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北征》是唐代詩人杜甫創作的長篇敘事詩。此詩是安史之亂爆發的第二年,即至德二年(757)八月,詩人從鳳翔到鄜州探家途中所作,敘述一路見聞及到家後的感受。當時宰相房琯被賀蘭進明等人誣謗受賄而論罪,作為左拾遺的杜甫上疏為房琯辯罪,觸怒唐肅宗,下三司問罪,得張鎬營救釋放。八月,肅宗命他離鳳翔探家,實為遣歸。全詩以歸途中和回家後的親身見聞作題材,敘述了安史之亂中民生凋敝、國家混亂的情景,陳述了自己對時事的見解。詩人採用以賦為主、有比有興的方法,表現了宏大的歷史內容,顯示出詩人在詩歌藝術上的高度才能和渾熟技巧。


北征

[唐] 杜甫

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

杜子將北征,蒼茫問家室。

維時遭艱虞,朝野少暇日。

顧慚恩私被,詔許歸蓬蓽。

拜辭詣闕下,怵惕久未出。

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

君誠中興主,經緯固密勿。

東胡反未已,臣甫憤所切。

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

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

靡靡逾阡陌,人煙眇蕭瑟。

所遇多被傷,呻吟更流血。

回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

前登寒山重,屢得飲馬窟。

邠郊入地底,涇水中蕩潏。

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

菊垂今秋花,石戴古車轍。

青雲動高興,幽事亦可悅。

山果多瑣細,羅生雜橡慄。

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

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

緬思桃源內,益嘆身世拙。

坡陀望鄜畤,巖谷互出沒。

我行已水濱,我僕猶木末。

鴟鳥鳴黃桑,野鼠拱亂穴。

夜深經戰場,寒月照白骨。

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

遂令半秦民,殘害為異物。

況我墮胡塵,及歸盡華髮。

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

慟哭松聲回,悲泉共幽咽。

平生所嬌兒,顏色白勝雪。

見耶背面啼,垢膩腳不襪。

床前兩小女,補綻才過膝。

海圖坼波濤,舊繡移曲折。

天吳及紫鳳,顛倒在裋褐。

老夫情懷惡,嘔洩臥數日。

那無囊中帛,救汝寒凜慄。

粉黛亦解苞,衾裯稍羅列。

瘦妻面復光,痴女頭自櫛。

學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

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

生還對童稚,似欲忘飢渴。

問事競挽須,誰能即嗔喝。

翻思在賊愁,甘受雜亂聒。

新歸且慰意,生理焉能說。

至尊尚蒙塵,幾日休練卒。

仰觀天色改,坐覺祆氣豁。

陰風西北來,慘澹隨回鶻。

其王願助順,其俗善馳突。

送兵五千人,驅馬一萬匹。

此輩少為貴,四方服勇決。

所用皆鷹騰,破敵過箭疾。

聖心頗虛佇,時議氣欲奪。

伊洛指掌收,西京不足拔。

官軍請深入,蓄銳何俱發。

此舉開青徐,旋瞻略恆碣。

昊天積霜露,正氣有肅殺。

禍轉亡胡歲,勢成擒胡月。

胡命其能久,皇綱未宜絕。

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

奸臣竟菹醢,同惡隨蕩析。

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

周漢獲再興,宣光果明哲。

桓桓陳將軍,仗鉞奮忠烈。

微爾人盡非,於今國猶活。

淒涼大同殿,寂寞白獸闥。

都人望翠華,佳氣向金闕。

園陵固有神,掃灑數不缺。

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這首長篇敘事詩是杜甫在唐肅宗至德二載(757)閏八月寫的,共一百四十句。它象是用詩歌體裁寫的陳情表,是這位在職的左拾遺向肅宗皇帝彙報自己探親路上及到家以後的見聞感想。它結構自然而精當,筆調樸實而深沉,充滿憂國憂民的情思,懷抱中興國家的希望,反映了當時的政治形勢和社會現實,表達了人民的情緒和願望。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全詩五大段,按照“北征”即從朝廷所在的鳳翔到杜甫家小所在的鄜州的歷程,依次敘述了蒙恩放歸探親、辭別朝廷登程時的憂慮情懷;歸途所見景象和引起的感慨;到家後與妻子兒女團聚的悲喜交集情景;在家中關切國家形勢和提出如何借用回紇兵力的建議;最後回顧了朝廷在安祿山叛亂後的可喜變化和表達了自己對國家前途的信心、對肅宗中興的期望。它象上表奏章一樣,寫明年月日,謹稱“臣甫”,恪守臣節,忠悃陳情,先說離職的的不安,次敘征途的觀感,再述家室的情形,更論國策的得失,而歸結到歌功頌德。這一結構合乎禮數,盡其諫職,順理成章,而見美刺。不難看到,詩人採用這樣的陳情表的構思,顯然出於他“奉儒守官”的思想修養和“別裁偽體”的創作要求,更凝聚著他與國家、人民休慼與共的深厚感情。

“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痛心山河破碎,深憂民生塗炭。這是全詩反覆詠歎的主題思想,也是詩人自我形象的主要特徵。詩人深深懂得,當他在蒼茫暮色中踏上歸途時,國家正處危難,朝野都無閒暇,一個忠誠的諫官是不該離職的,與他本心也是相違的。因而他憂虞不安,留戀恍惚。正由於滿懷憂國憂民,他沿途穿過田野,翻越山岡,夜經戰場,看見的是戰爭創傷和苦難現實,想到的是人生甘苦和身世浮沉,憂慮的是將帥失策和人民遭難。總之,滿目瘡痍,觸處憂虞,遙望前途,征程艱難,他深切希望皇帝和朝廷瞭解這一切,汲取這教訓。因此,回到家裡,他雖然獲得家室團聚的歡樂,卻更體會到一個封建士大夫在戰亂年代的辛酸苦澀,不能忘懷被叛軍拘留長安的日子,而心裡仍關切國家大事,考慮政策得失,急於為君拾遺。可見貫串全詩的主題思想便是憂慮國家前途、人民生活,而體現出來的詩人形象主要是這樣一位忠心耿耿、憂國憂民的封建士大夫。

“緬思桃源內,益嘆身世拙。”遙想桃源中人避亂世外,深嘆自己身世遭遇艱難。這是全詩伴隨著憂國憂民主題思想而交織起伏的個人感慨,也是詩人自我形象的重要特徵。肅宗皇帝放他回家探親,其實是厭棄他,冷落他。這是詩人心中有數的,但他無奈,有所怨望,而只能感慨。他痛心而苦澀地敘述、議論、描寫這次皇恩放回的格外優遇:在國家危難、人民傷亡的時刻,他竟能有閒專程探親,有興觀賞秋色,有幸全家團聚。這一切都違反他愛國的志節和愛民的情操,使他哭笑不得,尷尬難堪。因而在看到山間叢生的野果時,他不禁感慨天賜雨露相同,而果實苦甜各別;人生於世一樣,而安危遭遇迥異;自己卻偏要選擇艱難道路,自甘其苦。所以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兒女窮困的生活,飢瘦的身容,體會到老妻愛子對自己的體貼,天真幼女在父前的嬌痴,回想到自己舍家赴難以來的種種遭遇,不由把一腔辛酸化為生聚的欣慰。這裡,詩人的另一種處境和性格,一個艱難度日、愛憐家小的平民當家人的形象,便生動地顯現出來。

