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芒格在Daily Journal年会上的演讲(一)

芒格:欢迎参加 Daily Journal 公司年会。我是董事会主席查理·芒格。和我一同出席本次会议的有:董事会副主席瑞克·盖林 (Rick Guerin)、总经理杰里·萨尔兹曼 (Jerry Salzman)、彼得·考夫曼 (Peter Kaufman)……

下面,我们进入 Daily Journal 公司股东会的正式议程。我们先把这个流程走完,然后我简单讲些东西,之后我回答提问。


在此过程中,谁需要帮助的话,请举手示意我们的现场工作人员。Ellen,请报告参加本次会议的股东人数,以及其持有的股份数。

……

芒格:正式流程走完了。(译注:大概用了 5 分钟时间。)杰里,有没有什么我忘说了的?

杰里·萨尔兹曼:都说了。

芒格:这么长的流程,真累人啊!(笑)在座的各位,不少是远道而来的,我先泛泛地讲一些也许对你们有用的东西,然后回答你们的提问。

小小的 Daily Journal 公司,股东会竟然有这么多人参加。Daily Journal 确实只是一家小公司。


Daily Journal 有两条业务线:一个是日渐衰落的法律报刊业务,现在每年税前能赚 100 万美元左右,但一年不如一年;另一个是电脑软件业务,主要是帮助法院、司法部门以及其他政府机构实现自动化。

无论是从前景、客户,还是员工等方面来看,电脑软件业务都比法律报刊业务强。与各州的众多法院打交道,与政府的顾问打交道,参与各种采购招标,应付官僚主义,你根本想不到,这生意多难做。我们做的这种软件生意,IT 巨头们避之唯恐不及。

IT 巨头们最喜欢研发完成后,只要不断刻录光盘,现金就源源不断地涌入,用不着再做其他工作。


我们这生意完全不一样。我们要和全国各地众多的司法部门、州法院、联邦法院打交道,它们各有各的要求、各有各的顾问,而且我们还面对着强大的竞争对手。

我们的生意不是只要复刻软件就可以了。从本质上讲,我们做的生意属于技术咨询,是服务密集型的,很难做。


在我们的生意中,我们做 IT 已经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难上加难的是,我们还要应对政治现实,应对方方面面的官僚主义。

这个生意就是这样,根本快不起来,而且还很磨人。我们倒是一直很喜欢这生意,因为能做这个生意的公司必须有钱、有决心、能坚持下去。Daily Journal 确实一直在坚持。

我们做得怎么样呢?很难说。我亲眼看到了这项业务的成长。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可以把它比作一家正在研发七种重磅药的医药公司。我们已经开拓了几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加州。这几个市场的规模都非常大。

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泰勒科技公司 (Tyler Technologies)。它做这生意比我们早,规模也比我们大得多,但是我们取得了一些大订单,也争取到了一些对我们非常满意的客户。


小小的 Daily Journal 公司,怎么被澳大利亚政府看上了呢?澳大利亚可是个庞大的市场。

我开始对澳大利亚人有好感了,我看 Daily Journal 将来能在澳大利亚取得巨大成功。总之,我们花了很长时间,付出了很多努力。


这个生意太难、太复杂,不是谁都做得了的。我们能有今天的成绩,主要来自杰里·萨尔兹曼在过去 10 年所做的工作。

杰里做的工作,别人谁都做不来。今年杰里已经 80 岁了,我们俩有个共同点:我们都拄拐杖。我不坐轮椅的时候,拄拐杖走路。


一家公司,95 岁的董事会主席,89 岁的副主席,80 岁的首席执行官拄着拐承担所有工作重任,却仍然志在占领全球市场,多奇葩啊,你们还大老远的来参加股东会,你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呢?(笑)

之所以出现这么奇特的一幕,是因为从我们身上可以隐约看到,我们始终对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识孜孜以求。


伯克希尔哈撒韦能取得巨大的成功,Daily Journal 能小有成就,没什么秘诀,就是追求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识。

