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剛穿越,就因沒生兒子,她和三歲幼女被夫家掃地出門


砰!

當車頭猛烈地撞向安全島,坐在駕駛座上的孟怡芳頓時失去意識,而路邊目擊這場車禍意外的民眾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有人敲打車窗,希望能把她叫醒。

“……後座還有小孩,要不要先把她抱出來?”

“還是等警察來了再說……”

車外的民眾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過了多久,孟怡芳渙散的意識被女兒的哭聲給勉強拉了回來,她有些困難地掀開眼皮,發現胸口劇痛,呼吸短促,全身無法動彈,不禁迷惑地看著窗外的救難人員正試圖用工具扳開變形的車門,這才想起今天是跟老公……不!應該說“前夫”,辦理離婚手續的日子。她終於甩掉那個偷腥的混蛋,還得到女兒的監護權,得以從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中解脫,應該好好慶祝才對,卻沒想到精神不濟、身心俱疲的她會在回家的路上出車禍。

“車門打開了!”有人大喊。

兩名救護人員馬上趨近,探測她的生命跡象。

“先……先救我的……女兒……救救……我的女兒……”她怎樣都沒關係,只希望芊芊沒事,女兒才兩歲,還有好長的人生要過,不能就這麼死了。

“小孩沒事,不要擔心……”救護人員安慰地說。

孟怡芳虛弱地彎起唇角。“那就好……”

“小心!傷者可能有內出血……”兩名救護人員將她從車內抬了出去,放在擔架上,推向救護車。

她吃力地睜大眼睛,想再看正在哇哇大哭的女兒一眼,要告訴她,媽媽真的很愛很愛她,可是意識又開始模糊了。

擔任護士的孟怡芳知道自己就要休克了,不禁打從心底感到驚懼恐慌,就怕陷入昏迷之後,再也醒不過來。

我不想死……

芊芊需要我這個媽媽……

不要把我帶走……

別哭!媽媽在這裡……

徽州歙縣

“嗚嗚……”

是芊芊在哭嗎?怡芳墜入黑暗深眠當中的意識,被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哭聲給喚醒,天生的母性本能讓她極力想要擺脫再次陷入黑暗世界的可能,只想要抱緊女兒,安撫她的情緒。

她慢慢地掀開眼皮,可旋即而來的是由額頭傳來的痛楚,活像被人用槌子敲了好幾下,疼到眼淚都掉下來了。

“二姑娘醒了……”站在床邊拭淚的婢女驚喜地說。

怡芳第一個反應並不認為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只是緩緩地抬起右手,摸到頭上紮了繃帶,猜想一定是車禍當時受的傷,直到目光對準焦距,最先看到的是張滿臉淚痕的小小臉蛋,卻不是芊芊。

雖然才三歲大,元元卻已經懂得害怕,怕母親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從此一睡不醒。“娘……娘……”

“我不是……”她想要告訴眼前的小女孩,自己並不是她的……娘?咦?直到這一剎那,怡芳渾渾噩噩的意識才完全清醒過來,看著頭上扎著兩個小抓髻的小女娃,年紀比芊芊大一點,身上還穿著古色古香的衣服,現代的父母不大可能會讓孩子做這種打扮才對啊?

這時,站在床邊的阿朱喜極而泣地問:“二姑娘還有哪裡不舒服?”

若說小女孩讓怡芳感到困惑不解,這名腦後扎著長長的辮子、一身古代穿著打扮的女孩子更讓她的腦子瞬間當機,不知該做何反應。

阿朱俯下身,想要看清楚主子的表情。“二姑娘?”

“你……你叫我二姑娘?”怡芳瞪著面前大約十七、八歲,五官清秀,有著一雙單眼皮的眼和圓潤臉蛋,看起來很機靈的阿朱,無端地笑出來——其實她正在作夢吧?並沒有真的醒過來,才會夢見古代的劇情。

“是啊!”她有些困惑主子為何這麼問。

元元撲進母親懷中,把她抱得好緊,想要引起注意。“娘!”

此刻,怡芳手上抱著軟綿綿又熱呼呼的身子,是如此真實,絕不像在作夢……

她終於警覺到不對勁,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強忍著暈眩,審視周遭的環境。原本以為會是在醫院,但卻是在一間只有在古裝劇裡頭才會看到的房間,還點著蠟燭,除非停電,否則不會有人這麼做。

“難道……”怡芳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就算沒有鏡子,光憑觸覺也知道骨架比原本的還要纖細,不只下巴變尖,皮膚也細嫩許多,就連聲音都不一樣,這下她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阿朱見她表情呆愣,不免擔心那是不是頭部的傷勢引起的後遺症。“二姑娘的頭是不是還會疼?要不要奴婢再去把大夫請來?”