“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堅信大唐國家的基礎堅實,期望唐肅宗能夠中興。這是貫串全詩的思想信念和衷心願望,也是詩人的政治立場和出發點。因此他雖然正視國家戰亂、人民傷亡的苦難現實,雖然受到厭棄冷落的待遇,雖然一家老小過著飢寒的生活,但是他並不因此而灰心失望,更不逃避現實,而是堅持大義,顧全大局。他受到形勢好轉的鼓舞,積極考慮決策的得失,並且語重心長地回顧了事變以後的歷史發展,強調指出事變使奸佞蕩析,熱情讚美忠臣除奸的功績,表達了人民愛國的意願,歌頌了唐太宗奠定的國家基業,從而表明了對唐肅宗中興國家的殷切期望。顯然,由於階級和時代的侷限,詩人的社會理想不過是恢復唐太宗的業績,對唐明皇有所美化,對唐肅宗有所不言,然而應當承認,詩人的愛國主義思想情操是達到時代的高度,站在時代的前列的。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綜上可見,這首長篇敘事詩,實則是政治抒情詩,是一位忠心耿耿。憂國憂民的封建士大夫履職的陳情,是一位艱難度日、愛憐家小的平民當家人憂生的感慨,是一位堅持大義、顧全大局的愛國志士仁人述懷的長歌。從藝術上說,它既要通過敘事來抒情達志,又要明確表達思想傾向,因而主要用賦的方法來寫,是自然而恰當的。它也確象一篇陳情表,慷慨陳辭,長歌浩嘆,然而謹嚴寫實,指點有據。從開頭到結尾,對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指事議論,即景抒情,充分發揮了賦的長處,具體表達了陳情表的內容。但是為了更形象地表達思想感情,也由於有的思想感情不宜直接道破,詩中又靈活地運用了各種比興方法,既使敘事具有形象,意味深長,不致枯燥;又使語言精煉,結構緊密,避免行文拖沓。例如詩人登上山岡,描寫了戰士飲馬的泉眼,鄜州郊野山水地形勢態,以及那突如其來的“猛虎”、“蒼崖”,顯然含有感慨和寄託,讀者自可意會。又如詩人用觀察天象方式概括當時平叛形勢,實際上也是一種比興。天色好轉,妖氣消散,豁然開朗,顯然是指叛軍在失敗;而陰風飄來則暗示了詩人對回紇軍的態度。諸如此類,倘使都用直陳,勢必繁複而無詩味,便當真成了章表。因而詩人採用以賦為主、有比有興的方法,恰可適應表現本詩所包括的宏大的歷史內容,也顯示出詩人在詩歌藝術上的高度才能和渾熟技巧,足以得心應手、運用自如地用詩歌體裁來寫出這樣一篇“博大精深、沉鬱頓挫”的陳情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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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遭祿山之亂,自行在往鄜州,鄜州在鳳翔東北,故以《北征》命題。【鶴注】此詩述在路及到家之事,當在羌村後,至德二載九月作,故云:“菊垂今秋花。”班彪作《北征賦》:“用以為題。”

皇帝二載秋①,閏八月初吉②。杜子將北征③,蒼茫問家室④。

(首段從北征問家敘起。)

①《春秋繁露》:德侔天地者,稱皇帝。蔡邕《獨斷》:“秦承週末,自以為德兼三王,功包五帝,故並以為號,漢因之而不改。②《詩》:“二月初吉。”初吉,朔日也。③《楚辭》:“駕玄螭兮北征。”④陰鏗詩:“蒼茫歲欲晚。”蒼茫,急遽之意。《詩》:“宜其家室。”

維時遭艱虞①,朝野少暇日②。顧慚恩私被③,詔許歸蓬蓽④。拜辭詣闕下⑤,怵惕久未出⑥。雖乏諫諍姿⑦,恐君有遺失⑧。君誠中興主,經緯固密勿⑨。東胡反未已⑩,臣甫憤所切(11)。揮涕戀行在(12),道途猶恍惚(13)。乾坤含瘡痍(14),憂虞何時畢。

(次述辭朝戀主之情,上八,欲去不忍,憂在君德。下八,既行猶思,憂在世事。)

①王洙曰:時房琯得罪,甫上言:琯罪細不宜免。帝怒,詔三司推問。甫謝,因稱琯宰相子,少自樹立,有大臣體。帝不省錄,詔放甫歸鄜州。庾信《哀江南賦》:“逮永嘉之艱虞。”②張協詩:“朝野多歡娛。”王粲《登樓賦》:“聊暇日以銷憂。”夢弼曰:少暇日,謂軍興之際,公私不遑安處。③顧慚,自顧慚愧也。裴松之《三國志注表》:“顧慚二物。”曹植詩:“不得顧恩私。”④傅鹹詩:“發身蓬蓽廬。”⑤《晉史論》:陳王就國,則拜辭隕涕。班彪詩:“上書詣闕下。”⑥曹植詩:“皇恩過隆,只承怵惕。”⑦《孔叢子》:“犯顏諫諍,公正無私。”⑧公為拾遺,故恐君有遺失。《前漢·張安世傳》:“無所遺失。”⑨《文心雕龍》:“經緯區宇,彌綸彝憲。”傅亮表:“密勿軍國,心力俱盡。”密,秘也。勿,黽勉也。⑩東胡,指安慶緒。(11)鍾惺曰:臣甫,用章奏字面,如對君語。《家語》:敬姜曰:“無揮涕。”(12)行在,見《竄鳳翔》詩。(13)《法言》:“人心恍惚。”(14)《漢書》:“瘡痍者未起。”《說文》:“痍,傷也,金瘡也。”(15)《易》:“悔吝者,憂虞之象也。”

靡靡逾阡陌①,人煙眇蕭瑟②。所遇多被傷③,呻吟更流血④。回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⑤。前登寒山重⑥,屢得飲馬窟⑦。邠郊入地底⑧,涇水中蕩潏。猛虎立我前⑩,蒼崖吼時裂。菊垂今秋花,石帶古車轍(11)。青雲動高興(12),幽事亦可悅(13)。山果多瑣細(14),羅生雜橡慄(15)。或紅如丹砂(16),或黑如點漆(17)。雨露之所儒(18),甘苦齊結實(19)。緬思桃源內,益嘆身世拙。坡陀望鄜畤(20),巖谷互出沒(21)。我行已水濱(22),我僕猶木末(23)。鴟鳥鳴黃桑(24),野鼠拱亂穴(25)。夜深經戰場(26),寒月照白骨(27)。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28)。遂令半秦民(29),殘害為異物(30)。

