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掀起美國離婚潮的《廊橋遺夢》,引發了對婚姻和愛情的思考

導讀:

“月亮的銀蘋果,太陽的的金蘋果。”

——葉芝《流浪者安古斯之歌》

《廊橋遺夢》講述了一段僅僅邂逅4天卻銘心刻骨、至死方休的中年人的婚外戀情。這本沃勒只用了11天就寫成的書一經推出,迅速佔據了1993年暢銷書排行榜榜首,並被翻譯成了35種語言,全球銷售了1200多萬冊。同名電影的大熱,更是將《廊橋遺夢》塑造成為經久不衰的愛情經典,而它所引發的關於愛情和倫理的爭議亦是空前絕後。

愛爾蘭詩人葉芝這首《流浪者安古斯之歌》,是已婚主婦弗朗西斯卡和流浪攝影師羅伯特·金凱德靈魂相互吸引融合的一個契點,羅伯特的吟誦如久違的默契與弗朗西斯卡的寂寞執手相看。

安古斯是凱爾特神話中的愛神和夢神。安古斯是母親和眾神之父達格達婚外情所生,他將充滿愛的夢施予世人,在夢裡,人們可以和自己所愛的人相守。

承載了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相識相戀的廊橋,註定是安古斯賜予他們的一段短暫卻恆久的夢,虛妄卻實實在在地在生命裡打下永不磨滅的烙印。

曾經掀起美國離婚潮的《廊橋遺夢》,引發了對婚姻和愛情的思考

01

假如沒有遇到羅伯特,弗朗西斯卡應該會一直是一個麻木而無趣的家庭主婦,每天困身於繁忙的家務農活裡,偶爾內心悵然地想到自己浪漫的少女時代和關於詩歌的夢想,來不及沉浸其中,丈夫便和她談論起他們的農場和牲畜,孩子們呼喚著再給盤子裡的豬排添一點肉汁。

婚姻不會按照自己的想象,正好遇到一個志趣相投、心領神會的另一半。也不會依循期望,正好生活在自己理想的環境裡。意大利的多情少女弗朗西斯卡,嫁給了最不浪漫的美國農夫,一輩子生活在保守而封閉的鄉村。內心的不甘和失落被生活慢慢摁進瑣碎的忙碌中,消磨成一個個乾巴巴的日子。

羅伯特是突然闖進這個單調環境裡的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帶著流浪者的自由不羈和藝術家的浪漫細膩,這正是弗朗西斯卡一直期望中的完美愛人的形象。所以,當羅伯特向她詢問廊橋位置時,一種本能的好感促使弗朗西斯卡毫不猶豫地為他帶路。

弗朗西斯卡與丈夫理查德的婚姻生活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沒有任何驚喜和儀式感點綴其中,兩個月一次的性生活敷衍的像例行公事,她是個在婚姻關係中沒有享受過浪漫和關愛的女人。所以,當羅伯特為了感謝她引路,而特地採了一束小野花送給她時,從未感受過被重視的弗朗西斯卡像個小女孩般受寵若驚,有種難以言說的情感在她體內藤蔓般滋長。

他們討論攝影、文學、詩歌,葉芝的詩句音樂般在他們內心流淌。可以看到,弗朗西斯卡多年以來封閉枯萎的心靈,像洋蔥一樣被一層層剝開,內裡的感知逐漸被羅伯特喚醒,那個在丈夫子女眼中毫無魅力的主婦弗朗西斯卡,在這個剛認識一天的男人面前煥然一新,蛻變成一個充滿了魅力和感受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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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廖一梅在話劇《柔軟》中寫道:“人這一生,遇見愛,遇見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見了解。”

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在沒有遇到彼此之前,經歷了四十多年的人生。在這漫長的人生裡,他們遇到過很多人,說過很多話,但是從沒有一個人像此刻這個人一樣,可以如此熨貼地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和想法。

“你覺得艾奧瓦怎麼樣?”彷彿看透了弗朗西斯卡內心的荒蕪,羅伯特真誠的問她。標準的答話應該是:“很好,很寧靜。這裡的人的確善良。”但是弗朗西斯卡猶豫了,在這個相識不久的男人面前,她說出了自己積壓了幾十年的心聲:“我應該說:‘ 很好,很寧靜。這裡的人的確善良。’這些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這不是我少女時夢想的地方。”有生之年能夠有機會說出這句生長在心底最隱秘的話,讓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舒心。

“舊夢是好夢,沒有實現,但是我很高興我有過這些夢”,這句羅伯特很早之前就寫在筆記本上的話,像是特地為了安慰弗朗西斯卡而來。他不知道,這是為他們以後的人生所寫下的預言。

身為世俗中的人,往往打動自己的是非常俗套的故事。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意料之中地相愛了,同樣這份愛註定要面臨現實冷峻的審視和抉擇。

