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人類歷史就會明白一個道理,所有的美好憧憬都源自無知。
葉文潔心心念唸的三體文明在達到地球之後,對人類犯下的罪行與人類間的種族屠殺無異。每每讀到所有人類都必須遷移到澳大利亞這一章的時候,都能感到大劉字裡行間對歐美文明的巨大諷刺。
澳大利亞,曾經被英國作為流放囚犯的地方,如今被三體文明用來流放全人類。同時澳大利亞還是三體人給人類的保留地,這不禁讓人想起美國給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在面對三體人絕對的武力差距的時候,人類同樣要對三體人留他們一塊保留地感恩戴德。三體人還故意通過飢餓來實現地球人口的迅速縮減。與歐洲白人在美洲大陸通過屠殺印第安人來實現掠奪土地,削減人口的手段如出一轍。
大劉對歐美文明的諷刺不止一處,在美國人伊文斯教會三體人“欺騙”的重要性之後,三體人成功騙過人類社會,在羅輯和程心交接“執劍人”的時候發動了攻擊。歷史上,美洲人交給歐洲人玉米和土豆的種植方法,結果歐洲人口大增,歐洲人回頭就開始在美洲大陸上對原住人口進行屠殺。
大劉如此的安排就猶如是對人類社會所犯錯誤的審判,可這樣的審判卻讓三體文明同樣在重蹈人類社會的錯誤。對於葉文潔而言,如果人類社會已經無法拯救,那這樣的三體文明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引導人類社會糾正錯誤。
葉文潔是個可憐的人,大劉殘忍地將她所有的希望都毀滅了。葉文潔父親的死亡,是她希望的第一次破滅;在蒙古軍團中被自己喜歡的記者出賣,是她第二次希望的破滅;在紅岸基地被雷政委欺騙,使她不再相信任何人;面對殺死自己父親的仇人毫無悔過之心,她對人性徹底絕望;楊冬的自殺,讓她又意識到女兒才是自己的希望,並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與降臨派徹底決裂。
大劉還安排葉文潔來啟發羅輯發現黑暗森林法則,這也是個無比無情的安排。葉文潔當初聯繫三體文明是希望三體世界能夠引導人類社會走向更好的未來。但她在多年之後卻悟出了“黑暗森林法則”,意識到宇宙社會之間的黑暗比人類社會更加黑暗。
或許葉文潔與羅輯相遇在楊冬墓前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她所有的希望都被連根拔起,死亡對她而言是最好的歸宿。不過臨死之前她還是盡力彌補了自己的無知導致的錯誤,一是啟發羅輯“黑暗森林法則”;二是剷除降臨派。
大劉安排的地球與三體文明的第一次接觸是極具諷刺意義的,三體的反叛者讓人類不要回復,否則人類世界會被侵略;人類的反叛者則呼喚三體文明,認為人類社會已經無法修正自身的錯誤,需要藉助外來的力量。三體的反叛者代表的是“自我犧牲”,人類的反叛者代表的是“自我反省”,他們代表的是一種文明發展過程必然會產生的“神性”,在兩個文明尚未徹底瞭解彼此之前都被彼此散發出的“神性”相互吸引。但“神性”不能代表文明。
文明的誕生是基於人對“原始慾望”的剋制,而“生存和繁殖”被當做“原始慾望”被剋制也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按照大劉的理論:文化素養越高的人,越容易出現“神性”。因此在三體地球反叛軍中,組成降臨派的大都是社會中的高學歷、上層階級人士。“神性”是人類社會黑暗的反對面,降臨派基於人類在發展過程中對其他文明、其他生物所犯下的罪行得出了毀滅人類拯救地球的偏激思想。拯救派的存在猶如人體的癌症,明明是人體的一部分,卻在以殺死自身為目的。
葉文潔身上有這種“神性”,而伊文斯身上的“神性”更遠勝於她。身為億萬富翁的伊文斯曾經一頭撲進黃土當中拼命種樹,只為拯救一種名不見經傳的鳥類。如果說葉文潔的“反叛”是被逼無奈,那伊文斯則是自我選擇,他選擇去與人類的“無知”去鬥爭,但最後還是敗於人類的“貪婪”,於是他準備藉助三體人的力量選擇與人類同歸於盡。
伊文斯死前都懷著“博愛萬物”的“神性”,他的理想就是為夢想而死。大劉筆下葉文潔和伊文斯這兩個三體地球反叛軍首領起點不同,有過相交和結伴同行的日子,但最終還是分道揚鑣。相比伊文斯懷著夢想而死,葉文潔卻是喪失了所有的親人和信念。她應該是《三體》當中結局最悲慘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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