(此歷敘征途所見之景。既逾越阡陌,復回顧鳳翔,自此而過邠郊、望鄜畤家鄉漸近矣。大約菊垂以下,皆邠土風物,此屬佳景。坡陀以下,乃鄜州風物,此屬慘景。【周甸注】途中所歷,有可傷者,有可畏者,有可喜者,有可痛者。【申涵光】丹砂數句,混然元化。我行二句,儼若畫圖。)

①《詩》:“行邁靡靡。”王粲詩:“悠悠涉荒路,靡靡我心愁。四望無煙火,但見陌與阡。”《漢書注》:“南北曰阡,東西曰陌。”②曹植詩:“千里無人煙。”眇,少也。陶潛詩:“蕭瑟室宇中。”③被傷,戰士之帶傷者。④《列子》:“周之尹氏,有老役夫,晝則呻吟即事。”呻吟,聲引氣也。《國策》:“流血成川。”元年十月,房琯有陳陶、青坂之敗。二年,郭子儀復有清渠之敗。故云:“呻吟更流血。”⑤《家語》:“旌旗繽紛。”沈約詩:“雲華乍明滅。”⑥陰鏗詩:“寒山但見松。”重,重疊也。⑦古樂府:“飲馬長城窟。”⑧《唐書》:邠州新平郡,屬關內道。杜篤《論都賦》:“瘞后土,禮邠郊。”胡夏客曰:入地底,暗用陶復陶穴事,其俗尚窟居也。《甘泉賦》:“窺地底而上回。”⑨《括地誌》:涇水發源涇州,東南流邠州界,至高陵入渭。《九域志》:潏距涇才百五十里。《海賦》:“蕩潏島濱。”蕩潏,水流貌。陳子昂詩:“雲海方蕩潏。”⑩陸機詩:“猛虎憑林嘯。”又:“狐獸更我前。”(11)《左傳》:“周穆王周行天下,將必有車轍馬跡焉。”(12)阮籍詩:“託志青雲上。”殷仲文詩:“能使高興盡。”(13)鍾惺曰,幽事六句,當奔走愁絕時,偏有閒心清眼,看景入微。(14)支遁詩:“芳泉代甘醴,山果兼時珍。”(15)《高唐賦》:“芳草羅生。”(16)晉摯虞流離鄠杜間,拾橡慄而食。《廣韻》:“橡,櫪實也。”《本草》:“其實似慄實而小。”左思《蜀都賦》:“丹砂赩熾出其坂。”(17)《世說》:王右軍見杜弘治,嘆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18)《淮南子》:“雨露所濡,化生萬物。”(19)又:“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景福殿賦》:“結實秋商,敷華青春。”(20)【綖注】鄜畤,即鄜州,公家所在,畤地高而遠先見也。《漢·郊祀志》:鄜秦文公夢黃蛇自天而下,止於鄜衍,作鄜畤,用三牲郊祀白帝。(21)薛道衡侍:“鸞旗歷巖谷。”劉繪詩:“出沒萬重山。”(22)《詩》:“我行其野。”《左傳》:“君其問諸水濱。”《杜臆》:公先至水濱,望家切,而行步速也。(23)《詩》:“我僕痡矣。”《楚辭》:“摹芙蓉兮木末。”(24)《詩》:“鴟鴞鴟鴞。”注,“鴟梟,鵂鶹,惡鳥。”《爾雅》:“茅鴟,怪鴟。”郭璞注:“茅鴟,今鳩似鷹。怪鴟,即鵂鶹,一名角鴟,鳴即雨,晝無見,夜即飛。”《詩》:“桑之落矣,其黃而隕。”(25)《漢書·蘇武傳》:“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說文》:“江東大鼠,能人立,以前兩腳拱頭跳舞。”(26)蘇武詩:“行役在戰場。”(27)張華詩:“平臺寒月色。”王粲詩:“白骨蔽平原。”(28)《哥舒翰傳》:翰率兵出關,次靈寶縣之西原,為賊所乘,自相踐躪,墜黃河死者數萬人。庾信《哀江南賦》:“百萬義師,一朝卷甲。”散何卒,倉卒散失也。(29)長安舊為秦地,故曰秦民。《史記·白起傳》:“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30)《何承天集》:“徒以殘害剝辱。”《鵩賦》:“化為異物兮,又奚足悲。”

況我墮胡塵①,及歸盡華髮②。經年至茅屋③,妻子衣百結④。慟哭松聲回⑤,悲泉共幽咽⑥。平生所嬌兒⑦,顏色白勝雪⑧。見那背面啼⑨,垢膩腳不襪⑩。床前兩小女,補綴才過膝(11)。海圖拆波濤(12),舊繡移曲折(13)。天吳及紫鳳(14),顛倒在裋褐(15)。老夫情懷惡,嘔洩臥數日(16)。那無囊中帛,救汝寒凜慄。粉黛亦解苞(17),衾禂稍羅列(18)。瘦妻面復光,痴女頭自櫛(19)。學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20)。移時施朱鉛(21),狼籍畫眉闊(22)。生還對童稚(23),似欲忘飢渴(24)。問事競挽須,誰能即瞋喝。翻思在賊愁,甘受雜亂聒(25)。新歸且慰意,生理焉得說(26)。

(此備寫歸家悲喜之狀。裋褐以上,乍見而悲,極夫妻兒女至情。老夫以下,悲過而喜,盡室家曲折之狀。在賊四句,繳上以起下,所憂在君國矣。)

