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的冷血,賈環的委瑣,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探春的冷血,賈環的委瑣,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今天看到王蒙先生的一句話,震撼到了我。

“活到老,讀紅到老,評到老,陪你解紅到老:此生應解夢,新趣甚無窮,猶有少年論,何悲耄耋情!”

這是他在84歲之際,應四川文藝出版社的邀請給《王蒙陪讀紅樓夢》一書中寫的序。

字裡行間都透漏出王蒙先生濃烈的感情,足以感動每一個熱愛《紅樓夢》的人。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和《紅樓夢》結緣,是在初中的美術課上,老師帶著我們欣賞晴雯的泥塑,迷迷糊糊中聽到老師講什麼《紅樓夢》、賈寶玉、晴雯、襲人。

我是帶著巨大的好奇心翻開《紅樓夢》的,沒想到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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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大學時給《紅樓夢》中的人物排了一個榜,最喜愛的人物和最討厭的人物各選出了十名,還收集了很多畫像。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在俗世中翻滾了一圈,榜中的人物大多已經被我移出了榜單,只有寥寥的幾個人還在榜中。剛才看到王蒙先生的這句話又想起了榜單,一番對比後,發現有一個人位置始終都沒有動。

——趙姨娘。

這個人曾經名列我最討厭的十大人物榜首,如今依然是。時過境遷,如今的我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是別人的女兒,再回過頭來看趙姨娘,竟然多了一些新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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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的一生是個徹底的悲劇,她有很強烈的慾望,可是伴隨慾望產生的恐懼感猶如身後的老虎如影隨形,不僅毀了自己,還毀了兒女的一生。

我想若有可能,探春寧願自己不被生出來吧。

其實,在《紅樓夢》中,好的親子關係並沒有幾個,可像趙姨娘這樣糟踐自己一雙親生兒女的卻是獨一份。

仔細翻閱《紅樓夢》就會發現,趙姨娘的性格底色是控制。

對賈環,她將自己的負面情緒盡數投射過去,把自己的不如意統統投射在了賈環的身上。以至於造成賈環和賈寶玉的巨大反差。

賈政眼中的賈寶玉是“神彩飄逸,秀色奪人”,而賈環是“人物委瑣,舉止荒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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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在親爹的眼中二人的差距有多大。我並不認為是賈環長的不好,作為同父同母的姐姐探春就是“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可以想象,賈環的相貌一定不會差到哪裡,而他和賈寶玉之間的巨大落差更多的是二人氣質和精神風貌上的差距。

這種差距,趙姨娘作為賈環的主要教導人和監護人負有很大的責任。

在第二十回中,賈環和寶釵的丫頭鶯兒一起擲骰子玩耍,輸了錢被丫頭鶯兒和寶玉數落了一頓,悶悶不樂的回家,趙姨娘見到賈環第一句話不是安慰,而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又是哪裡墊了踹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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墊踹窩是供人踐踏、代人受過的意思。兒子不高興了,親孃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又去了哪裡供別人糟踐去了。在這種長期的語言暗示下,賈環能有自信才怪。後來賈環說明原因,趙姨娘的反應是:

“誰叫你上高臺盤去了?下流沒臉的東西!哪裡頑不得?誰叫你跑了去討沒意思!”

如果按照當時的宗法社會來看,賈環的地位雖然沒有賈寶玉高,但也是主子,本來就是高臺盤上的人,因為父系社會憑藉的是父親的地位。

趙姨娘對賈環的教育其實就是負面投射,把自己內心無法表達的情緒通過負面的語言投射給不相關的人以獲得某種心理上的滿足。

長期受負面情緒和語言的影響,賈環不僅在形象氣質上和寶玉差距越來越大,心理上也越來越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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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中,賈環在王夫人的屋中抄寫《金剛咒》時看見寶玉和與他交好的丫頭彩霞說笑打鬧便心生嫉妒,趁著寶玉不注意,把蠟燭盞中的熱油裝作失手的樣子推向了寶玉,希望燙瞎他的眼睛。

就這樣,浸淫在負面情緒中的賈環陷入了惡性循環中,他受趙姨娘的負面投射影響,心中對得寵的寶玉和其他主子充滿了嫉恨,在嫉恨的情緒控制下,他又做出一些傷害別人的事,於是更加不受寵,賈環越是不受寵,趙姨娘越是咽不下這口氣,對他的負面投射就越厲害。

後面賈環見到寶玉的薔薇硝清香好聞,芳官用茉莉粉糊弄他,被彩雲拆穿,賈環覺得反正都是好用的粉,比外面買的要好,便讓彩雲收下。趙姨娘在旁邊看了卻勃然大怒,為此還和芳官、藕官她們鬧了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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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的給你!誰叫你要去了,怎怨她們耍你!”挑唆賈環去寶玉房裡鬧,賈環沒有上當,趙姨娘更生氣,罵他:“你這下流沒剛性的,也只好受這些毛崽子的氣!”

