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一”購物狂歡之後

“雙十一”購物狂歡之後

2019年11月11日,杭州火車東站,鐵路工作人員將“雙十一”網購的快遞包裹運送上杭州-貴陽的高鐵。 (視覺中國/圖)

(本文首發於2019年11月14日《南方週末》)

中國的人均快件已從2000年的每年0.01件增長到2018年的36件。

“目前的政策都是鼓勵性的,可適當出臺一些有強制性的政策手段。”

“雙十一”購物狂歡落幕,剁手的你在等待快遞。

如果你打開快遞紙箱,發現牙膏直接躺在紙箱裡面,牙膏盒不見了,不必驚訝,這是電商的前置包裝項目的嘗試——用快遞包裝直接裝貨,省去產品出廠包裝。

減少包裝填充物、紙拉鍊替代膠帶、讓快遞箱更堅固可循環利用……電商平臺、快遞公司和部分店家已經開始對快遞包裝帶來的環境壓力採取行動。

推廣者,同時也是快遞包裝製造者們在摸索不同的路線。這些路線循著多年前就提出的“3R原則”——減量化(reduce)、再利用(reuse)和再循環(recycle)。

2019年11月11日,國內多家環保組織聯合發佈研究報告《中國快遞包裝廢棄物產生特徵與管理現狀》(以下簡稱報告),報告估算,2018年全國共消耗了941.23萬噸快遞包裝材料。

另外一個數據是,中國的人均快件已從2000年的每年0.01件增長到2018年的36件。正是在快遞快速增長的背景下,國家郵政局於2016年出臺《推進快遞業綠色包裝工作實施方案》,提出加快快遞業包裝綠色化發展等五個重點任務,但作為全球快遞量第一大國,針對綠色快遞,我國還沒有快遞包裝綠色化的強制性規範和標準。

“總體來看,相關企業策略以活動式觀望為主,其所做出的包裝綠色化努力還遠遠不夠。不同類型的企業在快遞包裝綠色化舉措上呈現出一定差異。”報告指出。

“双十一”购物狂欢之后

2019年11月12日,江蘇淮安,一速遞物流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分發快件,場地上、傳送帶上快件堆積如山。 (視覺中國/圖)

“紙箱回收戰”

“從源頭減量,是業界比較認可的模式。”中國合成樹脂供銷協會塑料循環利用分會秘書長蔣南青向南方週末記者表示。

沒有牙膏盒的案例來自京東。京東書面回覆南方週末記者,他們正在推行的認證體系能基於不同場景,將物流數據轉化為包裝標準。例如牛奶和手機可以分別進入不同大小的包裝,從而避免“大材小用”。

針對不太容易破損的商品如礦泉水,京東和菜鳥聯盟都在推動商品使用原廠包裝發貨,把快遞包裝省下來。據菜鳥提供的數據,天貓超市不易破損的商品裡,有70%已經採用這種原裝發貨模式。

各家快遞公司都意識到綠色快遞的重要性。為減少快遞膠帶的使用,百世快遞採用拉鍊快遞箱代替,申通則研發出“可降解”植物基膠帶,EMS則選擇把膠帶瘦身30%。

不過,上述報告編制者之一的鄭雪向南方週末記者表示,這些依然是一次性快遞包裝,包裝的產生量還是會繼續增加,“根本的減量辦法是採用可循環包裝。”

報告發現,按件數計算,紙箱類快遞包裝約佔44.03%,按重量則佔比90.95%。

2019年11月12日,中山大學學生社團“愛心同盟”已經在東校區擺好攤,進行“紙箱回收戰”動員宣傳,這是菜鳥聯合百所高校發起“紙箱回收戰”站點之一。

“今年可能有3天擺攤,3天專門回收。”社團負責人趙子涵表示,學生捐3個紙箱,可以獲得一箇中山大學的公益時,而公益時直接關係到能否參與獎學金評比。“雙十一”前兩天回收量不會太大,趙子涵預測一週後人就會多起來。“現在我們的紙箱回收微信群已經有1300多人了。有1000人參與,每人捐3個,就能回收3000個。”

在中山大學,破損的紙箱和完好的紙箱都算作“回收”,“完好的可以直接再利用,破損的當廢紙賣了”。完好紙箱的意義顯然更大——可減輕廢紙加工產生的汙染、能耗以及快遞企業採購新紙箱的成本。

在菜鳥驛站,“消費者每捐獻1個快遞紙箱,就有機會獲得37克螞蟻森林綠色能量,這相當於生產一個新紙箱的碳排放量。”菜鳥綠色行動負責人範佳介紹。

快遞塑料包裝,只能當垃圾焚燒?