對弗朗西斯卡而言,當她處於和羅伯特的相處裡時,時光飛速倒流,她頃刻穿越內心漫長的荒蕪,回到那個多情感性、明媚浪漫的少女時代。丈夫和孩子出遊歸來,將她一把拽回現實:她是理查德的妻子,是兩個處在青春期的孩子的母親,是麥迪遜縣一個傳統而本分的農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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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書裡關於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的情愛描述尤為細膩美好。丈夫理查德對於親密關係是迴避甚至是拒絕的,他認為性危險而不體面。丈夫對性事的牴觸和壓制,是阻隔弗朗西斯卡暗湧的情慾難以逾越的藩籬,她骨子裡的詩意和浪漫情調無處容身,她買的紅酒從未開封,她的香水因為丈夫不喜而束之高閣。

“所有的感覺,所有的尋覓和苦思冥想,一生的感覺、尋覓和苦思冥想此時此刻都到眼前來”,在羅伯特真誠的傾慕裡,蟄伏在靈魂深處的歡樂從弗朗西斯卡體內甦醒,如冰融的一江春水,這一刻,她是一個純粹的女人。

“我在此時來到這個星球上,就是為了這個,弗朗西絲卡。不是為旅行攝影,而是為愛你。我現在明白了。我一直在從高處一個奇妙的地方的邊緣往下跌落,時間很久了,比我已經度過的生命還要多許多年,而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向你跌落。”羅伯特從弗朗西斯卡身上,感受到生平未曾經受的溫暖,這個女人像田野裡吸滿陽光的風,吹走他一身清冷的孤獨和寂寥,在他心裡留下終身不曾消散的夏天的氣息。

但是弗朗西斯卡的人生裡不光有情愛,她還有她身為妻子和母親的家庭責任。淳樸古板的丈夫不會理解她的那些豐沛的情感和熱烈的愛情,孩子們也不會明白母親從家庭的“叛離”後面有著怎樣的心路歷程,她假如為愛和羅伯特遠走他鄉,只會讓家人陷入痛不欲生的憤怒和絕望,還有封閉的環境里人們投來的無休止的憐憫和嘲笑,這些足以毀了他們現在看起來“美好”的人生。

一份清晰的愛,不是不顧一切的佔有。是想她所想,慮她所慮。羅伯特理解弗朗西斯卡一切的為難和牽掛,他明白即使他可以強勢地帶走弗朗西斯卡,也會讓她餘生在內疚和慚愧中度過。他長久地抱著弗朗西斯卡,像是把這個女人擁抱進生命裡:“我只有一件事要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任何人說,我要你記住:這樣確切的愛,一生只有一次”。

往後餘生,羅伯特再也沒打擾過弗朗西斯卡的生活。十七年後,羅伯特垂垂老矣,離群索居的他至死未曾忘記那個給予他4天愛情的女人。他對著一個吹薩克斯的樂手講述他和弗朗西卡的愛情,大滴大滴的淚水像決堤的思念奔湧而出。樂手深受感動為他譜寫了一曲《弗朗西斯卡》,羅伯特的生命也在這首樂曲的纏綿裡劃上了休止符。他和她分離的那些年月、相隔的那千萬里路在老號嗚咽的樂聲裡哭泣,為了一個叫羅伯特·金凱德的男人和他管她叫弗朗西絲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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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弗朗西斯卡在丈夫死後,曾經試圖尋找過羅伯特卻杳無音訊。光陰並未把羅伯特的影像從她的腦海裡抹去,她甚至不太敢細細回味那4天光陰,太過真實的感受會讓她沉淪而無力去應對她擁有的現實生活。

這些年裡,她一直默默地關注羅伯特在《國家地理》文刊的作品,看著歲月慢慢侵蝕他的容顏。羅伯特所有的個人照片上都掛著一個繫著小圓牌的銀項鍊,很多年後她不經意間用放大鏡看到圓牌上的字:“弗朗西絲卡”。這個男人一直帶著她見識世界的夢想去到非洲、印度、加拿大……

十七年後弗朗西斯卡通過律師事務所收到了羅伯特的遺物。他的相機、刻著“弗朗西斯卡”名字的銀項鍊、當年弗朗西斯卡釘在廊橋上的紙條,還有一封長達一千頁的信。羅伯特的骨灰已經灑在廊橋,在離他一生所愛最近的地方。“每天,每時,每刻,在我頭腦深處是時光無情的悲號,那永不能與你相聚的時光。我愛你,深深地,全身心地愛你,直到永遠。”

時隔二十二年,弗朗西斯卡感覺生命的力量從體內流逝,但她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羅伯特在近黃昏的午後走出卡車來問路,她記得她赤腳穿過長廊,那雙穿透人心的藍眼睛帶著攝人魂魄的溫和看著她,她聽到體內繁花盛開的聲音,情不自禁地說出那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領你去。”

