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壽答石魯問

石魯,原名馮亞珩(1919-1982)四川眉山仁壽人,20世紀13位中國畫大師之一;長安畫派創建人。

1936年畢業於成都東方美術專科學校,1938年肄業於四川華西大學文學院歷史社會學系。1939年入陝西安吳堡青訓班學習。1938年投身抗日救亡運動,1940年投奔延安入陝北公學院,開始以畫筆為宣傳工具獻身革命,因慕石濤和魯迅,易名石魯。在延安,歷任西北文藝工作團美術組長、陝甘寧邊區文化協會美術幹部、《群眾畫報》編輯、延安大學文藝系美術班主任。1949年後歷任西北美術工作者協會副主任,西北畫報社社長,陝西美協主席,陝西書協主席,陝西國畫院名譽院長,中國美協常務理事等。代表作品有《轉戰陝北》,《東渡》,《華嶽之雄》等。明確提出“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的藝術主張。

潘天壽答石魯問

重讀《潘天壽答石魯問》文/盧炘

八年前,我參與編輯中英文對照畫冊“近現代中國畫六十家叢書”,每位一冊,此叢書英文翻譯水準不錯,後來被選為外交部門贈送外國首腦的高檔文化禮品。雖然十冊一匣,六匣裝幀精美,但由於圖片及圖片授權的某種侷限,未能如願囊括本應入選的一流名家,留下一些遺憾,其中就包括石魯先生,託人聯繫過石魯後人,未果。此次有機會參觀石魯作品大展和研討會,能走近石魯,瞻仰佳作,聆聽諸位專家高論,機會難得,實屬有幸,非常感謝東道主!石魯是美術界西北方一顆巨星,無論是他閃光的作品還是他的藝術人生,都非常特別,石魯是二十世紀中國繪畫研究一個繞不開的個案,儘管美術界有爭議,但絲毫無損他成為璀璨的藝術大家。 本次研討會“石魯的藝術精神和當代水墨畫創作”切中了石魯意義的要害,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談石魯研究他的藝術精神,主要是創造精神及其影響,十分有意義。石魯研究近些年成果頗豐,尤其是2007年廣東美術館“石魯與那個時代”學術研討會內容涵蓋廣,基本展示了他的各個方面,年譜《石魯的時代與藝術》文獻集也編得非常之好。研討會文集的後記劉曦林先生有一句話說:“我仍然感到對石魯的研究與石魯自身的成就相比尚有許多差距,因此,這本文集的出版決不意味石魯研究的終極,而只是一個新的開端。”今天這次研討會就是又邁出的一大步。 在以往的研究中,我發現潘天壽對石魯及其畫派的評說都沒有人涉及。其實1961年潘天壽有過一次重要的談話。 我最近重新閱讀,並且走訪師友,查閱了一些資料,覺得潘天壽的講話雖然不長,但對石魯藝術的評價很中肯,並覺得對此後石魯藝術走向是有影響的。

潘天壽答石魯問

雲橫秦嶺

1961年11月石魯為代表的西安中國畫習作展覽,接受浙江省美術家協會的邀請,巡展到了杭州。《世紀傳薪·中國美術學院學術年表》《浙江美術學院中國畫六十五年·大事記》《中國美術學院七十風華·大事年表》均有此記載,但時間卻都有誤(1963年)。 潘天壽當時是浙江省美術家協會主席、浙江美術學院院長。畫展在杭州南山路222號浙江美院陳列館舉辦,影響很大,在校的師生都參觀了,可惜的是有部分師生下鄉勞動鍛鍊,與此失之交臂,坐失良機。11月16日下午省美協在浙江美院召開了觀摩座談會,倪貽德主持會議,那次會議潘天壽院長因故未出席,所以石魯等五六位西安同仁,事後又專門到荷花池頭42號(後為景雲村一號,現在的潘天壽紀念館),潘天壽住處登門求教。潘老當時已看過畫展,對他們的藝術成就評價很高。青年教師葉尚青在一旁做了書面記錄,來訪者中間有位女同志也做了筆錄。 潘老說:“你們在新的道路上跑,成績頗大,跑得好。從你們的展品中,可以看出都是從生活中來,勤於嘗試,別創新格,確是直師造化的,不容易呀,值得我們浙江的畫家學習。”潘老言及,從生活中來的“別創新格”。這種評價到底高在哪裡?他以畫史作了比較。

潘天壽答石魯問

仙壽圖

“我國曆史上,在清代初年的四王等人,謹守傳統,只講法則,他們不出去寫生,也不觀察大自然,只是閉門造車,結果在藝術上沒有什麼成就。解放前的國畫家也是關起門作畫,不重視寫生,一味摹古,墨守成規,最後,也就沒有成就。但是,明末清初的八大、石濤等人,就迥然不同,他們對人物、山水、花鳥、詩、書等,無不精通,真兇,厲害呀!”