“大夫?”聽到不是用醫師這個稱謂,她的擔憂果然成真了。“我還以為那是隻有戲裡才有的劇情……”

怡芳當了多年的護士,每天接觸生死,從沒見過離奇的怪事,總以為那些故事都是別人編出來的,想不到她竟真的遇上了……

“她……我怎麼了?”她問著眼前的婢女,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二姑娘這幾天心情不好,昨天要下樓時不小心踩空,就這麼滾下樓去,當場撞破腦袋,也沒了氣息,把奴婢給嚇壞了,只好去請隔壁邢家的大太太過來幫忙,她除了叫人去請大夫,還用力掐了二姑娘的人中,原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這一招還真的管用,二姑娘又活過來了……”阿朱一面哭泣,一面說道。“幸好二姑娘沒事,否則小姐以後該怎麼辦?”

她不禁聽得目瞪口呆。

阿朱想到主子差點連命都賠上,愈說愈悲憤。“李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姑爺更是可惡!他不但休了二姑娘,就連小姐也不要了,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枉費二姑娘對他一片痴心,卻一點都不珍惜……要是二姑娘就這麼走了,全都是被他們害的……”

聞言,怡芳又是一愣,意思是這副身體的原主被她的丈夫給休了?怡芳萬萬沒想到彼此的遭遇竟然會如此相似,同樣都嫁了個渣夫,最後離了婚,還獨自扶養女兒,更出現這種戲劇性的發展。

只要想到古代女子身分不高,一旦被丈夫休離,就連孃家也回不去了,更無人接濟,根本就是死路一條。這位“二姑娘”之所以會從樓梯上摔下去,也許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根本失去活下去的勇氣,真是太傻了!

其實怡芳也好不到哪裡去,前夫一再外遇,可是為了女兒,想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她只好把苦往肚子裡吞,要不是這次他得寸進尺,居然把小三帶回家,她也不會狠下心來跟他離婚。

怡芳低頭看著已經睡著的小女娃,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芊芊,頓時紅了眼眶,不過就算她真的死了,至少還有爸媽在,相信他們會很樂意照顧外孫女,加上保險公司的理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再說,前夫連一份穩定的工作都沒有,法院不可能會把孩子判給他,她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你聽了不要害怕……”她慢慢地坐起身,知道這種事瞞不過去,決定先跟對方坦白,一起面對問題。“我並不是你的‘二姑娘’,也不是這個孩子的娘。”

“二姑娘明明是二姑娘啊……”阿朱不明白她的話。

她輕撫了下額頭上還隱隱抽痛的傷口。“雖然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但裡頭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想你的‘二姑娘’從樓上摔下來時就已經斷氣了,或許老天爺可憐這個孩子一下子失去了雙親,才讓我來到這裡。”

阿朱張大嘴巴,驚愕地看著她。

“我和你的‘二姑娘’有著類似的遭遇,才剛離開丈夫,正要帶著女兒回去投靠孃家,想不到卻在半路上出了意外,就這麼死了……”早知道不要開車,應該坐出租車回家,就不會發生車禍,想到這裡,怡芳真的好後悔,聲音都哽咽了。

“我這輩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也見不到我的女兒了……”芊芊,媽媽的寶貝!對不起!媽媽不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了!

“你、你真的不、不是二姑娘?”阿朱嚇到連說話都結巴。

怡芳滿臉歉意,抽泣一聲。“我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可是又無法把你家‘二姑娘’還給你,真是對不起……”

仔細聽她說話的口氣及眼神,根本不像伺候多年的主子,二姑娘也不可能對自己編出這種荒誕不經的謊言,阿朱呆愣了好久,才慢慢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不禁悲從中來。

“二姑娘……我家二姑娘真的死了……嗚……你死得好冤……怎麼可以丟下小姐就死了……”阿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而怡芳則想到再也見不到親生女兒,以及家中年邁的父母,得讓他們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也不禁跟著落淚。

兩個女人就這麼哭了好久,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紛紛擦乾眼淚。

“既然二姑娘已經不在人世,以後小姐就只有拜託你了,她若再失去親孃,就真的太可憐了……”阿朱很快地重新振作起來。“反正這麼離奇的事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她也是這麼想,不過多少還是有些慌亂不安。“但是我對你家‘二姑娘’的事一點都不瞭解……”

“我會全部告訴你的……”阿朱拍了拍胸口。“我打十歲起就被賣進曹家,一直伺候著二姑娘,對曹家的事相當瞭解,就連二姑娘嫁進李家,我對李家的人也同樣清楚,只要牢記在心,應該不會有人懷疑。”

思索片刻,怡芳也不得不承認,她除了頂替這位“二姑娘”的身分之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好,你就統統告訴我,我會努力記住。”她輕撫著偎在懷中的元元,同樣身為人母,也確實無法袖手不管。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

五天後,怡芳獲得大夫允許,終於可以下床走動了。

她真的沒想到會來到清朝,可惜自己對“步步驚心”那類的連續劇並不感興趣,只聽過在醫院工作的女同事成天在聊什麼四爺。

今年二十八歲的她,就這麼陰錯陽差地成了二十歲的“曹袖兒”——一個山西晉商的女兒,家中經營“大盛川”票號,如今雙親已經過世,大姊又遠嫁京城,家中只有一個小五歲的弟弟,是個溫順賢淑的大家閨秀,這輩子唯一的錯誤就是嫁給世代經營木材生意,徽州李家的五爺為妻。