弗朗西斯卡凝視著唯一一張羅伯特為她拍攝的照片,她頭髮是黑的,身材豐滿而有活力,棉製圓領衫繃緊處曲線畢露,套在牛仔褲里正合適,她的臉熠熠生輝,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後她都從來沒有這麼好看過,那是愛情賦予她的風情。

弗朗西斯卡在給兒女的遺囑裡寫道:“要給我的孩子們寫信講這件事,對我是極為艱難的,請你們理解,我一直平靜地愛著你們的父親……我把活的生命給了我的家庭,我把剩下的遺體給羅伯特·金凱德…

…他教給了我身為女兒身是怎麼回事……我希望你們理解,別把我往壞裡想。如果你們是愛我的,那麼也該愛我做過的事。”

在子女的心中,父母是一體的也是中性的,不作為一個單獨的男性或女性來看待。父母歸屬於家庭角色,天生是為了家庭而奉獻的,而不是作為一個鮮活的有性魅力的人。他們可以有親情、有友情,但是獨獨不能有愛情上的嚮往。愛情對婚姻內的父母來說,顯得無比輕佻而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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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很多人會說,《廊橋遺夢》不過是披著浪漫外衣傳遞錯誤價值觀的婚外情罷了。但是《廊橋遺夢》之所以能夠大熱成為經典之作,正是因為它所引發的共鳴和痛點。

李碧華在 《胭脂扣》中評價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美麗。”芸芸眾生中的飲食男女,又有多少對在婚姻裡甘之如飴、恩愛白頭的呢?那又是什麼樣的信念堅持著讓一段段不盡如意的婚姻走到老的呢?

就像弗朗西斯卡和理查德,他們的結合必然也是甘心情願的,他們一起生活、養育子女、相伴一生,別人看起來也是再幸福不過的一個普通家庭。理查德同樣愛著弗朗西斯卡,他說過最動情的話就是臨終前這句“弗朗西絲卡,我知道你也有過自己的夢,很抱歉我沒能給你。”這樣的男人,也是在傾其所有給自己的妻子最好的生活。很多段婚姻裡,並非是對方有什麼不好。站在個人的角度上來說,雙方都是很好的人。可是他們卻是水油不相融,再怎麼磨合都會有所空缺。

兩個生活在一起的人,可能各自都心懷遺憾。哪怕是細微到一個喜歡輕輕關門,一個總是大力關門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把心中的遺憾愈積愈多。而我們又過快地容易妥協,並自我欺騙地稱之為磨合。我們習慣各自的那些和自己內心相悖的生活方式,然後任由心裡那個說不出來的缺口越來越大。我們陷入一種習慣的惰性裡,無力改變對方,就麻木接受。這種麻木的狀態帶來一種平靜的安逸,遮蔽了壓制在內心裡的真實感受。

《廊橋遺夢》令人所感動的,是內心明明白白知道這種感情的虛幻性,卻依舊保持一種對極度純粹的愛的嚮往。遇到點燃靈魂的愛,這種愛太過於強烈而要用一生去消解,這樣的感受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未曾體會過。弗朗西斯卡遇見羅伯特是我們願意去看見的,而弗朗西斯卡最終選擇家庭,相信這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這種責任感哪怕在小說裡也無法消彌。

中年人的世界裡,由心由性的灑脫實在是太奢侈,身為子女、身為父母、身為伴侶,獨獨是不能身為自己。

曾經掀起美國離婚潮的《廊橋遺夢》,引發了對婚姻和愛情的思考

假如弗朗西斯卡拋家舍業地跟隨羅伯特遠去,每天的生活落定到幾十年的柴米油鹽中去,他們的愛還會這樣純粹真摯嗎?我們無法確定答案。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遺憾放大了美感,短暫成就了永恆。

木心先生在他的《文學回憶錄》裡評價紅樓夢裡的詩句“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同樣,類似《廊橋遺夢》這樣的禁斷之戀,亦是隻能活在文學作品裡。因為現實世界有著冷峻鋒利的道德約束,我們對文學人物的批判還存留著一絲理性和溫情,是因為內心設想了存在的虛幻。

當這類感情實質地出現在生活裡,沒有人像沃勒那樣為他們寫出這麼個纏綿動人的故事,我們只能在生活裡看到結果,結果往往決定輿論的走向,註定要將過程的美好打翻在地,毫不留情地踩踏,一切在生活的真實面前變了味道。

文學作品可以信馬由韁,超脫於現實去註解。它超越了現實的約制,賦予了比現實更多的意義和思考。《廊橋遺夢》亦不是流於表面的婚外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是非對錯,它更為深層的意義是觸發每個讀者自身的感受和理解,體會家庭和個人的矛盾,責任與自由的衝突,它存在於我們的生活,讓我們在愛情和婚姻中看到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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