又回到原來的主題,潘老說:“你們的畫,不受古人束縛,不受傳統侷限,而是以造化為師,題材也是新的,都來自生活,結合自然,並把傳統的用筆用墨技法與生活結合,沒有落四王、吳、惲的套子。這是好的。” 潘老不善客套,他繼續說出了自己的新印象:“古代的西安是我國的文化中心,文藝很發達,在歷史上貢獻巨大。近代,沿海一帶的文化藝術已蓬勃開展起來,比內地發展快一些。但是,看了你們的作品,改變了我們的印象。目前北京、上海、杭州的國畫創作,雖然有所發展,相比之下,總不如你們的活躍,呆一點,保守一點,而你們的作品顯得很活躍,有新意,耐看。”“你們的作品,在構圖、取材,以及傳統的用筆用墨等方面,都找到許多新規律,新技法。中國畫的筆墨技法,前人積累了許多寶貴而豐富的經驗,為後代子孫創造財富提供條件,後人需要再創造再革新,不能停留在老經驗和舊框框上,不能嚴守規矩停止不前。你們的作品中運用了潑墨、積墨、破墨、宿墨等技法,得體自如,很成功。總的說來,你們的作品,有新的創造,筆墨新。立意也新,不落俗套,皆有新意。” 潘老是不是客氣呢,因為潘老在教學檢查時,對自己浙江美院的作品批評起來一向是很厲害的,不講情面。

潘天壽答石魯問

憶寫華山一丈峰 

筆者徵詢葉尚青先生,他說:“潘老對石魯等的作品的確是非常肯定的,說他們有新意,很是讚揚。後來石魯再三要潘老提缺點,潘老才談了關於學習傳統的問題。” 原美院副院長趙宗藻教授也說:“西北的中國畫面貌新,很不簡單,氣勢大,筆墨新,當時的作品現在看也是好的,並不過時。中國畫好,版畫也好,石魯的版畫長處是裡面有中國文化,石魯是中國最最好的版畫家。人們提到延安時期的版畫家往往只提古元、彥涵,其實石魯和力群的版畫毫不遜色。” 二位耄耋老人的評述顯然與潘老的見解有關,可以說代表了浙江老一輩藝術家的普遍看法。

潘天壽答石魯問

書法

潘天壽那次與他們談了一大段關於學習傳統的內容。“你們一定要我提意見。如果我只是說你們好,那也不對。就吹毛求疵地說幾句。一個大畫家,容許有不足之處,大畫家也不可能沒有缺點的。我談幾點意見,僅供參考。”“從你們現有作品來看,我感到對於傳統的筋斗翻得不夠,要多翻幾次,才有更大的教益。石濤的傳統功力很深,黃賓虹的功力也深湛。石濤是自強不息的,藝術與年俱進。中國古代畫家,真正注重寫生並能結合自然的不多,石濤的畫結合自然,黃子久的畫也是結合自然的,他們真正做到了源自大自然,又不受大自然的限制,因之藝術成就就很高,享有盛名。”

潘天壽答石魯問

東海之濱

“中國畫與西洋畫不同,取景的方法不同,觀察的方法也不同。西洋畫對景寫生時往往與照相機相似,是靜的,不是動的,中國畫的取景方法是動的,不是靜的,要上面看,下面看,還要左面看右面看,四面八方都要看。我們提倡‘洋為中用’,對西洋畫的優點,我們應予吸收,取別人之長補自己之短,為中國畫所用。國畫家畫富春江不受對象束縛,曲曲彎彎的大江,可以畫得很直,也可以畫得很短,造化在手,搜妙創奇,不管對象的千變萬化,在畫家的筆底下,江河山水是任憑作者隨機應變的。故此,中國畫的取景變化多,不受實景約束,來於真山真水,又高於真山真水。你們的畫還是靜的透視用得多,動的透視用得少。黃子久畫《富春山居圖》,採用動的透視,將實景經過藝術加工後,擇要而成局,否則是無法畫成長卷的。”“你們的用筆是靈活的,圓挺的,用色也是好的,但大多數的線,運筆太快,草率了點,表示陽光的地方,用色火了點,不純淨,欠沉著。石濤畫大紅大綠不火氣,也不俗氣,說明功力之深厚,技術之高超,很了不起。你們也有仿黃賓虹法的,仿得也是好的。問題是用直線來表示樹、房子多了些,用直線要注意轉折關係,無往不復,無垂不縮,不要妄生圭角,因為直線用多了,其轉折關係就難以處理。所以,古人很少這樣畫,應避免這樣畫或少畫為好。”“其他,也是吹毛求疵談些意見,如題款問題。你們的題款位置尚可以,書法要下點功夫,題舊詩要對舊詩作深入探究。中國畫的題款十分重要,到了清代,國畫題款有相當高的成就,在東方的繪畫中成為獨特的民族形式。一張畫只能給讀者很短時間的欣賞,它不同於文學作品。題款是進一步闡明繪畫主題的,也是補充畫材和完整構圖的一部分。”

