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卡拉揚——音樂和音響的奇蹟 卡拉揚的優秀管絃樂唱片（文/孟國鋒）
一代指揮大師卡拉揚撒手人寰已近20年了，對卡拉揚的反思，20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在這20年裡，人們對這位指揮家中的“帝王”的評價似乎也經歷了從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後之肯定的過程。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20世紀一大批彪炳音樂史的指揮大師中，無論他們都各有著這樣或那樣勝過卡拉揚的卓絕之處，但他們依然難以撼動或取代卡拉揚的地位。卡拉揚仍然猶如貝多芬在眾多作曲家中的地位一樣不容置疑。因為任何一位略微有點音樂常識的人，他們或許不知道巴赫和莫扎特，托斯卡尼尼和福特文格勒，但一定知道貝多芬和卡拉揚。這是一個客觀存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無論你喜歡與否。
在聆聽了多年卡拉揚的唱片後，我大概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卡拉揚之所以被稱為“指揮皇帝”(既不是托斯卡尼尼也不是富特文格勒)，因為他是把音樂和音響共冶一爐的第一人，是集大成者。這一點使他超越了他的前輩和同輩中的所有人。沒有誰能像卡拉揚那樣，自覺的把現代樂隊音響的美質發掘到足以使之於音樂的美質相軒轅的程度。任何人聽他的唱片，都會對他追求強烈鮮明的對比效果留下深刻印象。換句話說，卡拉揚永遠與平庸和沉悶無緣，但同時他還能保持古典的和諧美。卡拉揚把現代管絃樂隊所能產生的音響發揮到了極致，所有的音響要素都被他總攬無遺。他最擅長通過細緻的銜接和精巧的轉換，編織成完整美麗的長句。卡拉揚棒下的樂隊也許缺少那種室內樂般的輕盈感，但有著更加豐富絢爛、熱烈強勁的織體。這種音響更多地體現了現代生活的特點和衝突，更能體現現代生活的特點和現代人的審美趣味。
卡拉揚指揮的曲目涉獵廣泛，很多曲目都反覆指揮演出並多次錄音。據不完全統計，他所指揮錄製的不同曲目或不同版本的唱片在800種以上，遠非其他指揮家所能企及。卡拉揚指揮錄製的唱片基本可以分成三大類，分別是交響曲、歌劇等大部頭作品和交響詩等小型管絃樂作品。在這樣一篇小文裡全面的談卡拉揚幾乎是不可能的，卡拉揚指揮的交響曲和歌劇早已為人們所熟知，而在交響詩等小型管絃樂曲領域內，卡拉揚憑藉其對浪漫派和後期浪漫派音樂的獨特理解和過人的大師技藝而顯得更加身手不凡，再加上現代錄音技術的輔佐，錄製的優秀唱片想必大家更感興趣。這些唱片基本上都在DG和EMI公司，無論演繹還是錄音，幾乎都是同曲目的首選或最佳版本，值得我們格外珍重。
李斯特的管絃樂，澎湃壯麗，音響很容易出彩，是很適合卡拉揚表現的。李斯特的交響詩內容大都取材於歌德、但丁、拜倫和雪萊的詩作，其內涵頗為曲折，但有的也較為浮誇。這些作品吸收理解容易，但較難指揮的好。有的指揮刻意營造爆棚的表面效果，不僅流於膚淺，也使音樂的整體佈局結構毀於一旦；而有的指揮煞有介事，拼命玩深沉，結果往往弄巧成拙，失去了音樂的流動感和活生感，把音樂變成了文學的解說詞。但聽完卡拉揚在DG公司的這套雙張《李斯特管絃樂曲集》後，不難發覺像《前奏曲》、《梅菲斯特圓舞曲》、《馬傑帕》、《塔索》等大家熟悉的曲子，在卡拉揚深邃而又生動的處理下都獲得了新的生機。旋律、節奏和色彩都在他的十指間熱情起伏。高潮震撼時力拔山河，熾熱激盪；抒情段落又玩出了天然的浪漫音色。在一些弱音樂段裡，卡拉揚製造出瞭如同波紋漣漪般的微妙音響，顯示出其功力深厚的控制力。其對音響調控的智慧實在是超人一等。卡拉揚把音樂的內在結構與個人感受恰當的融合，給我們奉獻了一個激越、浪漫、高貴而又充滿芳香的李斯特。
卡拉揚另一個最擅長的作曲家就是理查·斯特勞斯了，即使在“倒卡”最厲害的時候也少有惡評。卡拉揚作為德國音樂傳統的守護者和體現者在演繹理查·斯特勞斯的作品時體現的最為淋漓盡致。卡拉揚既注重音樂的內涵和連貫性；又有著光輝華貴的表面效果。《查拉圖斯特如是說》至今仍以卡拉揚為無敵，其佈局前呼後應一氣呵成，感情的宣洩比萊納更高貴，更羅曼蒂克。卡拉揚處理旋律極具躍動氣息和伸縮性，猶如過山車一般在曲折的通道里流暢的衝刺，感性之中還有著恰當的自制。柏林愛樂那幾乎是論噸計算的厚重音色渾圓優雅，其技術、發音和風格表現都令人讚歎不已。
