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飈回憶錄(十九)

耿飈回憶錄(十九)

耿飈回憶錄(十九)

其實,攻不下長沙的主要原因是兵力上的敵強我弱。當時,紅軍攻城部隊一共才十三個團。而敵人將原駐守永和的三個旅全部撤至長沙,加上長沙原有的一個師及雜牌武裝,實際守城兵力多達三十一個團。敵軍憑藉密佈電網地雷的城防工事抗擊我軍,又佔了地利的便宜。

毛澤東同志根據上述敵我力量對比,又考慮到當時蔣、馮、閆之戰即將結束,蔣介石有可能從北方調兵增援長沙,覺得如果繼續圍而不克,於紅軍十分不利,因而決定撤圍。

九月十三日,紅軍撤離長沙,向湘東和贛西南開進。紅一軍團重新佔領了萍鄉、攸縣、醴陵等地。

紅軍每到一地,除了做宣傳工作、群眾工作、籌糧之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擴軍。當時提出的口號是“猛烈擴大紅軍一百萬。”地方黨組織廣泛動員青壯年參軍,還把有戰鬥經驗的游擊隊介紹到紅軍部隊中。

瀏醴縣委決定我們這支游擊隊參加紅軍。縣委領導派人給我送來一封給紅軍的介紹信(這時李菊生同志已調離我隊),並告訴我關於紅軍從長沙向醴陵方向轉移的路線,要我持信帶領游擊隊去追趕紅軍。

參加紅軍的願望,長期來一直縈繞在我的心裡。現在,這一心願即將變成現實,我感到無比欣慰。我立即把縣委的決定告訴全體隊員。大家都高興地說:“我就盼著當紅軍!”“參加紅軍,加入正規部隊,打大仗,太好了!”也有個別隊員表示不願意離開家鄉,怕當了紅軍要到遠處去打仗。對此,我們也不勉強,我就寫了個信,把他介紹到別的游擊隊去。

清晨,我帶著三十餘名游擊隊員,從文家市出發,向西方向進行。我們有時走大路,有時卻要走崎嶇的山路,走到傍晚時分,又餓又累;但是一想到馬上要成為紅軍戰士,大家仍然精神飽滿,要求夜間繼續行軍。我看見有些隊員腳上磨起來了血泡,就命令大家在路邊休息。這樣趕了兩天,終於在醴陵西北的板杉鋪附近趕上了紅軍隊伍。

我們來到紅三軍軍部,向接待我們的同志出示了介紹信。很快,三十餘名隊員就被一一分編到下面的部隊中去。只剩下我一個人沒有分配工作,說是要等參謀長同我談話後再分。

於是,我和一起戰鬥過幾年的隊員同志們一一告別。在戰鬥中結成的友誼是最深厚的,我們互相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久久不放。我們深情地注視著彼此的臉,互道珍重,也互祝在新的戰鬥崗位為革命作出更大的貢獻。我們互相約定:在革命勝利後,大家到瀏陽會面,共敘這段生死與共的戰鬥歷史。可是,遺憾的是,這個約會再也無法現實。因為,這些戰友幾乎全都犧牲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的戰場上。由於當時戰鬥頻繁,彼此間很少聯繫,所以我對許多同志犧牲的時間、地點不清楚。但是,有四位同志的犧牲情況,經我打聽後得知大概,現簡錄於下,以寄託我對戰友的哀思:

殷超,醴陵人氏,參加紅軍後被編入三軍七師,作戰勇敢,一九三一年在泰和戰鬥中犧牲。

譚漢仔,茶陵人氏,戰鬥中以勇猛著名,一九三二年在江西一次戰鬥中為革命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周雙才,瀏陽人氏,曾任紅軍五十四團政治處主任,一九三三年在隨川戰鬥中英勇犧牲。

毛守先,平江人氏,曾任紅軍副團長,機智勇敢,一九三四年在廣昌戰鬥中不幸陣亡。

板杉鋪和我家相距僅數里。鑑於參謀長不在軍部,我等待他時閒著沒事,就向軍部的同志請了一天假,回家去探望父母。

自從我上次離家後不久,這裡就經常遭到反動軍隊和地主武裝的燒殺搶掠。我來到村頭,只見好幾處民房被敵軍燒燬,街上死氣沉沉,看不見人。我匆匆來到家門口,推開房門,只見堂叔耿道豐正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屋內。他的年齡和我差不多,但是看上去比我似乎老得多,原本很壯實的身體,也顯得消瘦虛弱。他告訴我:這一兩年來,白軍和還鄉團經常挨家挨戶搜查,對於參加革命的人,連家屬也不放過,一概抓去殺害。村裡鄉親們為了躲避敵人迫害,都扶老攜幼到山裡躲藏。我的父母弟妹現在也躲在山裡。幸好我參加革命後,一直不在家鄉,別人不知我的情況,遇到有人問起,就說在外做工,因此敵人對我家追查得還不太緊。我聽了後,對堂叔說:“敵人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總有一天要他們償還這筆血債。”

接著,我問他:“你怎麼一個人留在家裡?”

他那沒精打采的眼睛這時忽然亮了起來:“聽說紅軍要來,我就從山裡跑了回來,想看一看紅軍。”

“你想參加紅軍嗎?”我問他。

他說:“怎麼不想?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可就是找不著紅軍。”

“好啊,”我高興地說:“那明天我們就一道走吧。”

我在家住了一晚,父母親和弟妹悄悄從山裡回來見了面。翌晨,我和堂叔耿道豐一起離開村子,朝著紅三軍駐地走去。走到一看,糟了,紅軍已經開拔向東走了。

於是,我們急忙向東追趕。我們趕的速度不慢,可是紅軍行軍的速度也很快,所以,第一天沒趕上,第二天仍沒趕上……每天走七、八十里山路,腳上都起了泡,一直到第五天才在江西宜春趕上了紅三軍。

當天晚上,紅三軍參謀長陳奇涵同志和副官長郭天民同志接見了我,詢問了我的情況。最後,陳奇涵同志說:“好啊,你是個工人黨員、游擊隊長,我們正缺少有工作經驗和作戰經驗的參謀,你就到九師當參謀吧。”他還叫軍部一位同志給耿道豐也分配了工作,恰好也分在九師。

我按照參謀長的命令,到紅九師報到,在師部當了偵察參謀。

俗話說:細流歸大海。在革命武裝鬥爭這個廣闊的天地間,游擊隊好比涓涓細流,個人好比細流中的一滴水,現在水滴和細流統統流入了紅軍這個大海。從此,我在這個革命的海洋中,一方面學習游泳,鍛鍊和提高自己;一方面使出渾身力量,儘量發揮一滴水的作用,和千百萬滴水一道,努力激起洶湧澎湃的革命巨浪。

(未完待續)

耿飈回憶錄(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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