微,為時最速,稍轉一念、易一息,即屬後天,不可為人物生生之本,亦不可為煉丹之根。吾人受氣成形,為人為物,都從此一念分胎,修道之邪正真偽,孰不自此一念發源耶,《周書》曰:“罔唸作狂,克唸作聖。”聖狂一念之分,如此其速,此即一曲之謂也。古人喻為電光石火,又如乘千里驥絕塵而奔。此時須有智珠朗照,方能認得清楚。既識得此個端倪,猶要存養之、擴充之,如孟子所謂火始然,泉始達,浩浩炎炎,自然充塞天地。然擴充之道,又豈有它哉,非枉屈自持,則不能正氣常伸。非卑窪自下,則不能天德常圓。惟守吾身故物,不參不二,溫其故,抱其一,不求之於新穎之端,不馳之於名象之繁,斯乃不至於愈學愈迷,而有日新又新之樂矣。古聖人知一曲為成仙證聖之階,遂將神抱氣、氣依神、神氣合一而不離,以為自修之要,以為天下之式。倘自見自是,即昧其明而不彰,況自伐則勞而無功,自矜則短而不長。智起情生,往往為道之害。惟不自見自是,自伐自矜,斯心平氣和,自然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又誰與之爭哉,道之潛移默契如此,非抱一者包能全受全歸,以返其太始之初乎

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道本無聲無息,故曰“希言”。道本無為無作,故曰“自然”。夫物之能恆,事之能久者,無非順天而動、率性以行,一聽氣機之自運而已。若矯揉造作,不能順其氣機,以合乾坤之運轉,日月之升恆,適有如飄湯之風,狂暴之雨,撥大木,湧平川,來之速,去亦速,其勢豈能終日終朝哉,雖然,孰是為之,問之天地而天地不知也。夫天地為萬物之主宰,不順其常,尚不能以耐久,況人在天地,如太倉一粟,又豈不行常道而能悠久者乎,故太上論道之源,以無為為宗,自然為用。倘不從事於此,別誇捷徑,另詡神奇,誤矣~試觀學道之士,雖東西南北之遙,聲教各異,然既有志於道,不入邪途,無不吻合無間。行道而有得於心謂之德。既知修道,自然抱德。凡自明其德,絕無紛馳者,無不默契為一。故曰“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又何怪誕之有耶,下手之初,其修也有道有德,有軌有則,脫然灑然,無累無系。到深造自得之候,居安資深,左右逢源,從前所得者,至此爽然若失;工夫純粹,打成一片,恰似閉門造車,出而合轍,無不一也。故曰:“失者同於失”。此三者功力不同,進境各別。至於用力之久,苦惱之場,亦化為恬淡之境,洋洋乎別饒佳趣,詡詡然自暢天機。苦已盡矣,樂何極乎~故曰:“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可見無為之體,人所同修;自然之工,人所共用。雖千里萬里之聖,千年萬年之神,時移地易,亦自然若合符節,有同歸於一轍者焉。倘謂自然者不必盡然,則有臆見橫於其中,有異術行乎其內;或著於實而固執死守,或執於空而孤修寂煉。如此等類,不一而足,皆由不信無為之旨,自然之道,而各執己見以為是。無惑乎少年學道,晚景無成~志有餘而學不足,終身未得真諦,誤入旁門。可悲也夫~可慨也夫~

此言無為自然之道,即天地日月,幽冥人鬼,莫不同此,無為自然,以生為遂,為用為行而已矣。凡人自有生後,聰明機巧,晝夜用盡,本來天理,存者幾何,惟有道高人,一順天理之常。雖下手之初,不無勉強作為,及其成功,一歸無為自然之境,有若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者焉。故以聖人觀大道,則無為自然之理,昭昭在人耳目,有不約而同者,若以後人觀大道,則無為自然之詣,似乎惟仙惟聖,方敢言此;凡人未敢語此也。《中庸》雲:“生學困勉,成功則一。”不將為欺人之語哉,非也。緣其始有不信之心,由不道之門,其後愈離愈遠,所以無為自然之道,不能盡同,而分門別戶,從此起矣。學者明此,方不為旁門左道所惑也。

