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葛優&陳佩斯

陳佩斯第一次上春晚是1984年,搭檔朱時茂表演的《吃麵條》笑瘋了整個中國。

這時候,比他小三歲的葛優已在全國總工會文工團的話劇舞臺上磨練了5年,但受限於外形條件,直到第6年,葛優才憑藉電影《盛夏和她的未婚夫》中的一個配角人物勉強出道。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盛夏和她的未婚夫》葛優劇照

1992年,當葛優終於因為在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飾演李冬寶一角獲得第10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男主角。陳佩斯已經投資成立了自己的影視製作公司,專門投資拍攝喜劇電影。

1999年對陳佩斯、朱時茂來說是重要的一年,哥倆兒把央視爸爸告上法庭,因為他們在春晚上表演的,包括《吃麵》、《警察與小偷》等八個小品,在版權未經允許的前提下被銷售。這場官司的最後,是陳佩斯和朱時茂兩人的維權獲得勝利,央視共計賠償兩人超過30萬元人民幣。但作為代價,從此央視春晚的舞臺上再也看不到陳佩斯的身影。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佩斯、朱時茂表演小品《主角與配角》

而此時的葛優正坐在馮小剛家門口的臺階上對馮說:“咱能不能不拍賀歲片了,拍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他還不知道,馮小剛剛從電影局那兒得來的指示是賀歲片應該是三部曲,馮小剛已經拍了前兩部,還差這最後一部,然後才能拍自己想拍的。於是,1999年,兩人又無奈合作了《沒完沒了》。

可這段身不由己的日子卻也真的把葛優推向了自己事業的巔峰。97年在賀歲片《甲方乙方》裡飾演的嘴上不留情,但卻心地善良的姚遠;98年《不見不散》裡,飾演在洛杉磯混日子的北京青年劉元;還有《沒完沒了》裡用綁架其女朋友的方式,向老闆討薪的出租車司機韓冬,這幾部賀歲劇迅速把葛優打造成了家喻戶曉的百姓影帝。可以這麼說,賀歲片帶給葛優的知名度甚至超過了讓他獲得金雞最佳男主角的《大撒把》和獲得戛納最佳男演員獎的《活著》。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葛優參演的賀歲片

葛優和陳佩斯的交情來自他們的父輩,葛優的父親葛存壯和陳佩斯的父親陳強不僅同為銀幕上的大惡人,也是1953年從東北電影製片廠同一批調入北京電影製片廠的老同事。搬進北影小區後,這兩家人又成了北影廠著名的兩對“父子明星組合”,平時生活裡的交集不少。

但與從小不喜歡讀書,常跟著一幫壞孩子逃學、打架,又處處透著份機靈的陳佩斯不同,葛優小時候身板瘦小,膽子更小,話也不多,班上有什麼活動,他總是避而遠之。

他也皮,往人家門縫裡扔垃圾,擰人家自行車上的鈴鐺,跑到農民的玉米地裡掰玉米,還跑到老師講臺上去演他爸爸經典的那段“馬尾巴的功能”。但和陳佩斯常乾的那種打架打到腦袋被縫針,後來為了方便,乾脆颳了個光頭的皮很不一樣。

這點個性差異,在長大後他們的待人接物、處世之道上都有著很明顯的表現。比如,葛優大概就做不出為維權得罪央視爸爸的事兒,而陳佩斯呢,應該也很難委屈自己拍不喜歡的電影。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有稜角的佩斯與為人隨和的葛優

讓鯊君特別記憶猶新的,有次是他倆回答記者的同一個問題,應答的方式卻截然不同。

當記者問陳佩斯眼中演電影和演話劇哪個更容易?陳佩斯張口就來:“當然是電影容易了,你看木偶只是幾個沒生命的東西,都能通過蒙太奇的手段讓人感動落淚,更何況是人是演員了。”

陳佩斯就是這樣的個性,把想說的說出來,就不再去考慮什麼別的。可是,當有人把陳佩斯的這個回答轉述給葛優,葛優卻這樣回覆說:“最好的演員確實是話劇演員,你看我們電視電影演員,戲裡沒你的時候你可以歇著和琢磨,可是話劇不一樣啊,把你扔臺上了,就耍你一人,真本事就從這兒看”。

葛優還緊接著盛讚起陳佩斯在舞臺上的表現,“今天這戲就可以看出他這麼多年在舞臺上積累的功力和自信,看之前能想到很精彩,但還是沒想到能這麼這麼精彩,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也是話劇演員,可是十多年沒演話劇了,我琢磨自己在臺上演這戲可夠嗆,真還有點發憷,怕演砸了,另外還得有體力。不管在銀幕還是舞臺,佩斯都是當之無愧的大牌!”

葛優的為人處世之謹慎、周全由此可見一斑。

葛優&陳道明

葛優的另一個好朋友,是在拍攝電視劇《圍城》時認識的陳道明。

當時在劇中飾演李梅亭的葛優和演方鴻漸的陳道明彼此都不熟悉,對手戲也不多,但讓倆人對彼此產生好感,留下記憶的交集卻發生在戲外。

一天劇組聚餐,陳道明不知從哪兒得知那天剛好是葛優的生日,就囑咐餐館老闆為葛優加點了一些菜品,這事兒讓葛優給記住了。等到陳道明過生日的那天,葛優本身還要趕到外地拍別的戲,但臨出發前,他特別惦記著,給陳道明買了生日蛋糕,留了張條子,放在他屋裡。事後陳道明提起這件事,心裡還很感動,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葛優和陳道明的關係越走越近。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圍城》中的方鴻漸和李梅亭

然後到了2018年新年時爆出的“馮小剛家宴,苗苗跳舞”視頻。圈外人看了後都在說什麼馮小剛油膩,陳道明儒雅紳士之類的話,殊不知段視頻的重點其實並不在苗苗跳舞,而在於眾人對陳道明的力捧上。

