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馬姐

洪邁曾經出使金國，做過宋朝的外交官，他的父親洪皓曾經在金國待過十五年。從現在角度說，他們都有跨文化經歷，所以《夷堅志》也大量記述了當時金國地區發生的事情，本故事即是一例。

【原文】

虜大定八年，蓋中國乾道戊子歲也。海州守曰牙哥，信用忠義人侍其旺，使出入門下。面前張馬姐，亦胡人，面前者客將也。言旺必叛，不可留，牙不信。

未幾，旺果結楚州朱其謀南歸。中夜斬關入城，欲殺牙，牙走登高避其銳。張在旁呼曰：“不聽鄙言，致有今日。”比曉，旺以眾少引去。其麾下張雄飛，墜樓傷足，為馬姐所擒。至於牙前，雄飛心怨焉，妄雲：“張馬姐實招我。”牙已悔曏者不採張言，畏或漏露，己必獲罪，陰謀欲害之。聞此語，正投機會，遂並斬兩人。

事定，牙晝坐於郡齋，聞有擊窗戶者，疑其鬼物，叱之曰：“是何鬼祟，而敢來此？”空中應曰：“我是故面前張馬姐，昔日屢獻忠言，不見納。後來事應，當受重賞，而反以為戮。既訴諸陰府矣。”牙曰：“我命正旺，可若何？”自是張形見於屏後，二鬼隨之，曰：“使君雖祿位尚旺，我亦不離左右，姑少待也。”

牙頗懼，屢醮謝之不退，至於死乃隱，相去三年。

【白話版】

金大定八年（1168年），也是宋孝宗乾道戊子年（乾道四年），金人牙哥做海州（江蘇連雲港）太守，他信用一個宋人名叫侍其旺，這個人以前是忠義軍（宋朝抗金軍隊）的人。侍其旺在牙哥這裡隨意出入沒有阻礙。牙哥還有個手下叫張馬姐（應不是女人），也是金人，算是個“客將”。他跟牙哥說：“這個侍其旺很危險，他一定會背叛，此人不可留。”牙哥不相信。

沒過多久，侍其旺果然聯繫了楚州（江蘇淮安）的朱其，兩人商量準備投奔宋朝。有天半夜，他們斬關入城，進入海州，想要殺掉牙哥。牙哥得到消息趕緊逃跑，後來跑到一處高樓躲藏，當時張馬姐就跟著牙哥說：“不聽我的話，今天應驗了吧？你看這個侍其旺果然叛亂了。”等到天亮後，侍其旺因為人手少，找來找去找不到牙哥，沒辦法只能棄城而去。他手下有個張雄飛在逃跑過程中失足墜樓，一下把腳給傷著了，被張馬姐抓住。

張馬姐押著張雄飛到牙哥面前邀功，張雄飛因為怨恨自己被張馬姐抓到，就跟牙哥胡說：“我是成心要張馬姐抓住，以待時日一起謀反。”牙哥本來已經後悔當初沒聽張馬姐的，現在又怕張馬姐走漏風聲，因為自己要擔責任，雖然海州城沒有陷落，萬一他被殺掉了，城就歸了宋朝了，這責任就太大了。於是，他動了殺心，只要除掉張馬姐就沒有人去告他狀了，想到此，正好張雄飛誣告張馬姐，於是牙哥把張雄飛和張馬姐一起殺了。

牙哥本以為把兩個都殺了，自己就踏實了，但是事情沒完。有一天大白天，牙哥坐在衙門裡，忽然聽到有人用什麼東西敲打窗戶，他懷疑是鬼怪，就呵斥道：“哪裡的鬼怪？敢到這兒來搗亂？”此時空中出現聲音：“我是你以前的手下張馬姐，我早給過你忠告，你不聽，後來應驗了，本來我應該得到重賞，沒想到你因為這個事兒還把我給殺了，現在我已經到陰曹地府告你狀了！”牙哥說：“我現在命很旺啊！你能把我怎麼樣呢？”張馬姐沒有回應，但是張馬姐的形象後來就經常出現牙哥房間的屏風上，後面還跟著兩個鬼。

有一天，張馬姐又說話了：“你的祿位雖然很旺，一時半會兒我還干擾不了你，但我也不會離開你，我就在旁邊等著你！”這一下，牙哥害怕了，他經常搞一些設醮活動，請一些道士法師想把張馬姐給超度了，但是張馬姐的鬼魂就是不走，一直等到牙哥去世才消停，此時距他殺掉張馬姐只有三年時間。

【祥宏點評】：洪邁在《夷堅志》中說到“金”通常用“虜”這個字眼，表明了宋對金的看法；“侍其”是個複姓，似乎少見，《夷堅志》中還有“侍其”這個姓氏的故事出現；張馬姐的“客將”身份，有兩種解釋，一是說他有可能是別的將領手下，到牙哥這裡算是借用。另一種說法，是指手下書吏、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