投射的能量是巨大的,長期受負面能量的薰染,所以賈環才長成了“人物委瑣,舉止荒疏”的樣子。

心理學上講,如果父母堅持不懈的把負面的擔心和評判投射給孩子,就等於給孩子創造一個負面的現實,再好的孩子也會被父母長期的負面催眠搞砸。

負面投射的背後其實是控制,而控制的底色卻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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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前半生趙姨娘的安全感來源是賈政和自己的青春美貌,那麼後半生的安全感主要就是靠自己的兒女。在賈環這裡,趙姨娘採用的控制方式就是打壓,負面情緒的投射。然而事實證明這種方式只會把賈環越推越遠。

在趙姨娘和芳官她們廝打的時候,賈環卻躲的遠遠的。

對待探春,趙姨娘不敢張口呵斥,她採用的方式是抱怨,抱怨自己的不如意以求達到控制的地步。

第二十七回,探春求寶玉替她在外面買些“樸而不俗、直而不拙”的新奇精緻的東西,報酬是給賈寶玉做了一雙鞋。趙姨娘知道後對著賈寶玉抱怨道:

“正經兄弟,鞋搭拉襪搭拉的沒人看的見,且做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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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趙姨娘是想通過抱怨的方式的方式讓探春心生內疚,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後來探春當家,她為了自己兄弟的四十兩銀子的喪葬費和探春大鬧時也採用了這樣的方式:

“這屋裡的人都踩下我的頭去還罷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氣才是。”

在抱怨的同時放低自己的姿態以求得探春的愧疚,從而達到控制自己兒女的地步。趙姨娘的算盤打的很精到,若換做是賈環,肯定上當,只可惜她遇到的是探春,一個拼命想割捨和她的血緣關係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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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探春的四兩撥千斤後,趙姨娘又打出了苦情戲:

“我這屋裡熬油似的熬了這麼大年紀,又有你和你兄弟,這會子連襲人都不如了。”

苦情戲遭到探春的據理力爭後,趙姨娘又祭出了感情牌:

“太太疼你,你越發拉扯拉扯我們。你只顧討太太的疼,就把我們忘了。”

利用道德上的優勢妄圖達到自己的目的。趙姨娘對自己兩個孩子都不是出於熱愛,而是利用。

她的目的很簡單,也很明瞭,在大鬧探春的時候,她自己也說希望探春能拉扯拉扯她們,等以後出了閣希望她能額外照顧照顧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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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在賈政那裡的資本隨著時間增加在一點點流逝,如果她不想自己的晚年和沒有存在感的周姨娘一樣,那麼兒女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基於這一點趙姨娘在兒女還沒有徹底長大飛出賈家的時候,牢牢控制住她們。

控制的最終目的是擺脫痛苦,趙姨娘的痛苦來源於兩方面。

一,在賈府,以她的身份地位必須要不斷的壓縮自我以換取生存空間,但當兒女雙全時,對王夫人和寶玉的嫉妒心理又不斷的折磨著她。

二,趙姨娘迫切的想改變她及趙家的現狀,她想像王夫人和寶玉那樣得寵,這種願望和逼仄的現實之間的鴻溝她無力改變,只能寄希望自己的兒女,一旦產生希望,為了擺脫因希望帶來的恐懼,就會想控制兒女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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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賈環和探春都是趙姨娘排遣恐懼的工具。

趙姨娘其實是大多數傳統父母的縮影,畢竟我們的文化就是“養兒防老”。老無所養,老無所依的日子,誰都不想過,可是我反對把這種恐懼投射到自己孩子的身上,不僅會毀了自己,還會毀了自己的孩子。

賈環和探春的冷血就是最好的證明。

《紅樓夢》所處的時代女性的天空是低垂的,宗法社會剝奪了所有女性飛翔的權利。我無法給趙姨娘更好的建議,只能站在今天的角度來探討個體應如何面對自己的恐懼。

控制只會產生失控的結果,就像手握流沙一樣,握的越緊,流逝的越快,只有鬆開雙手才會留住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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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恐懼也是如此。

我經常說對於自己的慾望和情緒要看見它、接納它,然後才能超越它。

其實看見就是審視自己。這種審視是向內審視,察覺到自己內心無助的小孩,他有慾望,也很弱小,他有力有不逮的時候,不必苛責。每種情緒的存在都是合理的,不必因為某些不好的情緒或感受就去逃避。直面自己的感受就是接納自我的第一步。

接納,簡單的來說就是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無助以及其他負面的情緒,識別情緒背後的成因,儘管有的時候真相令人難以接受。而每當有難受的感受來臨時,我們能做的就是承認這種感受是人生常態之一。

超越就是嘗試著獨自解決眼前的爭端,承認自己的能力有限,努力不把情緒發洩到其他人身上,對其他人的惡意情緒加以原諒。這個時候恐懼會轉化成自控力。

真正的自控力是在不受他人控制的前提下發展出來的,自我控制的精神內核是統一的,這是一種與周圍能量自然協調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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