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秋談:唱腔有三“難”

旦角行裡王瑤卿先生,生行裡譚鑫培先生,二位被稱唱工的“革命家”,他們二位常常稱道三句話,乃是:

(一)慢板難於緊

(二)快板難於穩

(三)散板難於準。

這三句話當然很有道理,所以他們二位在唱工上有些新創作。但是並沒有詳細的分說,現在硯秋就自己的意見,解說如下:

(一)慢板難於緊

這句話是怎麼個說法呢?原來“慢”和“緊”是相反的兩個字。按普通的理論,要“慢”就不能“緊”,要“緊”就不能“慢”。這裡卻是慢板要“緊”,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慢板唱成快板不成?當然不是的。

這個“緊”應不作“緊急”解。在板眼節奏上,應是“嚴”的意思。在行腔吐字上,應是“敏活運用”的意思。在表意傳情上,應是“生動清醒”的意思。亦就是《傳聲》所說“有節”和“一貫”的總註解。(不散漫,不沉悶,就是緊。)

慢板是容易感覺沉悶,尤其是青衣的慢三眼。聽王先生說:早年老輩們,只管唱得“滿宮滿調”,聽的人總覺疲倦睡覺。就是因為(一)對於字眼,只知道準切,而不知道控縱。(二)對於腔調,只能照規矩呆唱,不能敏活運轉。(三)對於劇中人的心情口吻,不能細心體會,只能唱個大概。

但慢板要唱得敏活,神氣一貫,必須另有一番工夫。慢三眼決不能混為快三眼,這亦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說“慢板難於緊”。


程硯秋談:唱腔有三“難”

(二)快板難於穩

快板是表現緊張的口吻的。所謂“穩”,是字字分明,板上清楚,吞吐之間,還要從容不迫。所表現的劇中人的情緒雖然緊張,而唱的人(演員)頭腦則須冷靜。所謂“以靜制動”,才能把表演情緒的技術掌握得住。腔板字調,又要規矩,又不板滯,才算成功個“穩”字。(要能控制,像鮮靈霞女士唱《珍珠衫》,唱得雖快,全靠的口法上的工夫。在錦州看花淑蘭所演的《茶瓶記》,連動作與唱法,她能體會到敏活運用,並且能“穩”。)

(三)散板難於準

散板是沒有板的唱,既無所謂“板槽”,似乎無所謂“準”了。但是這個“準”字,不在乎形式方面,不是板眼上的準,而是口氣上的準。

行腔的輕重、快慢、高低,(一)要適合字音,(二)要適合戲情。字音的發高放重,全要適合主要的字眼,顯明句中之筋節。

例如“父不信與兒三擊掌”,在“兒”字行腔之後,“三”字的音要著力,要清切;“擊”字音是往下壓一壓,激起下面的“掌”字高揚、長起,撐得滿宮滿調,與“舉臂伸指”的手法相應,成為激越的音調,顯出決裂的心情,松一點固然不可,毛一點亦不行,這才算是“準”了。《汾河灣》《荒山淚》《鎖麟囊》中的散板的意思都不同,悲哀怨恨各有不同的唱法,必須配合鑼鼓節奏一致,快慢不同。要沒火氣,才算是準了。


程硯秋談:唱腔有三“難”

散板的變化最多,搖板是散板,倒板亦是散板,都是沒有板眼的。而如像這“三擊掌”三字,雖是搖板的一節,卻與倒板一樣的提高。這是搖板用倒板的唱法。

倒板有時可以平唱。(像《武家坡》寶釧在簾子裡唱的“多蒙鄰居對我言”,並不提高,很像普通的搖板。)這是倒板用搖板的唱法。(散板最難掌握,有的舒情唱法,所謂緊打慢唱,有的慢打快唱,有的快打快唱,有的慢打慢唱,一切均看戲中情境而定。如《汾河灣》有兩種,《牧羊卷》、《教子》、《六月雪》是快打快唱,《牧羊山》有慢打慢唱。)都是應合劇情而變化的。

(文章來源於《藝壇》第二卷 武漢出版社 2002年4月出版,如有侵權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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