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溪:貧困縣辦出“好教育”,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新標本

“均衡教育瀘溪現象”啟示錄:建好“初始一公里”, 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新標本

在湖南省瀘溪縣有一個獨特的現象。

全縣範圍內,到外地上學擇校的學生幾乎為0,而來瀘溪縣就讀的外縣籍學生已達到了2075人。

不光是普通百姓家庭不外出擇校,前來瀘溪任職的縣委縣政府幹部家庭的孩子,也都被帶來了本地就讀。

泸溪:贫困县办出“好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新标本

瀘溪教育的魅力在哪裡?

觀潮君瞭解到:過去考入瀘溪一中的學生,有八成是城鎮中學畢業生,而現在,鄉村學生佔了五成;全縣藝體獲獎人數,鄉村學生同樣佔據了半壁江山。

貧困,雖然有資源稟賦欠缺、產業發展滯後、就業機會較少的原因,但關鍵因素在於受教育程度不高。作為國家級深度貧困縣,瀘溪通過發展教育“一號工程”,找到了一條以知識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實踐路徑。

2015年,該縣成功入圍20個全國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優秀案例,系全省唯一。2018年,以優秀等級通過國家義務教育均衡發展評估,有評估專家感嘆:“這裡已經不是基本均衡,而是達到了優質均衡!”

2019年4月20日,湖南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杜家毫批示:“瀘溪經驗很好,要推廣。”

瀘溪到底是如何做好城鄉義務教育均衡發展這篇文章,如何實現讓每個孩子有學上、上好學、愛上學,為鄉村振興“強筋壯骨”的呢?

有學上

建好“初始一公里”十八年未強拆一座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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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瀘溪最“高”的教學點——登雲寨教學點,53歲的楊文清守了快十年了。

距離瀘溪縣城60多公里的登雲寨村,位於瀘溪最高峰巴斗山上,有“瀘溪西伯利亞”之稱,是典型的高寒山區。

從縣城出發,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盤旋山路,觀潮君來到了瀘溪最“高”的教學點——登雲寨教學點。

車子開到山頂後,爬上一段高高的石梯臺階,便到了學校所在地,天空晴朗、蔚藍無雲,鮮豔的五星紅旗豎立在整潔的操場邊,教室裡傳來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儼然一個新時代的“世外桃源”!

今年53歲的楊文清老師,在這裡堅守了近十個年頭,上班路上,她騎壞過三輛摩托車。這學期,她帶領學前班14人、一年級3人、二年級4人,共22名學生。學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操場、學生活動室、閱覽室、圖書室等配備齊全。

自打她來了,周圍4、5個村子的老鄉就再也沒有把孩子送下山過。對一年級孩子狠抓拼音、抓識字量,對二年級的孩子抓閱讀、培養數學自主讀題能力,她總是喜歡就地取材,把自然知識融入課堂。

楊老師,你們登雲寨的孩子真棒!

雖然是一所只有22人的鄉村教學點,但是這個點的教學質量卻並不比山下的中心完小差。楊文清驕傲地說:“每次下面學校期中、期末優秀表彰,我們登雲寨出去的孩子總是榜上有名呢!”

“來和我們一起踢足球不?”“你能給我們上節課嗎?”“你們是城裡來的嗎?”……給觀潮君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這裡孩子燦爛的笑容,他們宛若生活在雲端的精靈,不拘謹、不躲閃,自信地面對鏡頭。

和許多山區縣一樣,瀘溪縣地廣人稀,146所鄉村校中,學生人數在100人以下的有130所,其中只有一名教師的“一人校”有54所,登雲寨小學正是其中之一。

“神經末梢”發達,成了瀘溪教育的一個典型特徵,建好教育的“初始一公里”,也就成了瀘溪教育改革發展的直接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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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雲寨教學點的孩子們落落大方,邀請觀潮君為她們拍合影