大家都知道,所谓常识,是平常人没有的常识。我们在说某个人有常识的时候,我们其实是说,他具备平常人没有的常识。人们都以为具备常识很简单,其实很难。

我举个例子。大量高智商的人进入了投资领域,都想方设法要比普通人做得更好。许多高智商的人蜂拥而至,在投资领域形成了别处罕见的景象,于是,怪事发生了。


加州曾经有一家非常大的投资咨询公司,为了超过其他同行,它想到了一个点子。他们是这么想的:


我们手下有这么多青年才俊,个个是沃顿、哈佛等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他们都为了搞懂公司、为了搞懂市场趋势、为了搞懂一切,不遗余力地拼命工作,只要让这些青年才俊每人都拿出他认为最好的一个投资机会,我们把所有最好的机会集中起来形成组合,必然能遥遥领先指数啊。

这家投资公司的人能觉得这样的点子行得通,是因为他们接受的教育太次了。上哈佛、上沃顿,学出来就这水平。他们满怀信心地付诸行动,结果毫无悬念地一败涂地。他们又试了一次,一败涂地。他们试了第三次,仍然失败。

几百年前,炼金术士幻想把铅变成金子。炼金术士想得很美,他们觉得买来大量的铅,施一下魔法,把铅变成金子,就发大财了。


刚才说的这家投资公司,没比几百年前的炼金术士高明到哪去,它不过是妄想把铅变成金子的现代翻版,根本成不了。本来我可以把这个道理讲给他们的,但是他们也没问过我啊。

值得人深思的是,这家投资公司集中了全球各地的精英,甚至包括许多来自中国的高智商精英,中国人的平均智商比其他国家的人略高一些。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这点子看起来行得通,为什么在实际中却行不通?你不妨自己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都接受过高等学府的教育,我敢说,在座的人之中,没几个真能把这事儿解释清楚。我想借此给大家上一课。你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投资领域可是美国的一个重要行业。在这么重要的一个行业,出现了如此惨重的失败,我们应该能给出一个解释啊!

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人,肯定是在大学一年级的课堂上,全神贯注地听讲了的。令人遗憾的是,即使你把这个问题拿到一所高等学府的金融系,让那的教授回答,他们也答不对。我把这个问题留给你们思考,因为我想让你们感到困惑。(笑)

我接着说下一话题了。其实,这个问题,你们应该能答上来。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看出来,即使是一些非常简单的事,要保持理智也特别不容易。


人们有太多太多错误的想法,都是不可能行得通的。人们错误的想法为什么行不通,你们却讲不出来。

如果你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应该能一眼看透。我理解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是知道什么时候教授是错的,而且知道什么是对的。


教授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谁都做得到。关键在于,你要分辨,教授讲的东西,哪些对,哪些错,这才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

回到投资领域,至少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如果你主动选股,并且妄想无所不知,你仍然跑不赢指数。

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在 Daily Journal,我们一直比平均水平做得好。问题来了,我们怎么做到的呢?我们怎么做到的呢?


答案很简单:我们追求做得更少。


我们从来没天真地以为把一批青年才俊招进来,就能无所不知,无论是汤罐头、航空航天,还是公用事业什么的,都能比别人懂得更多。

我们从来没这么妄想过。我们从来没以为自己能做到,不管在什么领域,我们都能获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我们不像吉姆·克莱姆 (Jim Cramer),把自己装成无所不知。(笑)

我们始终很清楚,只要我们特别用功,我们能准确找到少数几个机会。这少数几个机会足够了。只求找到少数几个机会,我们的预期更合乎情理。


我们的思维方式与投资咨询机构截然不同。

假如你像我前面提到的那家投资咨询机构一样,你去问沃伦·巴菲特同样的问题:“告诉我你今年最看好的投资机会。”然后,你买入沃伦找到的那个最好的投资机会,你肯定能赚翻了。沃伦不可能妄想无所不知,他告诉你的只会是一两只股票。