第二十四章 跂者不立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前雲希言自然,非若世之蚩蚩蠢蠢,頑空以為無為,放曠以為自然者比。其殆本大中至正之道,準天理人情,循聖功王道,操存省察,返本還原,以上合乎天命,故無為而無不為,自然而無不然也。《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殆其人歟,過則病,不及亦病。《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是也。即如人之立也,原有常不易。跂者,兩足支也。《詩》曰“跂予望之”,以之望人,則可高瞻遠矚,若欲久立,其可得乎,跨者兩足張也,以之跨馬,則可居於鞍背,若欲步行,又焉能乎:明者不自是,自是則不明。彰者不自見,自見則不彰。自伐者往往無功,有功者物莫能掩,何用伐為,自矜者往往無長,有長者人自敬服,奚用矜為,若不信無為自然之道,不知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致為皆聽諸天,何等自在~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行止渾於無心,何等安然~倘不知虛而無朕,即是大而能容,或加一意,參一見,若食者之過飽,行者之過勞,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學者須順天德之無違,循物理之自得,不惟人不可參雜作為於其間,即物亦當聽其安閒。調其飲食,苟稍不得其宜,越乎常度,或多食之,或苦行之——如犬之過飽則傷,牛之過勞則困——是亦不安於內而有惡於己焉。故曰:“物或惡之。”彼矯揉造作,以期能立能行,昭明表彰,功堪動人,長可邁眾者,斷斷乎其難之也。有道之君子,深為鄙之,不屑處己。 此希言自然,不外一個清淨。何謂清,一念不起時也。何謂淨,纖塵不染候也。總要此心如明鏡無塵,如止水無波,只一片空洞了靈之神,即清淨矣。倘若世之庸夫俗子,昏昏罔罔,終日無一事為,即非清淨。惟清中有光,淨中有景,不啻澄潭明月,一片光華,乃得清淨之實。若有一毫自見自是,自伐自矜之意,便是障礙。所以學道人務使心懷浩蕩,無一事一物擾我心頭、據我靈府,久久涵養,一點靈光普照,恍如日月之在天,無微不入焉。只怕一念之明,復一念之肆,則明者不常明矣。昔孟子之所長,在於養氣,氣不動則神自靈,神靈則心自泰,故不曰養心而曰養氣,誠以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也。苟不求養氣而徒曰養心,無惑乎終身不得其心之寧者多矣。心果清淨,真陽自生。一切升降運行,順其自然為要。如跂者必使之立,跨者必使之行,餘食過飽,贅行過勞,皆未得其當,物猶惡之,而況人乎,是以有道之君子,不忍出此也。

第二十五章 道法自然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名之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者何,即鴻濛未判前,天地未兆,人物無形,混混沌沌,渾然一氣。無涯無際,無量無邊,似有一物,由混沌而成,盤旋實際,先天地而生者,所謂無極是也。寂虛而育生機,寥廓而含動意,所謂太極是也。萬物皆有兩,惟太極無二。自一動而開天地、分陰陽,四象五行,包含個內。人物繁衍,日月充盈,豈不生育多而太極衰乎,不知此個混成之物,視不見,聽不聞,無物不有,無時不在,孑然獨立,渾然中處,卻又生生不已,化化無窮——自混沌以迄於今,初不改其常度,且獨立之中,一氣流行,周通法界,開闔自如,循環不已。以凡物而論,似乎其有困殆矣~孰知周流三界,充滿群生,天賴以清,地賴以寧,谷賴以盈,人賴以生,無非順其自然之運。其間生者自生,成者自成,而太極渾然完全,卻不因之而稍殆。雖千變萬化,迭出不窮,莫不由此而有兆有名,故可為天下母也。夫天至高也,以高而可名;地至厚也,以厚而可名。惟此無極之極,不神之神,無聲無臭,無象無形,而於穆不已。吾亦不知其所名,惟字之曰道。以道為天地群生共同之路,公共之端。道可包天地,天地不能包道。道可育群生,群生不能育道。以其浩浩淵淵,靡有窮極,強名之曰大。大哉道乎~何其前者往,後者續,長逝而靡底乎,大之外又曰逝,何其超沙界,充絕域,悠遠而難測乎,逝之外又曰遠,凡事變極則通,窮極則反,何其宛轉流通,迴環而不已乎,故又名之曰反。如此之名,不一其稱,只可稍狀其大。然大孰有過於道者乎,道之外惟天為大。天之外惟地為大。地之上惟王為大。故東南西北之中,有四大焉,王處其一。王為庶物首出之元,以管理河山,統轄人物,可與天地並稱為大。但王為地載,故王法地以出治也。地為天覆,故地法天以行令也。且天為道育,故天法道以行政也。而要皆本於自然,無俟勉強,不待安排。是道豈別有法哉,吾亦強名之曰“道法自然”而已矣。學者性命交修,惟法天地之理氣以為體,法天地之功效以為用。斯修性而性盡,煉命而命立矣,豈空言自然者所可比哉,