要知道在之前的12月,陳道明剛當選上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馮小剛家的這次新年家宴,就很有了點恭賀陳道明升官的意思。

家宴上,先是許久不見的民歌手張燕演唱《絨花》,陳道明在一旁頗有些炫技地彈奏鋼琴,一曲終了,一目瞭然地,眾人的鼓掌方向都衝著陳道明去了。

然後馮小剛說“讓我們《芳華》的女主角苗苗給大家跳支舞吧。”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之後說的那句:“但不知道音樂是不是合適。”其實馮小剛的意思就是想借讓苗苗跳舞,讓陳道明再給大家彈奏一段,給他創造一個眾星捧月的舞臺。

第一次,陳道明謙虛推脫道:“算了,作為演員,這種跳舞挺為難人家的,穿著高跟鞋也不方便。”

然後葛優在旁邊起鬨地喊:“我也是演員,我也跳過舞。”這算是幫襯著馮小剛去成全陳道明。

但陳道明還是推脫,馮小剛只好上高度到讓大家瞭解一下為什麼會選苗苗做《芳華》的主角,最終目的其實也還是為了表示,大家有多麼重視陳道明,多麼欣賞他,也喜歡聽他彈琴。

之後的一幕就更能說明情況了,陳道明一時還想謙讓,被他身後的朋友硬拉下身來,坐在琴凳上,眾人的這番高級捧吹才算落下帷幕。

鯊君這番話並沒有貶低馮導、葛大爺和陳道明老師的意思,其實這種朋友間的應酬,有人的地方就會發生,再正常沒有,沒必要去上綱上線。但視頻雖短,卻也可以從一個側面表現出葛優的為人,那就是無論是桀驁不馴的陳佩斯,還是享受著眾人矚目的陳道明,什麼性格的人我都能交往,都不會去得罪。葛優是個很擅長把自己的姿態放低,把舞臺讓給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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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明、葛優參加頒獎禮

葛優&謝園&梁天

但是,說過了和葛優有世交關係的陳佩斯,在工作中配合默契的陳道明、馮小剛。最瞭解葛優,也是葛優相處起來最舒服的真朋友到底是誰?這就不能不提謝園、梁天二人。

葛優、梁天和謝園三人是在1987年,拍攝《頑主》時認識的,當時三人都是演藝圈的新人,一直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的革命情感了。這三人的關係好到什麼程度呢,用梁天的話說,就是三人一拍即合、志趣相投,以至於後來《頑主》電影拍完了,三人還聯合開辦了一家名叫“好來西”的影視公司。並且這三位公司董事會成員,每年一次,都會借公司團建的名義到處結伴旅遊。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曾號稱“喜劇三劍客”的葛優、謝園、梁天

這三個人能好成這樣不是沒道理的,當時在這個“鐵三角”裡,三人的角色分工是這樣的:謝園是三人當中表演經驗最豐富,拿到過最多表演獎項的“四料影帝”,也最有學識、文化,還寫得一手好字,所以一切電影、表演專業的問題,其他兩位兄弟都會向他請教,謝園是當之無愧的大哥。梁天的個性和謝園互補,他社會經驗比較豐富,當過兵、開過飯館、做過裁縫,廣交天下豪傑,梁天在這個“鐵三角”裡的定位,就相當於劇組的製片人或者後勤總管。葛優呢,什麼也不用做,只管當這個“鐵三角”裡的和事佬,保證“鐵三角”的關係和諧、氛圍融洽。謝園曾經這樣評價葛優:“他是不太有主意的那麼一人,不會去堅持自己的看法,也或許根本對任何事情就懶得有個自己的看法。”

舉個例子,如果問葛優,是謝園戴的禮帽好看還是梁天戴的禮帽好看,這樣的選擇題常會使葛優犯難,最後他給出的答案一定是你們戴的禮帽都比我戴的好看。

差不多意思的話其實不只是謝園說過,和葛優合作過幾部電影的陳凱歌、馮小剛都曾有講:葛優是個習慣性的和稀泥+捧哏,一個人開口,甭管他說什麼,只要別太離譜,葛優的反應都是附和著先說上三聲是!是!是!把自己真正的主意埋在心底裡。

葛優:小心駛得萬年船

葛優的真哥們兒

葛優可能有點“懶”,在最親近的朋友面前喜歡當甩手掌櫃,但又偏偏事業運太旺,能者不得不多勞,想忙裡偷閒也難得偷來。私底下不定得多羨慕謝園、梁天的退隱生活。

葛優可能有點“愚”,那麼多人想擠到聚光燈下成為焦點,他卻對自己的曝光率一降再降,從銀幕裡到銀幕下都是那個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模樣。

葛優可能還有點“慫”,不堅持什麼立場、不站隊哪派主張、也不支持誰的觀點。他小心翼翼地活著,誰也不去得罪,所以我們才會看見當崔永元因為電影《手機》和馮小剛鬧翻,戰火硝煙燒遍全網,唯有做為主演的葛優卻安然無事。

2018年,葛優登上了春晚的舞臺,與蔡明、潘長江、喬杉、翟天臨合作小品《兒子來了》。但同臺還沒過多久,翟天臨就因不知道“知網是什麼”廣獲質疑,隨後迅速被扒出抄襲、造假等諸多大瓜,不僅自己的博士學位被撤銷,還牽連到他博士生導師的私生活被曝光,導師資格也一併被撤銷。

鯊君在想,葛優的一生裡大概是見過太多像翟天臨這樣驕妄無知的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窮得瑟,結果被生活狠狠教訓,正是這些人,這些事讓他更加倍地去小心做人,藏拙是非後,才駛得了萬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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