①《晉·劉聰載記論》:“昔幽後不綱,胡塵暗於戲水。”②劉向《新序》:“士亦華髮墜顛而後可用。”③何遜詩:“洛陽城東西,卻作經年別。”④子夏衣若懸鶉百結。王隱《晉書》:董威輦拾殘繒,輒結為衣,號曰百結。⑤阮籍車駕所窮,慟哭而返。宋玉《高唐賦》:“虛聞松聲。”⑥陶潛詩:“驟驥感悲泉。”古歌:“隴頭流水,鳴聲幽咽。”⑦陶詩:“嬌兒索父啼。”⑧《杜臆》:白勝雪,乃飢色。⑨《韻府》:俗人謂父曰耶,亦作■。⑩《南史》:陰子春,身服垢汙,腳數年一洗。沈佺期詩:“窮囚多垢膩。”《說文》:“襪,足衣也。自三代有之,謂之角襪。”(11)《記·內則》:“衣裳綻裂紉,箴請補綴。”(12)《杜臆》:海圖四句,乃故家窮狀。《淮南子》:“起波濤。”(13)王褒《講德論》:“曲折不失節。”(14)【趙注】天吳,海圖所畫之物。紫鳳,舊繡所刺之物。剪舊物以補豎衣,故拆移而顛倒也。木華《海賦》:“天吳乍見而彷彿。”《山海經》:“朝陽之谷有神曰天吳,是為水伯,虎身人面,八首、八足、八尾,背青黃色。”又:“丹穴之山,有鸞鷟,鳳之屬也。五色而多紫。”(15)《詩》:“顛倒衣裳。”《方言》:“關西謂裋褐短者為裋褐。”《漢書注》:“裋,謂僮豎所著之襦。褐,毛布也。”《始皇紀》:“寒者利裋褐。”(16)淮南王安書:“夏月暑時,嘔洩霍亂之病,相隨屬也。”(17)古詩,“面以粉黛似空青。”(18)《詩》:“抱衾與裯。”《箋》:“衾,被也,即寢衣。裯,床帳也。”揚雄賦:“駢羅列布,鱗以雜沓兮。”(19)《左傳》:晉贏氏曰:“寡君使婢子侍執巾櫛,以固子也。”注:“櫛,梳比總名。”(20)沈佺期詩:“斜光映曉妝。”(21)朱鉛,即丹粉也。宋玉《好色賦》:“臣東家之子,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22)《史記·淳于髠傳》:“杯盤狼籍。”《七命》:“瀾漫狼籍。”狼所臥處,草皆披靡,曰狼籍。《前漢書》:張敞為婦畫眉。漢《城中謠》:“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錢箋】劉績《靠雪錄》雲:唐時婦女畫眉尚闊,《北征》雲“狼籍畫眉闊”,張籍《倡女詞》有“輕鬢叢梳闊掃眉”之句,蓋當時所尚如此。(23)雷次宗書:“吾童椎之年,已懷遠略。”(24)《詩》:“苟無飢渴。”(25)陶詩:“父老雜亂言。”《左傳》:“聒而與之語,過期。”(26)陸機詩:“生理各萬端。”

至尊尚蒙塵①,幾日休練卒②。仰觀天色改③,坐覺妖氛豁④。陰風西北來⑤,慘澹隨回紇⑥。其王願助順,其俗善馳突⑦。送兵五千人⑧,驅馬一萬匹⑨。此輩少為貴⑩,四方服勇決(11)。所用皆鷹騰,破敵過箭疾(12)。聖心頗虛佇(13),時議氣欲奪(14)。

(此憂借兵回紇之害。妖氛豁,天意回矣。回紇助,人心順矣。此興復大機也。但借兵外夷,終為國患,故云“少為貴”。虛佇,帝望回紇。氣奪,群議沮喪。趙次公曰:不用外兵,而有官軍,此即當時之議。前二段,分應北征問家。後三段,申恐君遺失之故。)

①《左傳》:臧文仲曰:“天子蒙塵於外,敢不奔問官守。”《漢書注》:“天子在外曰蒙塵。”②《吳越春秋》:“揀士練卒。”③陶潛詩:“遠眺同天色。”④魏文帝書:“用給左右,以除妖氛。”⑤顏延子詩:“陰風振涼野。”⑥《唐書·回鶻傳》:回紇,其先匈奴。元魏時號高車部,或曰敕勒,訛為鐵勒。隋曰回紇,亦曰韋紇。至德元載九月,回紇遣其太子葉護,率兵四千,助國討賊。肅宗宴賜甚厚,命廣平王見葉護,約為兄弟。葉護大喜,稱王為兄。趙曰:隨回鶻,當以回紇為正。憲宗元和四年,始請易號回鶻,言捷鷙猶鶻然。《後漢·郎f 傳》:“助順元氣。”⑦孔德璋詩:“漢家嫖姚將,馳突匈奴庭。”馳突,馳驟衝突也。⑧《晉·趙王倫傳》:從兵五千人。⑨《詩》:“驅馬悠悠。《國策》:張儀曰:“車千乘,騎萬匹。”⑩《晉·石勒傳》:“令我與此輩共事。”《記》:“禮有以少為貴者。”(11)司馬遷書:“勇之決也。”《回紇傳》:其人驍強,初無酋長,逐水草轉徙,善騎射,喜盜鈔。(12)《淮南子》:“破敵陷陣,莫能壅御。”庾信詩:“箭飛如疾羽。”隋煬帝取桃竹白羽箭。賜佛羅酋長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13)《大戴禮》:“聖心備矣。”《世說》:桓溫悵然失望,向之虛佇,一時都盡。(14)《後漢·許劭傳》:劭與從兄靖不睦,時議以此少之。王粲《羽獵賦》:“魂亡氣奪。”《魏志》:“吳人奪氣。”

伊洛指掌收①,西京不足拔。官軍請深入②,蓄銳可俱發③。此舉開青徐④,旋瞻略恆碣⑤。昊天積霜露⑥,正氣有肅殺⑦。禍轉亡胡歲⑧,勢成擒胡月⑨。胡命其能久,皇綱未宜絕⑩。

(此陳專用官軍之利。是時名將統兵,奇正兼出,可以收兩京、定河北,而擒安史,此為制勝萬全之策。【朱注】當時李泌之議,欲令建寧並塞北出,與光弼犄角,以取范陽,所見正與公同。【綖注】公以乞師回紇為非計,故云:“聖心頗虛佇,時議氣欲奪。”又謂官軍直可乘勝長驅,故云:“此舉開青徐,旋瞻略恆碣。”唯此議不行,回紇果為唐患,而河北迄非唐有,其雲:“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蓋為此也,公嘗自比稷契,其經綸概見於此矣。昊天六句,仍以天意決其必勝也。)

①陸機詩:“伊洛有岐路。”《抱朴子》:“八極之外,如在指掌。”②《出師表》:“深入不毛。”③蓄,養也。銳,鋒利也。④杜預疏:“此舉十有八九利”青、徐,《禹貢》二州名,在山東。⑤恆山、碣石,在東北。《書》:“太行恆山,至於碣石。”⑥《詩》:“昊天曰明。”《記》:“霜露既降。”⑦《春秋演孔圖》:“正氣為帝。”漢《郊祀歌》:“西顥沆蕩,秋氣肅殺。”⑧《翼奉傳》:“轉禍為福。”⑨《西陽雜俎》:祿山死,太白蝕月。⑩崔駰《達旨》:“皇綱雲緒,帝紀乃設。”宋明帝即位詔:“皇綱絕而復鈕。”

憶昨狼狽初①,事與佔光別②。奸臣竟葅醢③,同惡隨蕩析④。不聞夏殷衰⑤,中自誅妹妲。周漢獲薄興,宣光果明哲⑥。桓桓陳將軍⑦,仗鉞奮忠烈⑧。微爾人盡非⑨,於今國猶活⑩。

(此借鑑楊妃,隱憂張良娣也。許彥昭曰:禍亂既作,惟賞罰當,則能再振,否則不可支矣。陳元禮首議誅國忠太真,無此舉,雖有李郭,不能奏匡夏之功,故以活國許之。欲致興復,當先去女戎。)