潘天壽答石魯問

王同志來了

“石濤善題款,長短款結合,題畫詩也做得很好,書體多變化,有隸、楷、行、草等,題在畫上很好看。吳昌碩先生也善題款,書法功力很深,款式、書法、繪畫相得益彰,他的題款增加了構圖的完整性。八大山人善題窮款,款式得體,別具一格。”

“西洋畫的畫題在標籤上加以說明,他與中國畫不一樣。如米勒的《晚鐘》倘若不題明畫題,很難使人知道是晚上的禱告。西洋的歌劇,只有歌唱,沒有對話;話劇只有對話,沒有歌唱。農民唱山歌是不管音樂節奏的,但頗有民間風味。中國的京劇把雜技也搬上舞臺,有唱、白、舞,還結合文學、繪畫等。中國畫也結合金石、書法、詩詞,畫中搭配的東西,與做菜時放點蔥、醬、酒、糖、醋或花椒一樣,使人增加食慾,也感到畫中的材料豐富多彩,耐人尋味。中國畫是讓畫材來反映主題的,題款與印章只是輔助的畫材。一張精品,題句和印章不好,會損害它的藝術效果,也減低它的藝術價值,這是因為題款和畫材是相輔相成息息相關的。可以用文字來彌補畫材的不足,乃是中國畫的特點,我們不能忽視。揚州八怪個個能文善詩,也能題款,任伯年就欠缺這方面的功夫,文學根底淺些,書法功力也欠深,儘管他作畫功夫是好的。任何一種學問,肚子裡有多少學識修養,反映在畫中也就有多少學識修養,具有高深學問的藝術家,他的藝術品一定是出神入化的。你們的佈局布得較滿些,畫材是豐富的,而對題款還未能充分利用。希望今後重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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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正茂

“我的山水畫沒有下過深入細緻的功夫,更談不上基礎了,我畫山水很粗魯,多是單層的,我走了簡單的路子,沒有從複雜的深入的道路上走過來。這是個缺陷。黃賓虹先生的山水,基礎著實好,功夫深,但是,也有人批評他是‘畫家的畫’。畫家和金石家的畫,講逸、亞、古、清,承襲文人畫一路演進過來,有書卷氣,畫家畫有什麼不好?黃賓虹的成就,不在於筆墨上渡越了前人,而在於構思佈局上無一點落人常套。不拘泥古法,不依樣畫葫蘆;他勤讀書,具備詩詞、書法、篆刻、文學等多方面的淵博修養。在這點上是值得我們很好學習的。我們如果能在金石、書法、詩詞、文學等方面下過紮實功夫,並能用於畫上,對繪畫將有極大幫助。歷史上的畫家,各種人才都有,有學識修養和繪畫兼優的,也有隻會畫畫的。四王的畫功力很深,但是在其他方面的修養不行,如王石谷就缺少文學根底,畫中有功夫,畫外沒有工夫。吳昌碩擅書畫,又工金石、詩詞,修養全面,其成就甚高;任伯年的畫功力也很深,但欠缺其他方面修養。文人畫有逸筆草草的缺點,然而,黃賓虹已跳出文人畫的範疇,獨樹一幟,登峰造極。 中國畫歷來重視‘畫外求畫,通外求通’,近來注意得少了。望你們也重視起來,我們與你們一起努力,大家互相學習。 我對你們的畫還有一點意見,即風格不夠多樣,有點差不多,你們可學學揚州八怪的創作精神,他們人在一起,畫風各異,各有千秋,確實了不起。 我的東西也不行,我最苦惱的是創新沒有創好,你們看怎麼辦?我現在給你們講的,都是過時的論調,老頭腦,也請你們多多批評。”

潘天壽答石魯問

延河之畔

石魯學畫是15歲進入二哥馮建吳在成都辦的“東方美展”學習中國畫開始的,而二哥早年是上海昌明藝專學的畫,潘天壽是他老師。從這層關係說,潘天壽把石魯也是當做自己人來看待,所以這番談話說得非常中肯、具體。

概括地說:1、要繼續深入傳統,中國畫取景、觀察方式是流動的,與西畫不同,傳統不光是既有的筆墨形式,要與自然結合,石濤、黃公望為楷模;2、要有畫外功夫,多方面學識修養,強調題款的重要性,詩詞、書法、篆刻均不能少,應師法石濤、吳昌碩、黃賓虹;3、注意用筆的關係,用色的火候,風格需多樣等技法。

