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粉世家》，人們或為冷清秋與金燕西的感情惋惜，或為小憐與柳春江的勇氣感動。其實書中還有一個人物，她出場不多，戲份不多，卻在短短的篇幅裡演繹了一出起伏曲折的人生悲喜劇。
她就是金家大少爺金鳳舉的姨太太——晚香。
人們說起她，往往嗤之以鼻，要麼說她揮霍無度，要麼說她任性無知。
其實，她曾經也只是個竭力與命運抗爭、追尋幸福生活的青樓女子；卻因為對親密關係的誤解，一步步變成一個作天作地、惹人厭棄的貪婪少婦。
01 王子公主的盛大婚禮，不等於圓滿的句號
楊半山將腦袋擺了一擺，笑道：“玲瓏嬌小，剛健婀娜，兼而有之。”於是捻著下頜上幾根長鬍子，對鳳舉一點頭：“世兄，你好豔福啊。”
——《金粉世家》第41回
晚香與鳳舉感情的前半段，其實還算是美好的。雖然二人相識的緣由並不浪漫、甚至有點庸俗——鳳舉感情失落、與同事相約“逛衚衕”，意外結識晚香；但緣分卻是奇妙而不講道理的。
一個錦衣玉食的金府大少爺，一個出道未久的煙花女子，為了能長廂廝守，著實花了一番力氣。
為了跳出煙花巷，十六七歲的晚香殷勤周到地討好著鳳舉與他的同僚，義氣地站在鳳舉一方共同與貪婪的老鴇周旋，甚至因為說了幾句公道話而挨老鴇的打。
鳳舉也壓力重重。上有嚴父，側有嚴妻。他用盡心思，才得到了父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認態度。
讀書至此，會有一種恍惚之感。錯以為這兩人的感情是用來陪襯主角冷清秋與金燕西的“自由戀愛”的，是作者發的一顆糖。雖世俗，卻帶著幾分甜甜的人間煙火氣。
然而一段感情甜不甜、久不久，只有“轟轟烈烈、奮力爭取”還遠遠不夠證明什麼。
兩個人想要攜手捱過情路上的山重水複、崎嶇坎坷，只靠勇氣與決心就夠了；但若要安然共度餘生的柳暗花明、歲月靜好，卻反而需要更大的智慧。
而晚香歡喜的目光，只注視於眼下。
贖身之後，鳳舉在金府外另租了房子，在這個小公館裡攜晚香一同宴請好友。這是晚香與鳳舉感情的巔峰，也是最後的高光時刻。
那一天的晚香，身穿豆綠色的海絨旗袍，梳著時髦的齊耳短髮，對著每個來客含笑鞠躬。眾人眼裡的她，不僅“沒有什麼青樓習氣”，而且“玲瓏嬌小”、“天真爛漫”。
那一天的小公館，金菊飄香，觥籌交錯。晚香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與鳳舉夫唱婦隨，恍若人間天上。錦繡屋，金龜婿，這一切，果然不枉她此前的拼盡全力。
晚香深深沉醉在這一晚的良辰美景裡，以為這就是往後餘生，以為這就是日日年年。
這一念的錯，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02 真實的婚姻裡沒有“一勞永逸”，只有“持久經營”
鳳舉見晚香簡直沒有開笑臉，空有一肚子話，一句也不能說，只得也就默默無聲，在一邊長椅上躺下。
——《金粉世家》第55回
沒多久，二人感情的裂痕便出現了。
由於過年期間事務繁多，且有“嚴妻管束”“債務纏身”雙重夾擊，鳳舉一連數日沒能去晚香的小公館。晚香倍感失落。
初時，鳳舉心懷愧疚，剛一得空就趕緊去看望她，低聲下氣安慰勸解。晚香並不領情，亦不聽解釋，只管發洩自己的不滿，連笑臉也不給情郎一個。
幾次折騰下來，鳳舉失去了耐心，由“心疼”變成“心塞”，直至敬而遠之。
晚香之所以委屈不滿，是覺得自己曾經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才“拼”來了今日的生活；從鳳舉的陪伴、到豐足的衣食，所有種種都是自己理所應得。因此，稍有不如意，便覺感情受騙、所託非人。
誠然，晚香從青樓女子華麗逆襲成金府家眷，確實付出過很多的努力。但感情的事，絕非一時努力就能持續一生。
曾經的付出，都只屬於“曾經”；如今的感情維繫，更需要依靠“如今”。
只有持續經營與投入，才能長久維繫一段感情。否則，縱然有再深的情義，都抵不過世事的磨難。
就像《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以漢水“一飯之恩”在張無忌的感情世界裡搶佔先機，卻因後來多次傷害他，終究只落得他一句“又敬又怕”的評語。
就像《金粉世家》中的金燕西，為與冷清秋結婚，也曾做出“離家出走”的決絕姿態與大家庭抗爭，但婚後卻拈花惹草、冷言冷語，終致恩斷義絕、分道揚鑣。