怎麼辦?並還是留?這既不是“圖簡單”,更不能圖簡單!它檢驗著黨委政府特別是教育戰線的初心與使命。

由於教學點數量眾多,學生人數少且需要配備至少一名教師,佔用教育資源多,質量也難以保證,18年來,我國許多鄉村曾經一度大規模撤併鄉村教學點。

“楊老師,下學期我們的孩子還能在這上學嗎?”每到學期末,總有鄉親惴惴不安地問楊文清。

“你們有需要,我們就在這裡!”楊文清面帶微笑。

像這樣,在瀘溪,並沒有強行撤併一所村小,除非因其自然消失。

為什麼?瀘溪縣教體局黨組書記、局長譚子好解釋說,瀘溪是典型的山區縣,交通不便,公路時而盤旋在山頂,時而穿梭在深谷,人口居住分散,很多教學點的位置都極為偏遠。“如果撤併了偏遠學校,孩子們就得走很久的路上學,山路崎嶇,極易發生安全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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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障極少數孩子的就學權益,更是脫貧攻堅的現實需要。

山裡的孩子多是留守兒童,不少人甚至可能直接輟學。這麼小的年紀,下山求學,寄宿不現實,要是家長陪同,還得要租房、陪讀,會給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帶來更大的壓力,更何況,很多父母外出打工,家裡留下的老人或許比孩子更需要照顧……建好教育神經末梢的“初始一公里”,保障極少數孩子的就學權益,更是脫貧攻堅的現實需要,特別是確保用知識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核心使命。

“小規模學校”的“瀘溪化改造”,彰顯的是瀘溪教育戰線從老百姓的需求出發、實事求是辦教育的精神。而這種精神的背後,恰恰是他們立足縣情、心繫人民、勇於擔當的生動體現!

上好學

“嫁接孵化”推動城鄉“支教一對一幫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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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溪三中華麗蛻變,榮譽牆上擺滿了獎牌、獎狀。

瀘溪縣第三中學,簡稱三中,從前,又被戲稱為“散中”。

為啥?顧名思義,教學質量下滑,學校領導、老師和學生都比較散漫,即將被解散。周圍鄉親們捨近求遠都想把孩子送到縣城去讀書。

三中位於興隆場鎮,地理位置特殊,這個學校辦不好,附近幾萬名老百姓都受影響。

2016年4月,副縣長尚遠道和譚子好等在三中進行了整整三天的調研活動,徹底改組了學校領導班子,讓縣城最好的初中白沙中學與三中進行“結對幫扶”。當年8月,白沙中學副校長李永生被派到三中擔任駐點校長,李永生帶著滿滿一大袋子的“白沙寶典”出發了。

臨行前,白沙中學校長李玲打趣地說:“兄弟,你把咱們白沙的家底子都要搬空啦,一點都不留私啊。”

三中校長李國榮介紹,“嫁接孵化”白沙經驗,縮小城鄉差距,兩校在多個方面進行了紮實聯動:每個學期制定幫扶方案,每個月至少開展一次幫扶活動,包括跟班學習、教師業務培訓、高效課堂展示、教師互訪、兩校聯考等。同時,還在辦學條件以及資源上進行幫扶,添置體育器材添置,開展校園綠化建設,贈送複習資料,共享教學教研資料。

“一對一幫扶讓白沙和三中緊密連成了‘利益共同體’。”教體局基教股股長謝永良說,“三中的考核評分,直接影響白沙中學的考評分數,幫扶期五年,權重比逐年上漲,最後佔到50%。”

如今,三中已經一躍成為了瀘溪農村初中學校的領頭羊。學生也慢慢回來了,2017年以來,在外務工子女先後有40多個學生轉回,2019年就讀人數突破470人,預計明年在校人數將達到540人。今年興隆場片區204個小學畢業生,有194個留了下來。

譚子好介紹,瀘溪全面開展了“結對幫扶”支教活動,按照“以強帶弱、深度融合、全面幫扶、共同發展”的思路,把義務教育階段的各級各類學校按照三類進行了科學結對設計,結成了125對幫扶學校,以五年為一週期,從“管理、教師、資源、文化、學生”等五個方面入手,實行工作目標同步、領導責任同步、工作職責同步、考核獎罰同步,編織了一張覆蓋城區學校、鄉鎮中心校、村小的教育扶貧網,將城區優質的學校資源“嫁接孵化”到鄉村學校,推動全縣域城鄉義務教育均衡優質發展。