卡拉揚的《阿爾卑斯山交響曲》豪華豔麗，也堪稱一絕。這部作品具備理查·斯特勞斯的所有特質：神秘、輝煌、淒涼、表現主義以及它們的混合。聽伯姆和海丁克的同曲錄音會讓聽者心中產生一幕幕的阿爾卑斯山的自然美景，併為之陶醉。而聽卡拉揚的此曲，則如同自己開著滑翔機像鷹一樣俯視整個阿爾卑斯山的雄偉景象，看到的景象遠遠比站在地上的人更多，此時大自然的壯麗對人心的震撼也是非同尋常的。那種廣闊的音樂場景和宏大的音響結構所帶來的是迴腸蕩氣後的心曠神怡。卡拉揚精雕細刻、高度控制的完美主義作風在此得到最好的體現。
理查·斯特勞斯的《英雄的生涯》是最為自命不凡的，卡拉揚對此恐怕也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他先後三次錄製過該曲，其中為大家所熟知的是DG公司的兩版，特別是最後一次的數碼版。在我看來唯一能與之相抗衡的就是EMI公司的這一版了。這一版既有早期DG版的勇猛豪邁，又有著後期數碼版的成熟練達。既有火力又有詩意，還有全盤佈局的邏輯性和格調高雅的平衡度。特別是“英雄的愛情”裡小提琴精研的造句和絃樂的細膩；“英雄的隱退”裡那份淡泊的心境和達觀的情愫實在是挖掘深刻，絲絲入扣。
如果讓我只能選一張理查·斯特勞斯唱片的話，我可能會選卡拉揚在DG公司的這張數碼版《變形、死與淨化》。理查·斯特勞斯晚年作品中，最偉大的莫過於這首為23件絃樂器而寫的《變形》了。它是為一個文明的毀滅而寫的悲鳴般的輓歌。卡拉揚指揮此曲不僅僅是演奏的優美華麗和流暢默契，而是有著更加緊密對稱的結構，更富於密度感的和聲，更深刻內在的感情世界，以及更強大的戲劇性力量。全曲的完成度極高，就如同一個絕無接縫點的大線條，勾畫的異常簡潔和深刻。卡拉揚棒下的柏林愛樂絃樂組的豐厚最讓人難忘，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暖、有力和細緻，每一個聲部都奏出了豪華豐富的層次，真是無可比擬的精彩。
西貝柳斯也是卡拉揚最擅長演繹的作曲家。實際上，無論是交響樂還是其它管絃樂作品都被他錄過多次。綜合而論，他這張在EMI錄製的《西貝柳斯管絃樂作品集》最具有代表性，整體效果極富魅力，最能代表卡拉揚的品味和格調。《芬蘭頌》就像鼓滿風的帆船，排山倒海，一往無前，其內在的激情和驅動力源源不斷。其中銅管樂的渾圓線條使音樂充滿壯麗的氣勢。《傳奇》音樂意境的刻畫細膩深刻，那種輕妙的弱音宛若縹緲的仙樂，引人無限遐思。《卡雷利亞》組曲在大師棒下旋律線條的交接轉換自然流暢，緊緊相扣，威風八面的匯聚成偉大的音樂建築。《黃泉的天鵝》顯示出卡拉揚處理慢樂段的超然靈感和想象力，絃樂弱音群所營造出的幽暗神秘的氣氛鮮有人演奏得比他更蕩人心魄。難怪西貝柳斯本人都說：“卡拉揚的演奏，充分發揮我想在作品中要表達的東西。”沒有比這更權威的評價了。
即使像柴可夫斯基和德沃夏克絃樂小夜曲這樣的“輕量級”作品，在卡拉揚棒下，也有著別人所不具備的豪華、豐厚和氣派。這張唱片也是卡拉揚後期在DG公司數碼錄音的極品之一。他與眾不同的是無意把這兩首小夜曲作為室內樂來演奏，不去追求那種晴空萬里的透明度。而是有著渾厚而豐沛的音響構成，那種華麗張揚的厚重音色雖然綿密，但在光澤的均勻與織體的層次方面仍然值得稱道。柴可夫斯基在小夜曲總譜上加註，要求“人員愈多愈妙”的絃樂組，卡拉揚對此自然是心領神會。在濃厚而又細密如絲的絃樂詠唱中，娓娓訴說出內心或憂鬱或甜美的淡淡情愫。他的演繹當然不是以親和力見長，而是極端的貴族化，那種高潔孤傲的境界是別人難以企及的。
卡拉揚指揮的優秀管絃樂唱片數量之多，遠遠不止上面所提到的。比如他指揮的《威爾第歌劇序曲集》集歌唱性和戲劇性於一身，絕對是不容錯過的。他指揮的芭蕾音樂，如奧芬巴赫《愉快的巴黎人》更是香豔無比，光彩奪目。和RCA那張俗稱“大腿碟”的同曲目版本相比，高下立判。還有卡拉揚指揮大型樂團演奏巴洛克音樂，也是一絕。你可以找出一大堆理由反對他，但他那種豪華瑰麗，有如黃金色彩一般的絃樂往往能給聽者帶來最高級的享受。他錄製的巴赫《勃蘭登堡協奏曲》堪稱現代大編制樂隊演奏的典範。阿爾比諾尼的《慢板》，卡拉揚的演出是最令人迴腸蕩氣的，帕赫貝爾的《卡農和吉格》的演出，估計世上也無對手。這些唱片大家都很熟悉了，由於文章的篇幅所限，在此就不一一詳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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