①《魏志》:曹操曰:“淯水之難,吾猶狼狽。”《西陽雜俎》:狽,兩足絕短,每行駕兩狼,失之則不能行。②《吳都賦》:“古先帝代。”③奸臣,謂楊國忠。同惡,謂虢國夫人輩。陸機《辯亡論》:“奸臣竊命。”《漢書》:“韓彭葅醢。”④《書》:“同惡相濟。”又:“今我民用蕩析離居。”⑤從夏殷為是,下有周漢也。妹喜、妲已,桀紂所嬖,舊作褒妲,疑誤。⑥《書》:“明哲實作則。”周宣、漢光皆中興主。《舊唐書》:上至馬嵬驛,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比六軍以從。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命吐蕃使者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謀反。”遂殺之,以槍揭其首。上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使高力士問之。玄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令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⑦《詩》:“桓桓於徵。”注:“桓桓,武勇貌。”⑧《書》:“左仗黃鉞。”《後漢書》:“海內忠烈張元節。”⑨微爾,即微管仲之意。⑩孫楚《與孫皓書》:“愛民活國,道家所尚。”

淒涼大同殿①,寂寞白獸闥②。都人望翠華③,佳氣向金闕④。園陵固有神⑤,掃灑數不缺⑥。煌煌太宗業⑦,樹立甚宏達⑧。

(終以太宗事業,望中興之主。當時舊國思君,陵寢無恙,其光復在指顧間矣。此章大旨,以前二節為提綱。首節北征問家,乃身上事,伏第三、四段。次節恐君遺失,乃意中事,伏五、六、七段。公身為諫官,外恐軍政之遺失,內恐宮闈之遺失,凡辭朝時,意中所欲言者,皆罄露於斯。此其脈理之照應也。若通篇構局。四句起,八句結,中間三十六句者兩段,十六句者兩段,後面十二句者兩段,此又部伍之整嚴也。)

①庾信詩:“淒涼多怨情。”《長安志》:南內,興慶官勤政樓之北,曰大同門,其內大同殿。天寶七載,大同殿柱產玉芝,有神光照殿。②庾信《小園賦》:“寂寞人外。”《三輔黃圖》:未央宮,有白虎殿。唐避太祖諱,改為獸。白獸闥,即白獸門也。③《上林賦》:“建翠華之旗。”注:“以翠羽為旗上藻也。”④佳氣,注見前。《神異經》:東北大荒中,有金闕,高百丈。蔡曰:金闕,謂以金飾闕門。⑤後漢郎f 疏:“園陵至重,聖神攸憑。”⑥張悛《為諸孫置守冢人表》:“掃除塋壟。”《舊書》:天寶十載正月,太廟置內官,灑掃諸陵廟。⑦《淮南王歌》:“煌煌上天。”⑧傅毅詩:“靡所樹立。”陸機《高祖功臣贊》:“曲逆宏達。”羅大經曰:唐人每以李、杜並稱,至宋朝諸公,始知推尊少陵。東坡雲:古今詩人多矣,而惟杜子美為首,豈非以其飢寒流落,一飯未嘗忘君與?又云:《北征》詩識君臣大體,忠義之氣,與秋色爭高,可貴也。

範梈曰:孫莘老嘗謂老杜《北征》詩勝退之《南山》詩,王平甫以為《南山》勝《北征》,終不能相服。時山谷尚少,乃曰:若論工巧,則《北征》不及《南山》,若書一代之事,與《國風》、《雅》、《頌》,相為表裡,則《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二公之論遂定。

王嗣奭曰:昌黎《南山》,韻賦為詩,少陵《北征》,韻記為詩,體不相蒙。《南山》琢鏤湊砌,詰屈奇怪,創體傑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不易學,亦不必學,總不脫文人習氣。《北征》固是雅調,古來詞人多用之,如韓之《赴江陵寄三學士》等作,庶可與之雁行也。又曰:其篇法幻妙,若有照應,若無照應,若有穿插,若無穿插,不可捉摸。

李長祥曰:杜詩每有起得極厚,而無頭重之嫌;收得極詳,而無尾大之跡。《北征》中間,歷言室家情緒,乃本題正意,故不見腹脹之病。

葉夢得曰:長篇最難,晉、魏以前,無過十韻者,蓋古人以意逆志,初不以敘事傾倒為工。至杜子美《北征》、《述懷》諸篇,窮極筆力,如太史公記傳,此古今絕唱也。

胡應麟曰:杜之《北征》、《述懷》,皆長篇敘事,然高者尚有漢人遺意,平者遂為元、白濫觴。李《送魏萬》等篇,自是齊、梁,但才力加雄,辭藻增富耳。

唐汝詢曰:杜五言古,體情莫妙於《三別》,嘆事莫核於《三吏》,自訴莫苦於“紈袴”,經濟莫備於《北征》。《夢李白》、《寫懷》見其高,《望嶽》、《慈恩寺》取其壯。他若《留花門》、前後《出塞》、《玉華》、《九成》諸作,胸中羅宇宙,無所不有,斯見其大。

鍾惺曰:讀少陵《奉先詠懷》、《北征》等篇,知五言古長篇不易作。當於潦倒淋漓、忽正忽反、若整若亂、時斷時續處,得其篇法之妙。

魏泰道輔曰:唐人詠馬嵬之事尚矣,世所稱者,劉禹錫雲:“官軍誅佞幸,天子會妖姬。”白樂天雲:“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此乃官軍背叛,逼迫明皇,不得已而誅貴妃也,頗失事君之禮。老杜《北征》詩曰:“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蓋言明皇畏天悔禍,賜妃子以死,無預官軍也。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白話譯文

肅宗即位的第二年,閏八月初一日那天,

我杜甫將要向北遠行,天色空曠迷茫。

這時因為戰亂,時世艱難讓人憂慮,朝野很少有空閒的時日。

想來慚愧,因為只有我一人蒙受皇恩,皇上親自下令允許我回家探親。

我到宮闕拜辭,感到恐懼不安,走了好久尚未走出。

雖然缺乏敢於諫諍的氣魄,總惟恐皇上思慮有所疏失。

皇上確是中興國家的君主,籌劃國家大事,本來就該要謹慎努力。

安史叛亂至今尚未平息,這使君臣深切憤恨。

我只有揮淚告別,但仍戀念鳳翔行宮,走在路上仍然神志恍惚,放心不下。

如今天下盡是創傷,我的憂慮何時才能結束啊!

我拖拖沓沓地穿過田間小路,不見人煙,到處一片蕭條。

路上遇見的人,有很多都是帶著創傷,痛苦呻吟,有的傷口還在流血呢!

我回頭看看鳳翔縣,傍晚時,旗幟還忽隱忽現。

向前登上一道道寒山,屢屢發現戰士餵馬飲水的泉源水窪。

到了邠州郊外,由於地勢低凹,如同走入地底,涇水在邠郊中水流洶湧。

猛虎蹲立在我的眼前,吼嘯聲震山谷,蒼崖好像會崩裂一般。

今秋開滿了菊花,石道上留下了古代的車轍。

青雲激發起高雅的興致,隱居山林的生活也很歡悅。

山裡的水果都很散亂細小,到處混雜生長著橡樹和山慄。

有的紅得像硃砂,有的黑得像點點的生漆。

它們有雨露的滋潤,無論是甜的或苦的,全都結了果實。

遙想那世外桃源,更加想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真是太差了。

在坡陀上遙望廊州,山岩山谷交相出沒。

我已來到了水邊,我的僕人還落後在坡上(回頭看,因為坡陡,以致他好像在樹梢上一樣)。

鴟鳥在枯桑上鳴叫,野鼠亂拱洞穴。

夜深時,我走過戰場,寒冷的月光映照著白骨。

回想起潼關的百萬大軍,那時候為何潰敗得如此倉促?