天地渾淪磅礴,浩蕩彌綸,至顯至微,最虛最實。而凡形形色色,莫不自個中生來,此何物耶,生於天地之先,宰乎天地之內,立清虛而不稍改易,周沙界而無有殆危,真可為天下母也。未開闢以前有此母氣而後天地生,既開闢以後有此母氣而後人物肇。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曰大。大則無所不包,逝則無所不到,無曰遠莫能致。須知窮極必反,道之大,不誠四大中所特出者哉,學人慾修至道,漫言自然,務須凝神調息——凝神則神不紛馳,人之心正,即天地之心正;調息則息不乖舛,人之氣順,即天地之氣亦順。參贊乾坤,經綸天地,功豈多乎哉~只在一心一身之間,咫尺呼吸而已矣。《中庸》雲“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其此其之謂歟,人果時時存心,刻刻養氣,除飢時食飯困時打眠之外,隨時隨外,常常覺照,不許一念遊移、一息間斷,方免疾病之虞。否則稍縱即逝,外邪得而擾之。正氣不存,邪氣易入,有必然者。古云:人能一念不起,片欲不生,天地莫能窺其隱,鬼神不能測其機,洵非誣也。人謂築基,乃可長生。哪知學道人就未築其,只要神氣常常紐成一團,毫不分散,則鬼神無從追魂攝魄,我命由我不由天也。吾不惜洩漏之咎,後之學者,苟不照此修持,則無以對我焉。

第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修煉之道,不外神氣二者;調之養之,返乎元始之天而已。其在先天,氣渾於無象,厚重常安;神寓於無形,虛靈難狀。一到後天,氣之重者而輕揚,神之靜者而躁動。氣不如先天之活潑,常氤氳而化醇;神不似先天之光明,脫根塵而獨耀。此命之所以不立,性之所以難修也。學者欲得長生,須知氣必歸根。夫根何以歸哉,必以氣之輕浮者,復還於敦厚之域,屹然矗立,凝然一團,則氣還於命,而浩浩其天矣;以神之躁妄者,復歸於澄徹之鄉,了了常明,如如自在,則神還於性,而渾渾無極矣。如此神返元性,氣返元命,不啻天地未兆之前,渾渾無際,浩浩靡窮。斯其凝愈固,其行愈速也;其虛無朕,其用無方也。由是氣愈重而愈輕,所謂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充塞天地;是神能靜而亦能動,《易》所謂妙萬物而為神。子

是。是以聖人之於道也,終日行不離乎輜車之重,恐氣輕而累重,反滯其行之機。如思子曰“至誠如神”