想要長久的感情，先需長久的滋養。
而晚香，卻將“結婚”視為功德圓滿，從此再也不想付出；只想躺在“我婚前努力過”這個功勞簿上，一輩子呼風喚雨、心想事成。
可是姑娘，世上哪有一勞永逸的事情，更何況是玄而又玄的感情呢？
03 永遠不要用自己的墮落去報復別人
朱逸士笑道：“所以我早就勸你認了字，要是認得字，就用不著要人念信了。”晚香道：“反正過一天算一天，要認識字作什麼？”
——《金粉世家》第62回
壓垮這段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晚香的不思進取、自甘墮落。
自從與鳳舉的關係日漸式微，晚香經常自怨自艾，抱怨“姨太太”的身份毀了自己。
其實在當時的年代背景下，晚香的身份雖然微妙，卻並非只有“自暴自棄、醉生夢死”這一條路可走。
中國著名女畫家潘玉良，亦是出身青樓、從良為妾。但與晚香不同的是，潘玉良婚後如飢似渴地向身邊人學認字、學畫畫，並通過考試正式踏入學校大門，後來還遠渡重洋求學。
即便回到書中角色，亦有金府“二姨太”這樣的珠玉在前。二姨太雖比不得潘玉良，卻也進退合宜、通情達理，在金家贏得了”深得晚輩敬重”的地位。
但晚香，既懶得上進學習，也不肯檢點約束自己的言行。在鳳舉出差期間，她除了找金家的人要錢，便是看電影、與人交際；還把孃家兩個不成器的哥哥也招惹上門，將風雅別緻的小公館搞得烏煙瘴氣。
鳳舉的朋友們紛紛“粉轉黑”，搖頭嘆息，避之不及。
情場失意的姑娘，總以為自己做出放浪形骸、離經叛道的行為，既能彰顯自己的滿不在乎，又是對負心人的狠狠報復。實則，受傷的全是自己的名聲與體面。
晚香徹底失去了鳳舉的心，失去了眾人的輿論支持。最終，只能趁人不備，將小公館裡的值錢物件席捲一空、偷偷跑路。
書中再沒提晚香的下落與結局。也許，將所得的東西揮霍一空之後，又重新墮入風塵了吧。
04 華麗逆襲是福氣，長久幸福靠能力
晚香的經歷與為人，著實令人可氣可嘆。
現實生活裡，也時常有歷盡波折才走到一起的有情人，糊里糊塗地將原以為的“天長地久”過成了“勞燕分飛”。
那麼，如何將好不容易得到的感情持續經營下去、延長幸福感呢？幾個小建議供參考：
- 第一， 對現實有清醒而明確的認識。
前期越轟轟烈烈，就越需要儘快接受生活“平平淡淡”的本來面目。有一句名言說得好：婚姻是一本書，第一章寫的是詩篇，而其餘則是平淡的散文。
擺正心態，便不會因一點風吹草動而陷入不必要的悲觀，引發無謂的爭吵或懷疑。
高光時刻美則美矣，卻只是錦上添花的甜品；每一天的日子，終究還是需要在一蔬一飯裡踏實度過。
- 第二， 對未來有長遠而可行的規劃。
過去的事情都屬於過去；無論此前付出了多少、拼搏得多難，都已隨著兩個人的成功牽手而告一段落。
將來，兩個人的感情如何經營、小家庭如何成長、個人怎樣提升，才是更需直面的當務之急。
晚香那句“反正是過一天算一天”堪稱她人生最大的槽點。
人們總說：你怎樣過日子，日子就怎樣過你。
美好的回憶不能用來維持生計，長遠可行的計劃才是把日子過好的基礎。
- 第三， 用心彼此扶持。
很多年輕的女孩在戀愛期間被寵成了公主，婚後依然走不出公主的粉紅夢境。
例如晚香，始終以鳳舉曾經說的“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作為籌碼來索取，自己則連一點“傾聽”的耐心也不肯給對方。
平凡夫妻的柴米油鹽畢竟與童話世界不同。很多曾經的“白馬王子”，在經歷了“996”的加班或“喝到吐”的應酬之後，累到只想癱在車裡默默吸一支菸，哪有餘力在推開家門之後哄一位淚眼婆娑的小公主？
這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這考驗的是雙方的默契與理解。而姑娘們所要給予的不需很多，一點點耐心與空間，便是給對方最大的扶持。
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在感情方面，也同樣適用。
《金粉世家》裡，金鳳舉不是主角，晚香更是一個小人物。但配角與小人物的這段感情糾葛，同樣能讓人感悟良多。
願我們都能夠在親密關係中，學會接納，學會經營，獲得更長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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