使秦中百姓遭害慘重。

何況我曾經墮入胡塵(困陷長安),等到回家,頭髮已經盡是花白了。

經過了一年多,回到這茅屋,妻兒衣裳成了用零頭布縫補而成的百結衣。

傷心得在松林放聲痛哭,並激起迴響,泉流也好像一起嗚咽,聲音顯得悲傷極了。

平生所嬌養的兒子,臉色比雪還要蒼白。

看見了父親就轉過身來啼哭(分別很久顯得陌生),身上汙垢積粘,打著赤腳沒穿襪子。

床前兩個小女孩,補綴的舊衣裳剛過兩膝(女兒長高了裙子太短了)。

有海上景象圖案的幛子裂開,因縫補而變得七彎八折。

繡在上面的天吳和紫鳳,顛倒的被縫補在舊衣服上。

老夫情緒惡劣,又吐又瀉躺了好幾天。

奈何囊中沒有一些財帛,救你們寒顫凜慄。

打開包裹取出化妝用的粉黛,被褥和床帳可稍稍張羅鋪陳。

瘦弱的妻子臉上又見光采,痴女自己梳理頭髮。

學他母親沒有什麼擺弄,清早梳妝隨手往臉上塗抹。

一會兒塗胭脂一會兒擦粉,亂七八糟把眉毛塗得那麼闊。

我能活著回來看到孩子們,高興得好像忘了飢渴。

他們問我事情,競相拉著我的鬍鬚,誰能對他們責怪呼喝?

反而使我想起困在賊窩的愁苦,我真的心甘情願受他們雜亂吵嚷。

我剛回來要寬慰心情,生活料理、生計問題,那裡還顧得談論?

肅宗還流亡在外,幾時才可以停止訓練兵卒?

抬頭看看天色的改變,覺得妖氣正在被消除。

陰風從西北吹來,慘淡地隨著回紇。

回紇懷仁可汗願意幫助唐朝,回紇的特性是善於馳騁衝擊。

回紇送來了五千個戰士,趕來了一萬匹戰馬。

這些兵馬以少為貴,唐朝及其他民族都佩服回紇勇猛好鬥。

所用的都像猛鷹飛騰,破敵比射箭的速度還要快。

皇上的心思,是虛心的期待爭取回紇幫助,當時的輿論卻頗為沮喪不願借兵於回紇。

伊水洛水一帶很快就可以收回,長安不必費力就可以攻拔,就可以收復。

唐朝的官兵請求深入,全部是養精蓄銳,要收復敵佔的地區,可不必等待。

此舉全面反攻可以打開青州和徐州,轉過來可望收復恆山和碣石山。

秋天本來就多霜露,正氣有所肅殺。

禍機轉移已到亡胡之年,局勢已定,是擒胡之月。

胡人的命運豈能長久,皇朝的綱紀本不該斷絕。

回想安祿山亂起之初,唐王朝處於狼狽不堪的境地,事情的發展與結果不同於古代。

奸臣楊國忠終於被誅殺,同惡的人隨著就被掃蕩、瓦解、離析。

沒有出現像夏及殷商那樣的衰亡,是由於處死了像寵妃褒姒和妲己那樣的楊貴妃。

像周代漢代能再度中興,是靠像周宣王、漢光武帝那樣的明哲。

還有勇武有力的陳將軍,執行誅討奮發忠烈。

如今若不是有你陳元禮將軍,大家就都完了。

淒涼的大同殿,寂寞的白獸闥。

長安居民都盼望著皇帝的旗幟重臨,好的氣象會再向著長安宮殿。

先帝園陵本來有神靈保佑,保護陵墓、祭禮全部執行不能缺失。

偉大輝煌的太宗奠定了強盛的基業,他所創立建樹的功績,實在恢宏發達。

創作背景

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年),杜甫自鄜州(今陝西富縣)赴靈武,中途為胡兵所俘,被解送長安困居。757年(至德二年)正月,安祿山被其子安慶緒所殺,二月,肅宗自彭原(今甘肅寧縣)遷鳳翔(在今陝西)。四月,杜甫逃出長安,奔赴鳳翔,到達後,在五月十六日受任左拾遺。就在這個月,他上疏論房琯不應罷相,觸怒肅宗,幾陷不測,後來得到宰相張鎬的解救,才倖免於難。杜甫出於為國而奮不顧身,仍想積極履行諫諍職責,肅宗對此並不樂意,在八月底下“墨制”(皇帝用黑筆親書的詔令)準他鄜州探家。這一年閏月的八月初一日,杜甫自鳳翔出發赴鄜州,到達後寫了這首《北征》。鄜州在鳳翔東北,“北征”即北行之意。

作品鑑賞

杜甫的這首長篇敘事詩共有一百四十句,它像是用詩歌體裁來寫的陳情表,是他這位在職的左拾遺向肅宗皇帝彙報他探親路上及到家以後的見聞感想。它的結構自然而精當,筆調樸實而深沉,充滿憂國憂民的情思,懷抱中興國家的希望,反映了當時的政治形勢和社會現實,表達了人民的情緒和願望。

全詩分五大段,按照“北征”,即從朝廷所在的鳳翔到杜甫家人所在的鄜州的歷程,依次敘述了蒙恩放歸探親、辭別朝廷登程時的憂慮情懷;歸途所見景象和引起的感慨;到家後與妻子兒女團聚的悲喜交集情景;在家中關切國家形勢和提出如何借用回紇兵力的建議;最後回顧了朝廷在安祿山叛亂後的可喜變化和表達了他對國家前途的信心、對肅宗中興的期望。這首詩像上表的奏章一樣,寫明年月日,謹稱“臣甫”,恪守臣節,忠悃陳情,先說離職的不安,次敘征途的觀感,再述家室的情形,更論國策的得失,而歸結到歌功頌德。這一結構合乎禮數,盡其諫職,順理成章,而見美刺。讀者不難看到,詩人採用這樣的陳情表的構思,是出於他“奉儒守官”的思想修養和“別裁偽體”的創作要求,更凝聚著他與國家、人民休慼與共的深厚感情。