此穩重自持,不愈速其行乎,縱有聲色之美,貨利之貴,是為眾人所榮觀,不為君子所介意。當前寓目,君子一如燕居獨處,超然於物色之外,莫知其為有焉。奈何以萬乘之主、至尊至貴,可仙可佛之身而不自愛,反以世路榮觀,人寰樂趣為緣,不亦輕其身而自視太小耶,夫輕則人臣——臣即氣也——失臣形失氣矣;躁則失君——君即神也——失君則失神矣。神氣兩失而謂身能存,有幾乎,此殆不知人身難得,中土難生,而反自輕其身也,不誠大可慨歟,在彼戀塵世之榮華,慕當途之仕宦,只說利己者多,肥家者盛,那知富貴之場,即是干戈之地~古來象以齒焚身,璧因懷獲罪,其為害可歷數也。人奈何只見其小而不從其大耶,噫嘻痛矣~

此言水輕而浮,為後天之氣,屬外藥;金沉而重,為先天之命,號真鉛——又號金丹,又號白虎初弦之氣,其名不一,是為內藥。先天金生水,為順行之常道,生人以之,故曰重為輕根。夫人生於後天,純是狂蕩輕浮之氣作事,以故水氣輕而浮,情慾多生,命寶喪失,所以易老而衰。君子有逆修之法,無非水復生金,輕返於重,以復乎天元一氣。是以終日行之,而不離乎輜重。不過亭亭矗矗,屹然特立,厚重不遷,養成浩氣,充塞乾坤而已矣。此為逆修之仙道,煉丹以之。總之由有形以復無形,丹道之一事也。火燥而動,為後天之神,屬外藥;木靜而凝,為先天之元性,曰真汞,曰真精,又曰青龍、真一之氣,其名亦多,要皆內藥。先天木生火,為順行之常道,生人以之,故曰“靜為躁君”。夫人成形而後,純是智慮雜妄之神用事,以故火性飛揚,變詐百出,性真梏沒,所以易弱而傾。君子有倒施之功,無非火復生木,躁返於靜,以還乎不二元神。於此雖有榮觀,燕處超然,無非萬象鹹空,一真在抱,養成大覺真金仙,召回霄漢而已矣。此為逆煉之丹道,成仙以之。要之自有覺以還無覺,又修道之一端也。此由外藥以修內藥,自後天而返先天也。吾更為之暢言曰:生人之道順而生,修仙之道逆而克,蓋不克則不生,亦不克則不能成。河圖洛書之所以生克並用也。今之儒釋修養,與吾道有異者,大抵彼用順行,一循自然之度;吾道獨逆煉,則有勉強作為之工。倘有不克,無以為生成也。但順而修則易,逆而修則難。不得真師,不明正法,妄採妄煉,鮮不為害。既得真師,明正法矣,不結仙緣,不修善功,則神天不佑,魔魅來纏,必有將成而敗,傾丹倒鼎,連身命俱喪者,此誠不可不慎也。何以逆之克之,始用順道之常,效夫妻交媾之法,以火入水鄉,即是以神入氣中,此為凡父凡母交而產藥。迨至火蒸水沸,水底金生,斯時玄竅開而真信至,是真陽生而子藥產,此為外藥。金氣既生,真鉛自足,予以火促水騰,木載金升,切切催之,款款運之,上升乾鼎,以真鉛配真汞,以真火真意引之,下入丹田,即入坤腹,以爐鼎和藥物煉丹,此返坎為男,復離為女。顛倒女男,選為賓主,收歸爐內,烹煉一晌,再候真陽火動,以為金火大藥。此為內藥生,又曰大藥產。此為靈父聖母交媾而育者也。且前小藥之生,動在腎管外,其氣小,故曰小藥、外藥;此則動於氣根之內,生時有天應星,地應潮,六根震動之狀,故曰內藥、大藥,又曰金丹。再以此金丹,運起河車,鼓動巽風,施用坤火,合離宮真精而煉之。真氣合真精,即以先天陽氣,制伏後天陰精,陰精亦合真氣而化為聖胎。夫真氣,自真精而生者也,為子氣,氣復歸精,故喻子投母胎。所謂子戀母而來,母戀子而住,子母相抱,神氣相依。即內然真火,外用陰符陽火,內外交煉,即結為聖胎,所謂“鉛將盡汞亦幹,化成一塊紫金霜”。金丹大道與生人異者,只此處處逆施造化,顛倒乾坤耳。凡有功德,有緣有道之士,遇吾此注,儘可施功,不受異端禍亂。然而天機盡洩於此,如有助德之人,得天啟沃,明白此旨,亦毋得輕洩,致於罪咎焉。至若經雲“萬乘之主”,即人身中之元神也。夫人之心,莫不欲一身安泰,百歲康強,奈何知誘物化,欲起情生,而以身輕用於天下也~此氣虛浮而喪氣,此神躁動而失神,身之存者,蓋亦鮮矣,何況金丹大道乎,此注已將築基、煉己、結丹、還丹、玉液、小大周天之法則,詳細剖明,生等當書縉紳,佩服不忘,庶知之真而行之至也。由是功成道就,永為天上神仙,不受人間苦惱,豈不甚幸,各宜勉旃~