骨感的現實是,好箱子回收率不高。中山大學菜鳥驛站一名工作人員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每天能收到2000-3000件新快遞,但學生們回收來的完好箱子只有一百多件。

前述報告通過對17個全國不同地區快遞站調研發現,儘管七成的快遞站點工作人員表示願意回收完整無損的紙箱再利用,並通過減免包裝費鼓勵消費者使用二次利用紙箱,但實際每天能收到可再利用的紙箱僅佔當天包裹總量的5%。

回收率低是整個快遞行業所共同面臨的問題。“顧客出於隱私或攜帶方便,往往把包裹帶回家拆封,然後當垃圾扔掉,大部分不會在我這兒拆。”北京東城區一家代收快遞的便利店主說。因為便利店一般不發快遞,即便回收了完好快遞箱,也就“當成廢紙賣了”。

南方週末記者瞭解到,即便沒有企業動員,靠官方推動或拾荒者的行動,廢紙回收率可達到70%-80%。“無論如何,紙箱好歹有人回收,比回收廢紙更不樂觀的是快遞塑料袋。”鄭雪說。

前述報告指出,按件數計算,快遞中的塑料類包裝材料約佔三成,由於其回收價低,回收渠道不健全,並不被認作可回收物。

即便在已經實施垃圾分類的城市,比如按照《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快遞塑料包裝(塑料袋、珠光袋、填充物等)也歸為了幹垃圾,等待它們的命運只能是焚燒或是填埋。

菜鳥、申通、百世等公司都推出了可降解材料的塑料袋,含有穀物、豆料、木質纖維素、秸稈等生物基原料。菜鳥綠色公益基金管委會委員心品稱,這種袋子可比普通塑料袋提升30%的降解能力。但她坦言,這種塑料袋由於成本較高,且由商家自願使用,所以只生產了幾批、每批幾百萬個“媒體聯名款”。“主要起宣傳環保作用,我們一天的快遞單就不止幾百萬了。”

蔣南青認為,可降解塑料並不能成為解決快遞塑料問題的主要途徑。全國可降解塑料產量才100萬-200萬噸,對整個塑料產業可以忽略不計。“原料難獲取,成本太高。”另一方面,所謂可降解塑料須堆肥處理,也就是說需要在垃圾焚燒廠、溼垃圾處理廠之外單獨開闢一個處理體系,事實上難以實現。所以大部分可降解塑料還是和普通塑料袋一起焚燒了事。

讓塑料袋逆向物流,循環使用

有企業希望讓塑料包裝循環利用起來,並從中尋找商機。

一個包裹在送至消費者手中前,還有從發貨地到各地物流中心的週轉過程,在物流中心暫時盛放包裹的箱子,消費者看不到。

灰度環保科技(上海)有限公司公關負責人濮禕妮介紹,公司生產PP塑料箱租給快遞公司和商家循環使用,有破損就拿回到灰度環保回爐再造。目前,一共有200萬個循環塑料箱正在循環使用。

灰度環保曾與電商平臺合作循環快遞箱,比中轉物流箱小,但單個塑料箱的成本遠高於紙箱,所以要保證箱子能從消費者手中收回繼續使用,這是一個難點。

“目前我們只做3C(電腦、通信類、消費類數碼產品)和奢侈品,因為這都是需要當面交付的,消費者在當面拆封後可以直接歸還箱子,暫時還不能送到快遞櫃。”她坦言,循環快遞箱業務目前尚面臨諸多困難,發展不如物流中心的中轉物流箱快。

“蔚路循環”是一家做可循環快遞塑料袋的平臺。拆開他們的這款藍色的塑料袋快遞後,買家需要將塑料袋放回學校、社區門口設置的回收桶,公司將集中收集的塑料袋再返還給快遞公司,如此循環,成本1.5元的塑料袋可以使用30-50次。

2016年創立項目時,發起人王曦信心滿滿。在杭州的高校開展試點,挨家挨戶拜訪,用地推的手段介紹她的小程序。但這種逆向物流,浩繁程度不亞於普通快遞:下載小程序、註冊會員、及時歸還獎勵5角錢,3天內沒有歸還要扣掉2元錢。

起初有幾百人被說動,成為蔚路的會員。但很多會員被扣錢後沒能堅持下來,或者乾脆卸載了小程序。即使堅持下來的會員,分佈也過於分散,一個回收桶需要攢滿,居然需要到一兩年時間,廣泛鋪設回收桶和派專人頻繁回收的成本顯得過高。

目前,杭州的試點已經停止,王曦打算轉戰寧波,設想是:“大城市人群的時間比較珍貴,所以更在乎時間成本。小一些的城市人們的時間更充裕,可能更願意配合。”王曦認為,對快遞汙染問題,指責企業、政府很容易,但事實上整個物流鏈條的所有環節都要改變,“核心還是消費者的意識,為了環保可以讓渡多少便利。”

鄭雪認為,無論國內外,電商都是新興產業,解決電商快速發展過程中帶來的快遞垃圾問題也都處於摸索階段。“亞馬遜會根據產品本身的大小分配包裝,環保電商平臺LOOP與快遞公司UPS合作,為一些快消品設計產品包裝和物流包裝,模式與中國正在探索的差不多。”

鄭雪建議消費者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能積極參與各類循環包裝箱(袋)和快遞包裝減量試點項目。“另外,目前的政策都是鼓勵性的,可適當出臺一些有強制性的政策手段。”

蔣南青此前就指出,在包裝和包裝廢棄物指令和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的強制要求下,歐盟成員國將回收目標的責任分配給了生產商,一個個生產商再為自家的舊包裝制定目標。歐盟成員國層面也出臺輔助政策,如向消費者和生產商收取垃圾收費、填埋費(稅)、押金返還制度等。

南方週末記者 楊凱奇 南方週末實習生 宋炳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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