“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痛心山河破碎,深憂民生塗炭,這是全詩反覆詠歎的主題思想,也是詩人自我形象的主要特徵。詩人深深懂得,當他在蒼茫暮色中踏上歸途時,國家正處危難,朝野都無閒暇,一個忠誠的諫官是不該離職的,與他的本心也是相違的。因而他憂虞不安,留戀恍惚。正由於滿懷憂國憂民,他沿途穿過田野,翻越山岡,夜經戰場,看見的是戰爭創傷和苦難現實,想到的是人生甘苦和身世浮沉,憂慮的是將帥失策和人民遭難。總之,滿目瘡痍,觸處憂虞,遙望前途,征程艱難,他深切希望皇帝和朝廷瞭解這一切,汲取這教訓。因此,回到家裡,他雖然獲得家室團聚的歡樂,卻更體會到一個封建士大夫在戰亂年代的辛酸苦澀,不能忘懷被叛軍拘留長安的日子,而心裡仍關切國家大事,考慮政策得失,急於為君拾遺。可見貫穿全詩的主題思想便是憂慮國家前途、人民生活,而體現出來的詩人形象主要是這樣一位忠心耿耿、憂國憂民的封建士大夫。

“緬思桃源內,益嘆身世拙。”詩人遙想桃源中人避亂世外,深嘆自己身世遭遇艱難。這是全詩伴隨著憂國憂民主題思想而交織起伏的個人感慨,也是詩人自我形象的重要特徵。肅宗皇帝放他回家探親,其實是厭棄他,冷落他。這是詩人心中有數的,但他無奈,有所怨望,而只能感慨。他痛心而苦澀地敘述、議論、描寫這次皇恩放回的格外優遇:在國家危難、人民傷亡的時刻,他竟能有閒專程探親,有興觀賞秋色,有幸全家團聚。這一切都違反他愛國的志節和愛民的情操,使他哭笑不得,尷尬難堪。因而在看到山間叢生的野果時,他不禁感慨天賜雨露相同,而果實苦甜各別;人生於世一樣,而安危遭遇迥異;他自己卻偏要選擇艱難道路,自甘其苦。所以回到家中,詩人看到妻子兒女窮困的生活,飢瘦的身容,體會到老妻和愛子對他的體貼,天真幼女在父前的嬌痴,回想到他自己舍家赴難以來的種種遭遇,不由得把一腔辛酸化為生聚的欣慰。這裡,詩人的另一種處境和性格,一個艱難度日、愛憐家小的平民當家人的形象,便生動地顯現出來。

“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堅信大唐國家的基礎堅實,期望唐肅宗能夠中興。這是貫穿全詩的思想信念和衷心願望,也是詩人的政治立場和出發點。因此他雖然正視國家戰亂、人民傷亡的苦難現實,雖然受到厭棄冷落的待遇,雖然一家老小過著飢寒的生活,但是他並不因此而灰心失望,更不逃避現實,而是堅持大義,顧全大局。他受到形勢好轉的鼓舞,積極考慮決策的得失,並且語重心長地回顧了事變以後的歷史發展,強調指出事變使奸佞蕩析,熱情讚美忠臣除奸的功績,表達了人民愛國的意願,歌頌了唐太宗奠定的國家基業,從而表明了對唐肅宗中興國家的殷切期望。由於階級和時代的侷限,詩人的社會理想不過是恢復唐太宗的業績,對唐玄宗有所美化,對唐肅宗有所不言,然而應當承認,詩人的愛國主義思想情操是達到時代的高度、站在時代的前列的。

綜上可見,這首長篇敘事詩,實則是政治抒情詩,是一位忠心耿耿、憂國憂民的封建士大夫履職的陳情,是一位艱難度日、愛憐家小的平民當家人憂生的感慨,是一位堅持大義、顧全大局的愛國志士仁人述懷的長歌。從藝術上說,它既要通過敘事來抒情達志,又要明確表達思想傾向,因而主要用賦的方法來寫,是自然而恰當的。它也確像一篇陳情表,慷慨陳辭,長歌浩嘆,然而謹嚴寫實,指點有據。從開頭到結尾,對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指事議論,即景抒情,充分發揮了賦的長處,具體表達了陳情表的內容。但是為了更形象地表達思想感情,也由於有的思想感情不宜直接道破,詩中又靈活地運用了各種比興方法,即使敘事具有形象,意味深長,不致枯燥;又使語言精煉,結構緊密,避免行文拖沓。例如詩人登上山岡,描寫了戰士飲馬的泉眼,鄜州郊野山水地形勢態,以及那突如其來的“猛虎”、“蒼崖”,含有感慨和寄託,讀者自可意會。又如詩人用觀察天象方式概括當時平叛形勢,實際上也是一種比興。天色好轉,妖氣消散,豁然開朗,是指叛軍失敗;而陰風飄來則暗示了詩人對回紇軍的態度。諸如此類,倘使都用直陳,勢必繁複而無詩味,那便和章表沒有區別了。因而詩人採用以賦為主、有比有興的方法,恰可適應於表現這首詩所包括的宏大的歷史內容,也顯示出詩人在詩歌藝術上的高度才能和渾熟技巧,足以得心應手、運用自如地用詩歌體裁來寫出這樣一篇“博大精深、沉鬱頓挫”的陳情表。

名家點評

《竹坡詩話》:韓退之《城南聯句》雲:“紅皺曬簷瓦,黃閒系門衡”狀二物而不名,使人暝目思之,如秋晚經行,身在村落間。樸少陵《北征》詩云:“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此亦是說秋冬間籬落所見,然比退之,頗是省力。

《石林詩話》:長篇最難。晉魏以前,詩無過十韻者。蓋常使人以意逆志,初不以敘事傾盡為工。至老杜《述懷》、《北征》諸篇,窮極筆力,如太史公紀傳,此固古今絕唱也。

《唐子西文錄》:古之作者,初無意於造語,所謂因事以陳詞。如杜子美《北征》一篇,直紀行役爾,忽雲“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此類是也。文章只如人作家書乃是。

《艇齋詩話》:韓退之《南山》詩,用杜詩《北征》詩體作。

《冷齋夜話》:《北怔》詩,識君臣大體。忠義之氣,與秋色爭高,可貴也。

《潛溪詩眼》:孫莘老嘗謂:老杜《北征》詩勝退之《南山》詩。王平甫以謂《南山》詩勝《北征》,終不能相服。時山谷尚少,乃曰:“若論工巧,則《北征》不及《南山》;若書一代之事,以與《國風》《雅》《頌》相為表裡,則《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二公之論遂定。

《韻語陽秋》:杜甫:“天吳與紫鳳,顛倒在豆褐”,皆巧於說貧者也。

《唐詩品彙》:劉雲:長篇自然不可無此。又云:愁結中,得從容風刺,如此語乃大篇興致(“青雲動高興”八句下)。劉雲:《北征》精神,全得一段盡意,他人窘態有甚不能自言,又羞置勿道(“經年至茅屋……生理焉得說?”一段下。