第二十七章 常善救人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摘,善教不用籌策,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聖人之心,只求諸己,不求諸人。其施之於事物也,無為不通,隨在皆當,內無歉於己,外無惡於人。《易》所謂“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殆斯人歟,其於行也,時而可行,行之而已。前不見其所來,後不見其所往,抑何轍跡之俱無哉~其行之善有如此。其於言也,時當可言,言之而已。內不見辱於己,外不貽羞於人,如何瑕摘之悉化哉~其言之善有如此。至於物之當計,事之宜籌,揆之以理,度之以情,順理而施,如情而止,宜多則多,當少則少,何須籌策之勞~即此因應無心,物我俱化,非善計而何,更有宜閉宜結之事,其在他人不閉則亂,不結則散,而聖人外緣悉絕,內念不生,完完全全,非所謂善閉者乎,雖無繩約之束,關鍵之防,而無隙可乘,儼若彌縫甚固,其不可開不可解也。不誠天理渾全,無懈可擊耶,之數者,殆順乎自然之天,不參以人為之偽,故其效如此。要皆內修而外慕,自正而無它求。所以立己立人,人無遺類;成己成物,物無棄材。其濟人利物之善為何如者~是皆自明明德,又推之以理民及物,不謂之重襲其明哉,然而善人初不自知也,善人渾忘物我,故不善者感之而尊為師。善人亦不自滿也,見不善人,善人即以之為資,見善則從,不善則改——善人所由益進於善而至於美大化神之域焉。若凡人自恃其才,自逞其能,見善者置之不問,不知奉以為模;不善者棄之如遺,反鄙之而不屑,不知見賢思齊,不賢內省,善惡雖殊,而為己之師資則一也。似此不貴其師,不愛其資,殆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者,不誠昏昧人哉,夫善者師之,惡者戒之。隨在皆有益於己,無人不有益於身。是誠修己之要術,治身之妙道也,人其勉之~

此見聖人之語,無所不通。事物之理,即性命之道,體用原是兼賅,本末由來不離。如雲善行無瑕跡,推之氣機流行,河車自運,亦是如此。若有跡象,即屬搬運存想,非自在河車,上合天道之流行。曰“善言無暇摘”,即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又曰祖師西來意。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有瑕可摘,即有言可見,非聖人心領神會之宗旨。釋氏曰“道本無言,卻被人說壞了”,是其意矣。曰“善計無籌策”,周天之數,不過喻名三百之數,實非有爻策可計;有則非自然火候。曰“善閉無關鍵”,本是鴻濛未破,元神默默,元氣冥冥,返還於元始之初,以結胎而成聖。若有閉則有開,非內煉之道也。曰“善結無繩約”,言神戀氣而凝,命依性而住。神氣吻合,復還太極,以結成黍米之珠,陽神之體。若有則勉強撮合,非自然之凝聚,而不可以覆命歸真,顧其功效如此。而修養之要,不過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取法乎善與不善之類,返觀內省以為功也。倘矜才恃智,傲法凌人,不貴其師,不愛其資,縱有才智,亦愚昧之夫,終不足以入道矣。於此見修道之要妙,聖凡原同一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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