投资咨询机构雄心勃勃,沃伦更知道克制自己。

我的太姥爷,也就是我妈妈的爷爷,对我帮助很大。我太姥爷是一位拓荒者。他来到爱荷华州的时候身无分文,但是年轻,身体好。


他参加了与印第安人打的那场黑鹰战争,在战争中当了上尉。后来,他在爱荷华州定居下来,每次,在出现土地非常廉价的机会时,他就非常有头脑地出手,大笔买入。

最后,他成了小镇上最有钱的人,还拥有银行。他受人尊敬,有个大家庭,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他刚在爱荷华州定居的时候,一英亩土地还不到一美元,他一直住在爱荷华州,亲眼看到了富足的现代文明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兴起。我太姥爷说,他赶上了好时候,一辈子活到 90 岁,老天能给他几个大机会。

他这一生幸福长寿,主要是老天给他的那几个机会来临时,他抓住了。每年夏天,当孙子辈的孩子们围绕在他膝下时,我太姥爷总是一遍一遍地讲这个故事。


我妈妈对钱不感兴趣,但是她记住了我太姥爷讲的故事,并且讲给了我听。我妈妈对钱不感兴趣,我和她不一样,我知道我太姥爷做得对。

所以说,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重大的机会、属于我的机会,只要少数几个,关键要让自己做好准备,当少数几个机会到来的时候,把它们抓住了。


大型投资咨询机构里的那些人,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自以为,他们研究一百万个东西,就能搞懂一百万个东西。

结果自然在意料之中。几乎所有机构都跑不赢指数。你看我,我只有 Daily Journal 的股票、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还有 Costco 的股票,我的收益率比别人都高,应该的啊。(笑)

再说,我都 95 岁了,我几乎从不交易。我跑赢了指数,他们没跑赢。你是想像我一样,还是像他们一样?

分散投资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有道理。一个不懂投资的人,不想亏大钱,只求获得一般的收益,他当然可以广泛地分散投资。这道理明摆着,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简单。知道这个道理就想赚大钱,凭什么?

玩好投资这个游戏,关键在于少数几次机会,你确实能看出来,一个机会比其他一般的机会都好,而且你很清楚,自己比别人知道的更多。像我说的这么做,只要抓住少数几个机会,足够了。

沃伦经常说:“一个人,居住在一座欣欣向荣的小城里,他有这座小城里三家最好的公司的股份,这么分散还不够吗?”只要这三家公司都是拔尖的,绝对够分散了。


广为流传的凯利公式可以告诉我们,在自己占有胜算的时候,在每笔交易上应该押下多少筹码。你的胜算越大、成功的概率越高,你下的注应该越大。

这后面有数学规律支持,是正确的。有时候,一个机会特别好,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只买这一个机会也完全合理。好机会没几个。


一个投资者,追求超一流的业绩,却大量分散投资,简直是缘木求鱼,行不通,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次又一次重复不可能的任务,有意思吗?我觉得会很痛苦。谁愿意承受这样的折磨?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我父亲是奥马哈的一位律师。他曾经接待过一位客户,这位客户的丈夫经营一间肥皂厂。她的丈夫去世了,我父亲帮她把肥皂厂卖了出去。


在美国深陷大萧条的年代,这位女士是奥马哈最富有的人之一,她有一间小肥皂厂,还在奥马哈最高档的社区有一套豪宅。肥皂厂卖出去以后,她有高档社区的一套豪宅,还有 30 万美元。


在 1930 年,30 万美元是非常大的一笔钱。那时候,一个小汉堡 5 分钱,一个大汉堡 1 毛钱,只需要 2 毛 5 分钱,就能吃饱一天的饭。她可是有 30 万美元啊……她没请投资顾问,没找任何人帮忙,她是个很了不起的老太太。

她简简单单地把这笔钱分成了五份,买了五只股票。她的遗嘱是我认证的,所以我记得其中的三只股票是通用电气、陶氏化学、杜邦公司,其他两个我忘了。买完之后,她再也没动过这些股票。她没付给投资顾问一分钱。她买了股票之后,就放那了。

她还买了一些市政债券。1950 年代,她去世时,留下了 150 万美元。这中间,她没交一分钱的费用。我问她:“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她说:“我当时觉得电力和化学以后能有大发展。”她只是买了,然后干等着。我一直非常欣赏这位老太太,她是我喜欢的类型,这样的人太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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