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雙11，天貓雙11成交額2684億元，“京東全球好物節”累計下單金額超2044億元，蘇寧全民嘉年華期間，全渠道訂單量增長76%……在眾多電商大佬“全民歡慶”之時，一些中小電商卻叫苦不迭，部分網店被“羊毛黨”薅死在“雙11”電商盛宴之前。日前，有網友爆料稱，一家經營了快兩年的水果店怡可滋旗艦店，因價格設置錯誤，被“羊毛黨”薅死，已關店一個月。在這背後的“黑手”究竟是誰，“薅羊毛”大軍中的黑灰產業規模有多大？
A
誰在蒙損？
多家網店因失誤被薅慘
網友Tom哥是第一時間發短視頻關注淘寶天貓店家——果小云旗艦店：“26元買4500斤水果”薅羊毛事件的人士。
“之所以關注，是因為自己曾遭遇過類似‘黑手’。”Tom哥稱，今年5月，自己在天貓的水果旗艦店剛開設不久，在預售桃子時，因對平臺設置規則不甚瞭解，僅在頁面標註了“預售”，而後臺未設置發貨時間，一夜之間被“羊毛黨”圍攻，其中，不乏一個人就下幾百單的情形，到了第三天，便有人以“未按時發貨”為由予以投訴。
因為根據平臺規定：賣家需在48小時內發貨，若沒按時發貨，則需賠償賣價的30%(每筆最高不超過500元)，未主動賠付，待客服介入後，則會從保證金中扣除。短短几天時間，網友Tom哥的網店便損失兩三萬元。
這類事件並非個例。Tom哥稱，經自己瞭解，近期至少有四五家店被薅慘。
同行怡可滋旗艦店在天貓上經營水果快2年了，因10月一次水果價格設置錯誤，一夜之間接到了幾十萬元訂單，如今保證金已扣完，還欠費3萬多元，已關店一個多月。
意大狐旗艦店由於活動操作失誤，6雙運動鞋僅需128元，被拍出1萬多單。店家隨後發佈最後一條信息“再見了，感謝”。內文稱：“我們束手無策，我們無能為力了……我跟妹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打算去工作維持家裡的生計了……我們極力想挽回損失，終究抵不過‘羊毛大軍’的力量。”隨後，店內所有商品下架，店鋪瀕臨倒閉。
美特斯邦威廣仁專賣店同樣因活動設置錯誤，導致羽絨服僅售49元，近5000件被售出。店長大旺私信消費者稱：“公司虧損100多萬元，我這邊承擔不起鉅額罰款，希望您能申請下退款，體諒下我這個在異鄉打工的苦命人。”儘管如此，最後退款者仍寥寥無幾。
不僅是淘寶天貓，拼多多、京東、星巴克、東方航空等同樣未能倖免。今年1月，拼多多因存在平臺優惠券漏洞，用戶可免費領取100元無門檻券，大批“羊毛黨”拼手速搶券，並通過話費充值等方式迅速獲利，而拼多多平臺最終花費千萬元左右止損。
“大企業往往還有資本去承擔鉅額損失，像中小電商，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大多數只能等著保證金扣完，關店。”Tom哥說，水果、服裝鞋帽等店面，最容易被“羊毛黨”盯上。
B
誰在獲利？
部分“淘寶客”變“頭羊”
知乎網友“籲跌”爆料：“果小云旗艦店”並非B站UP主“路人A-”瞄上的首個網店，其所謂的優惠群，其實是“擼條子”群，即利用商家失誤，拍下商品，然後進行舉報以領賠償的專業群體。
“路人A-”的身份並非一位UP主那麼簡單，許多B站用戶表示其通過類似手法逼垮好幾家店鋪了。
天眼查信息顯示，“路人A-”旗下有一家公司，名為安徽省和萬貿易有限公司，註冊資金500萬元，成立時間2017年，其天貓店鋪為路人A的小站。
“這些人專門靠‘薅羊毛’生活，對各大電商平臺‘遊戲規則’比上面的商家還了解，專盯商家失誤漏洞。”Tom哥稱，比如，對京東、天貓、拼多多等各家平臺違反承諾的規則和最新版《廣告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食品安全法》等相關法規以及市場監管部門的維權流程都爛熟於心，並針對各個重要節日、節點制定的薅羊毛攻略，一應俱全。
一不願具名博主稱，自己曾加入過類似的優惠群，“薅羊毛”基本分“高端”和“低端”兩種。“低端薅法”其實就是拿時間換錢，“主要是利用商家一些結算漏洞、錯誤定價，換取超低價商品或商家賠償”，成員動輒數百、上千人。“高端”的則是從技術上尋找漏洞，再開發相應程序，“直接修改活動結果，拿錢走人”，或者是掉包商品，將同款但更低劣的替代品寄給電商平臺做第三方鑑定，以獲取賠償。
而一個“組織嚴密”的薅羊毛群，可以“收集全網信息，每天推送上百個紅包活動”。其中的成員靠“薅羊毛”保障日常穿戴，“混得好”的月收入可輕鬆過萬元。
這些“擼條子”群的“頭羊”不少都是淘寶客、京東聯盟、網易推手、大微信客、賺享客等，Tom哥稱，“頭羊”們手中掌控著大量QQ群、微信群，甚至是垃圾註冊賬號，或是竊取平臺賬號等。