《詩藪》:杜之《北征》、《述懷》,皆長篇敘事。然高者尚有漢人遺意,平者遂為元。白濫觴。

《唐詩歸》:鍾雲:只似作文起法,老甚,質甚(“杜子”句下)。時事後才入征途,次第妙,妙(“人煙”句下)。往往奔走愁寂,偏有一副極閒心眼,看景入微入細(“幽事”句下)。此下一段說入門兒女妻妾非悲非喜,非笑非哭,非吞非吐,非忙非閒,口中難言,目中如見(“補綻”句下)。四句已是一首嬌女詩矣(“狼藉”句下)。兒女語態正說不了,忽入“至尊蒙塵”一段,應首段意思,深憂長慮,誰信飢瘦窮老,有此想頭!其篇法幻妙,若有照應,若無照應,若無穿插,若有穿插,不可捉摸(“至尊”句下)。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劉辰翁曰:“甘苦齊結實”以上數語,長篇自然不可無此。以至“殘害為異物”數句,愁結中得從容風刺語,此大篇興致。吳山民曰:說造化、神工簡至;描旅行,真景入微。“粉黛亦解色”(“苞”一作“色”),看此老設勤意,好笑!千辛萬苦中,忽寫出一段情景說話,讀之,幾人撫掌絕倒。結收煞得俊偉。

《杜臆》:昌黎《南山》韻賦為詩;少陵《北征》韻記為詩,體不相蒙。……《南山》琢鏤湊砌,詰屈怪奇,自創為體,傑出古今,然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固不易學,亦不必學,總不脫文人習氣。《北征》故是雅調,古來詞人亦多似之。即韓之《赴江陵》、《寄三學士》等作,庶可與之雁行也。

《唐詩快》:筆法妙絕,古今未有(“蒼茫”句下)。絕好畫圖(“我行”句下)!又有此閒點染,蓋見文字之妙(“天吳”句下)。情狀如見(“問事”句下)。長篇纏綿悱惻,潦倒淋漓,忽而兒女喁喁,忽而老夫灌灌,似騷似史,似記似碑,誠如涪翁所言,足與《國風》《雅》《頌》相表裡。

《杜詩解》:《北征》詩通篇要看他忽然轉筆作突兀之句,奇絕人。“谷巖(“巖谷”一作“谷巖”)互出沒”五字,便是一幅平遠畫,寫得鄜州遠已不遠,近還未近,已是目力所及,尚非一蹴所至,妙絕。陡然轉出“至尊”,筆勢突兀之至(“至尊”四句下)。下“淒涼”、“寂寞”字妙,如此惡字,卻有用得絕妙時(“淒涼”四句下)。

《初白庵詩評》:序事言情,不倫不類,拉拉雜雜,信筆直書。作者亦不自知其所以然,而家國之感,悲喜之緒,隨其棖觸,引而彌長,遂成個古至文,獨立尤偶。

《師友詩傳續錄》:(王士禛答)五七言有二體:田園邱壑,當學陶、韋;鋪敘感慨,當學杜子美《北征》等篇也。

《唐宋詩醇》:以排天斡地之力,行屬詞比事之法,具備方物,橫絕太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有五言,不得不以此為大文字也。問家室者,事之主;憤艱虞者,意之主。以皇帝起,太宗結。戀行在,望匡復,言有倫脊,忠愛見矣。道途感觸,抵家悲喜,瑣瑣細細,靡不具陳,極窮苦之情,絕不衰餒。嚴羽謂李、杜之詩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下視郊、島輩,有類蟲吟草間者,豈不然哉!……中唐以下,惟李商隱《西郊》詩等作有此風力,特知之者少耳。李因篤曰:其才則海涵地負,其力則排山倒嶽,有極尊嚴處,有極瑣細處,繁則如千門萬戶之象,簡則有急弦促柱之悲,元河南謂其具一代興亡,與《風》《雅》《頌》相表裡。可謂知言。

《唐詩別裁》:一幅旅行名畫(“我行”二句下)。以下所見慘景(“鴟鳥”八句下)。到家後敘瑣屑事,從《東山》詩“有敦瓜苦,黑在栗薪”悟出(“海圖”六句下)。敘到家後,悲喜交集,詞尚未了,忽入“至尊蒙塵”,直起突接,他人無此筆力(“至尊”六句下)。“皇帝”起,“太宗”結,收得正大(“園陵”四句下)。漢魏以來,未有此體,少陵特為開出,是詩家第一篇大文。

《杜詩鏡銓》:張上若雲:凡作極緊要、極忙文字,偏向極不要緊、極閒處傳神,乃“夕陽返照”之法,惟老杜能之。如篇中“青雲”、“幽事”一段,他人於正事、實事尚鋪寫不廣,何暇及此?此仙凡之別也。李雲:“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不言周,不言妹喜,此古文互文之妙,正不必作誤筆。自八股興,無人解此法矣。如此長篇,結勢仍復了而不了,所謂“篇終接混茫”也。

《閒園詩摘鈔》:此詩有大筆、有細筆、有閒筆、有警筆、有放筆、有收筆、變換如意,出沒有神。若筆不能換,則局勢平衍,真成冗長矣。

《十八家詩鈔評點》:張雲:此與“夜深經戰場”數語,就途中所見隨手生出波縐,興象最佳,須玩其風神蕭颯閒淡之妙(“或黑”句下)。張雲:此一段敘到家以後情事,酣嬉淋漓,意境非諸家所有(“顛倒”句下)。

《峴傭說詩》:《奉先詠懷》及《北征》是兩篇有韻古文,從文姬《悲憤》詩擴而大之者也。後人無此才氣,無此學問,無此境遇,無此襟抱,斷斷不能作。然細繹其中陽開陰合,波瀾頓挫。殊足增長筆力,百回讀之,隨有所得。

《唐宋詩舉要》:吳曰:哀痛惻怛之中,忽轉入幽事可悅,此之謂夭矯變化,(“青雲”二句下)。蔣曰:忽然截住,萬鈞之力(“新歸”二句下)。張曰:忽入時事,筆力絕人(“至尊”二句下)。吳曰:此下至末,氣勢驅邁,淋漓雄直(“慘澹”句下)。吳曰:氣象旁魄,語語有擎天拔地之勢(“伊洛”十二句下)。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杜甫

杜甫(712年—770年),字子美,漢族,本襄陽人,後徙河南鞏縣。自號少陵野老,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合稱“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杜甫也常被稱為“老杜”。

杜甫在中國古典詩歌中的影響非常深遠,被後人稱為“詩聖”,他的詩被稱為“詩史”。後世稱其杜拾遺、杜工部,也稱他杜少陵、杜草堂。

杜甫創作了《春望》《北征》《三吏》《三別》等名作。乾元二年(759年)杜甫棄官入川,雖然躲避了戰亂,生活相對安定,但仍然心繫蒼生,胸懷國事。雖然杜甫是個現實主義詩人,但他也有狂放不羈的一面,從其名作《飲中八仙歌》不難看出杜甫的豪氣干雲。

杜甫的思想核心是儒家的仁政思想,他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宏偉抱負。杜甫雖然在世時名聲並不顯赫,但後來聲名遠播,對中國文學和日本文學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杜甫共有約1500首詩歌被保留了下來,大多集於《杜工部集》。


杜甫五言體敘事詩《北征》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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