這些話現在看起來都是常理,潘天壽從正面講道理,實際是指出存在的問題,對石魯長安畫派提出了一個更高的要求,今天來看,這似乎是潘天壽的一廂情願。 那次習作展覽石魯的《轉戰陝北》大畫,據說沒有來杭展出。從石魯這方面看,他老早改名就是尊石濤和魯迅的意思,傳統的重要性他也知道。但是石魯的取捨是有側重的,他更在於自我,他的講演強調“我有我法,方為真法,新法也。”。強調的是生活激情、戀情,石魯那時完成了名作《轉戰陝北》,作品以恢弘的氣勢和豪邁的詩情取勝,併成功地將山水與人物結合,畫面上山水大於人物,但人物作為畫眼依然是亮點,整幅畫面很“活”。他的山水是當人物來畫的,充滿人情味。因為傳統皴法中沒有表現西北黃土高原的皴法,他通過實地考察和實情體會,創造出表現西北雄偉氣勢獨有的技法,被稱為“黃土高原皴”的新方法很好地表現了西北黃土的斷層,大片的赤色也相當精彩。其時“懸崖絕壁,走投無路”的政治性指責,以及“野、怪、亂、黑”的風評也尚未刮來。

潘天壽答石魯問

東方欲曉

要是潘天壽這番話出於別人之口,也許石魯不一定買賬,石魯對潘先生很信任,這還基於潘天壽有自己富有說服力的作品。石魯在日前的座談會上就曾經說過:“潘老的作品,大處是空,小處靈巧、生動,他從四處找東西,使我們學到很多寶貴的經驗。藝術手法和藝術風格不是一回事。潘老的作品風格也很豪放的。”潘老的作品讓石魯體會到豪放也可以“粗中有細”,如何“細”,潘老的經驗是到傳統中去翻筋斗,深入傳統,書法、金石、詩詞都有用處,而且不光是技法,包括藝術精神在內。 雖然我們沒有找到資料能更明確地佐證此次談話對石魯有沒有觸動。但此後1963年他整理的《學畫錄》,學習傳統的分量明顯增加了,再後來提出了“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的口號。(他用“伸向”不用“深入”,我覺得用字也許是講究的。)而且在創作方面,至文革前的六七年中,漸漸擺脫了純主題畫命題創作的束縛,政治歌頌感強烈的作品少了,開始注重筆情墨趣和審美形式感方面的藝術性追求。以至於到文革後復出的作品,更帶有文人畫主觀表現性傾向,比徐渭走得更遠,書法的張揚也推到極致,他的藝術張揚個性具有突破性,發展了中國畫傳統,而不能簡單地用“背棄”二字言之。為此,我不太同意有的專家的斷語,認為石魯的最大成功就在於他敢於藐視中國畫的傳統規範和技法。我覺得稱石魯尊重傳統,努力為傳統添磚加瓦而奮不顧身也許更加恰當一些。

潘天壽答石魯問

種瓜得瓜

石魯的原創性是有他文化的根的,雖不受傳統束縛,但“創新”本來就是傳統的題中之義,與傳統相連,是活的傳統,對當代水墨畫創作的啟發作用自然毋庸置疑。 另外,當代水墨畫缺的不是大膽突破,不宜拿石魯的成功當作擋箭牌,以為半癲狂是藝術家追求的狀態,那就誤解了。民族繪畫應該是在限制中發展,有難度的創作才是我們應該追求的方向。所謂“戴著鐐銬跳舞”,說的就是藝術應該是有難度的,民族繪畫自身的特點不能輕易丟掉。如果跟隨西方當代,以為可以不分畫種為所欲為,無疑是丟了金飯碗撿個不鏽鋼飯碗而已,飯是照樣有吃,感覺可是不一樣的。當代中國繪畫恰恰是優秀文人畫的精英性缺席。

對於石魯晚年精神性癲狂時好時壞情況下所創作的東西,我覺得發自內心真誠的精神意義值得肯定,但市場因人而異的愛好,也不免使得作品的藝術性變得難以有統一的標準,尤其是金融左右藝術的局面來臨。 現在藝術界非常寬鬆,即使有人想掄起大棒打壓,也難得幾多粉絲。此時重讀潘天壽強調學習傳統的講話,我覺得有現實意義。 繪畫界稱“當代水墨畫”而不敢堂堂正正冠之以“當代中國畫”,似乎水墨畫的稱謂發揮的天地大了,但我個人覺得這是避重求輕,自我降格以求。水墨畫、彩墨畫,或者說水彩畫,其範圍似乎大了,但中國畫原有的精品意識其實是取消了,文人畫的精神含量和藝術成就舉世公認豈能放棄,當代中國的畫家應該理直氣壯沿用中國畫的稱謂,《論語·子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正名該是當務之急。畫家們要知難而上,不要躲躲閃閃。

潘天壽答石魯問

轉戰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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