“原本這些應該幫平臺賣家推廣商品的人，卻搖身變成‘薅死’商家的罪魁禍首。”Tom哥說，這群人可以輕鬆獲取商家促銷bug的“一手信息”，隨即就轉至各個“羊毛群”裡，號召粉絲“圍攻”網店。原本他們可以通過商家推廣鏈接促使用戶下單獲取賣家傭金，既無投入成本，也無什麼風險，偏偏要靠這種方式來牟利。30%的佣金和一單就可擼幾百元相比，Tom哥說，顯然，後者的“誘惑”大得多。
事實上，還有“運險客”這個群體，其利用“七天無理由退貨”和“運費險”漏洞，在電商平臺購買了1件普通商品，支付0.5元運費險。賣家發貨後，保險單即生效。商品到貨後，運險客利用“7天無理由退貨”規則進行退貨，從保險公司處獲取全額運費，儘管快遞費只有8-10元，但仍有差價。
調查發現，通過QQ中輸入“羊毛”等關鍵詞，便能發現上百個“薅羊毛”群，群成員少則百人，多則近2000人。
C
利益多大？
“薅羊毛”黑灰產業鏈達千億元
隨著電商產業的發展，“羊毛黨”已發展壯大，並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黑色產業鏈。
這類黑產殺傷力有多大？南都大數據研究院等機構發佈的《2018網絡黑灰產治理研究報告》估算，2017年我國網絡安全產業規模為450多億元，而黑灰產業鏈已達近千億元規模；全年因垃圾短信、詐騙信息、個人信息洩露等造成的經濟損失估算達915億元，而且電信詐騙案每年以20%-30%的速度在增長。
網絡黑產以超過兩倍的規模覆蓋我們的網絡安全產業。電子商務研究中心主任曹磊表示，如今，“黑灰產業鏈”呈現團伙化、規模化、自動化趨勢，其危害不容小覷。像上面描述的這樣的“職業羊毛黨”如今遍佈互聯網，通過利用優惠漏洞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大量獲利。他們不僅手法嫻熟、而且深諳輿論造勢，一旦碰到風控“高壓線”沒能薅到羊毛，就會通過各種社交媒體給平臺施壓。
D
怎麼治理？
多家平臺已“出手”整治
知名IT與知識產權律師趙佔領表示，對於商家因技術故障、誤操作等產生了漏洞，“羊毛黨”發現了漏洞，之後把這個漏洞擴大化，傳播給許多人，那麼，商家可以要求按照重大誤解來解除合同。同時，“薅羊毛”過了界限，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事實上，對於惡意“薅羊毛”的行為，各家平臺已有相應舉措。阿里巴巴集團安全部開發的惡意行為防控工具“八卦盾”，用技術賦能商家防控黃牛、惡拍、惡退、敲詐等風險。同時，商家還可以提供聊天記錄等證據，通過“規蜜”投訴平臺，對這類惡意行為進行投訴。淘寶買家一旦被認定為虛假交易，淘寶將視情節嚴重程度採取關閉訂單、新增訂單不計銷量和/或不開評價入口、刪除違規交易產生的信用積分、信用積分清零、警告、身份驗證、限制創建店鋪、限制發送站內信、限制發佈商品、限制網站登錄、限制旺旺登錄、限制買家行為、限制發起投訴、延長交易超時等處理措施。
對於京東而言，早在去年就設有京東商家保護平臺。消費者訂單存在批量下單、敲詐勒索、套取利益、差價/贈品/運費鏈接被單拍等行為，懷疑是惡意訂單；懷疑店鋪遇到職業敲詐；店鋪內如產生批量標錯訂單，導致訂單無法發貨等，均可以通過該平臺進行申訴。
事件回顧
26元買4500斤臍橙
果小云旗艦店被薅羊毛
近日，淘寶、天貓店家“果小云旗艦店”因操作失誤，誤將26元4500克的臍橙寫成了4500斤後，B站博主“路人A-”在直播時號召粉絲去“薅羊毛”，又在商家無法發貨的情況下，惡意投訴“商家虛假宣傳”，導致該店鋪直接關店。
據悉，這家店是店主和他的叔叔湊錢開的，一家人都指著能靠它養家餬口。11月7日，淘寶方面回應稱，已經與店家取得聯繫，會在法律、規則允許的情況下，盡最大可能減少各方損失。11月7日中午，天貓曾對此事作回應稱，“為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我們在發現異常後就第一時間讓同事把這家店‘保護’起來。同時也已和店主取得聯繫，在法律和規則允許下，儘量最大可能減少他們的損失。”
同時，B站回應稱，用戶本人“路人A-”承認其錯誤行為，並就此事深刻反省並道歉，承諾將努力彌補自己的錯誤。B站表示，該用戶應為自己言行所造成的社會影響負責，因此將封禁其站內賬號，直至其妥善處理本次事件。
據果小云旗艦店店主覃先生介紹，“一天拍下的訂單就有23萬件，涉及金額700多萬元，多的一些網友拍了總價格一兩萬元的商品。”覃先生透露，通過平臺的幫助協商，將對尚未退款的買家們解釋“誤把4500克打為4500斤”的單位錯誤。
值得注意的是，淘寶、天貓店家“果小云旗艦店”已重新上線，截至11月7日中午12點來自天貓官方微博截圖顯示，該店鋪關注量不足1000粉絲，但截至8日下午2點半，該店鋪的粉絲數已經漲至4.8萬，目前仍在快速漲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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