截至2019年6月,125對結對幫扶學校有2300餘名教師參與,開展送教、送培活動900多次,參與人數1.8萬人次,優質教育在城鄉結對中孵化壯大。

現在,在瀘溪縣的鄉鎮,基本很少有學生往城裡擠,“出村不出鄉”已成常態。

愛上學

建立下派走教制城裡老師“愛”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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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溪縣著力推進“一校一品”“一校一特色”工程。圖為白沙小學的陶藝教學。

紅土溪村小學由於距離縣城較近,學生由高峰期的400多人減少到了如今的58人。但是,在這裡,美術室、電腦室等功能室竟然配備齊全。

每週三下午,代利芬老師都會趕到紅土溪小學為孩子們上兩節英語課,孩子們特別喜歡這個既年輕又洋氣的城裡老師;榮獲過湖南省中小學音樂欣賞課教學競賽一等獎的符安靜老師,來這裡走教也已經兩年多了……

為了解決音、體、美教師不足的問題,瀘溪縣建立了鄉鎮藝體教師無校籍制度,對村小的藝體教學實行走教制。還建立了鄉鎮中心完小教師到村小鍛鍊的制度,每年選派100名業務骨幹充實村小教學力量。加上村小教師每個月享受1400元的津補貼,不少教師主動申請下去任教,師資已經不成問題。

“對村小的質量要求,與中心校沒有區別,質量檢測與老師們的薪酬、評優等都全部掛鉤。”譚子好說,在這種機制下,瀘溪還出現了村小質量比中心校更好的現象。

“不是優秀教師是報不上名的!下去的機會要靠搶呢!”謝永良說。

泸溪:贫困县办出“好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新标本

瀘溪縣推行藝體教師無校籍管理制度,進行“走教”式教學,有效解決了農村藝體教師缺乏的問題。

申請到鄉下去的,就有這樣一位老師:中小學高級教師,全國作文教學研究會會員,瀘溪縣小學語文帶頭人。諸多榮譽加身的李蘭蘭,為什麼偏偏要跑到這個僅有71個孩子的、偏僻的德堡村小當老師?

李蘭蘭曾經在2007年就前往達嵐巖屋口支教,懷念大家擰成一股繩那種為學生、為教育的奮鬥感。“沒別的,就是想安心教書,想看看能為農村教育做些什麼。”

“老師,我想上一堂最好的美術課。您可以教我們嗎?”美術是李蘭蘭的短板,可是面對孩子們渴求的目光,她能做什麼呢?

我最大的自信,是我有一個強大的後援團!

李蘭蘭向自己的好友、浦市中心完小美術教師周明霞撥去了“場外求助”電話,請求她以網絡的形式給孩子上一堂課,周明霞欣然答應。

美術課上,兩臺電視,別開生面的課堂,這一節課,孩子們倍兒精神,沒有一個人講多餘的話。李蘭蘭說起那天孩子們畫的彩虹,“有結出了果子的彩虹,有要架梯子的彩虹,還有長翅膀飛上天的彩虹……”她未曾料到,她的孩子那麼有天賦。

泸溪:贫困县办出“好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新标本

德堡村小的教室裡,到處佈置著漂亮的野菊花,代表著孩子們對老師最誠摯的喜愛。

李蘭蘭的辦公室裡,擺著一束束金燦燦的野菊花,都是學生採來送給她的,“孩子,你別摘了,你看,手都扎破了!”李蘭蘭心疼的對一個學生說,但是第二天,學生還是會帶來最鮮豔的野菊花。這些路邊隨處可見的美麗身影,代表著孩子們對老師最誠摯的喜愛。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發展才是硬道理。在瀘溪縣的千年發展史中,教育,就如同環縣城而過的沅水一樣,始終伴著瀘溪而發展。

戰國時,屈原溯沅水而上,留下了《涉江》《漁父》等名篇,北宋年間始建湘西地區第一所學宮,南宋年間始建湘西第一所書院,元代以後,學宮、書院、私塾等興旺發達,崇文興教千百年來一直是這個山區小縣的永恆追求。

站在新的歷史起點,31.7萬瀘溪人民對教育更是有了新的認識。瀘溪縣委書記杜曉勇說,作為窮鄉辦大教育的典範,始終把教育作為事關百姓民生的“一號工程”來抓,真正做到高看一眼、厚愛一層。

不重視教育的地方,是沒有希望的地方。能助力走出發展困境、解決貧困代際傳遞的終極秘訣,唯有教育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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