“……那一天老爺若沒有在半路上結識姑爺,還邀請他到家中作客,二姑娘也沒有躲在珠簾後頭偷看,就這麼一見鍾情,定能有個比李家更好的歸宿,也不會落得這麼不堪的命運。”阿朱只要想到這段往事就會忿忿不平。

相較於她的憤慨,怡芳只是苦笑。“沒有人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真的遇上,也只能去面對。”

她也是天人交戰了好幾個月,才真正去面對自己的婚姻,該放手就放手,不再留戀,也不再以為可以挽回老公的心。

阿朱仰頭看著天井上方,因為有它,採光和通風相當良好,更是徽派建築當中最大的特色之一。

“幸好老爺有先見之明,打聽到李家的內宅複雜,婆媳和妯娌之間存在著不少問題,二姑娘的個性又不善與人爭,恐怕鬥不過人家,擔心二姑娘將來受了委屈,到時還沒能有個棲身之所,便託人買下這座老宅子,當作二姑娘的嫁妝。雖然舊了些,不過至少可以遮風避雨,想不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所幸大清律法當中有一條——“離婚之日,無論何原因,其妝奩應聽攜去”,否則李家仗著二姑娘沒有靠山,很有可能把嫁妝都霸佔了。

“做父母的都是用心良苦。”她也跟著抬頭欣賞起這座雙層四合院,只見青磚黛瓦馬頭牆,磚雕的門罩、石雕的漏窗、木雕的窗欞和楹柱,就算是再不懂藝術的人,也會愛上它。

“……娘!”元元剛午睡醒來,就急著出來找母親。

怡芳馬上朝“女兒”笑了笑,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但看著她稚氣可愛的笑臉,衝著自己喊這一聲娘,自然而然便把所有的母愛都給了這個孩子,見她走了幾步又跌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小心!有沒有摔疼?”她上前把女兒從地上扶起。

其實前兩天她就發現這個孩子走路有些歪斜,肢體動作也不大協調,又老是不小心跌倒,起初以為是因為年紀小,走路還不穩,不過怡芳擔任小兒科的護士多年,還是本能地察覺不對勁。

她慎重其事地問:“阿朱,元元的腳……”

“小姐是長短腳……”阿朱半掩著嘴,儘量降低音量。“她的左腳比右腳短了快一吋,大太太因此老是責怪二姑娘給她生了個有缺陷的孫女,壓根兒就不承認她的存在,每回見到小姐走路一拐一拐的就破口大罵,還……還拿藤條抽她的小腿,想把這個壞毛病糾正過來,即使二姑娘哭著哀求姑爺作主,他也不管,還說祖母管教孫女是天經地義的事。”

“真是太過分了!”她簡直不敢置信,任何一個當媽媽的,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遭到虐待,何況是來自至親的虐待?

“娘在生氣嗎?”元元瑟縮一下,對於大人們的怒氣,她總是異常恐懼。

“娘不是在生你的氣……”怡芳將她抱起來,只要待在這裡一天,她就會代替曹袖兒盡一個母親的責任。“沒關係,有娘在,娘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元元不大明白,但是隻要娘不再悶悶不樂,也不要不說話、不理她,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大太太還說,二姑娘進門到現在已經四年了,還生不出個兒子,就算將來真的生了,也難保不會再有缺陷,硬是以『無子』的罪名,要姑爺把她休了。”阿朱咬牙切齒地說。

她對那個叫李君棠的渣夫印象更惡劣了。“他就真的休了?”

阿朱更為主子抱屈。“姑爺……不對!不該再叫姑爺了,他從來沒把二姑娘擺在心上,當她是正室,之所以答應親事,也是因為曹家經營票號,富甲一方,得知岳父過世之後,態度也就跟著變了,夜裡都睡在小妾房裡,真的想要兒子,自然有人幫他生,他根本不在乎。”

“果然是個渣夫……”怡芳在心裡罵道。

“可惜曹家的少爺年紀還輕,想幫也幫不上忙,長輩們也覺得二姑娘被休,讓他們沒有面子,視她為喪門星,李家也就更有恃無恐,不管二姑娘是不是還有親人可以投靠,就把她趕出門……”阿朱邊氣邊罵。“二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怡芳一面傾聽,一面抱女兒上樓,回到二樓的寢房。

“只要我還留在這裡,就會好好照顧元元,這應該也是你家二姑娘唯一放心不下的事,眼前雖然有房子可以住,但是人總要吃飯……”錢從哪裡來,才是當務之急,可問題是一個被休的古代女人能做什麼?

“這一點老爺生前早就想好了……”她走到鏡奩前,小心翼翼地將它翻倒,然後招手要怡芳過去,接著掀開最底層的木板,原來還設有一個隱密的夾層,不容易被人發現。“李家的人絕對想不到這裡頭藏了寶貝……這是大盛川的銀票,總共有五百兩,是老爺留給二姑娘的私房錢。”

看著手上的一迭銀票,怡芳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你家老爺簡直是未卜先知,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他可能萬萬沒料到女兒會從樓梯上摔下來而亡。

阿朱嘆了口氣。“二姑娘從小到大都很乖順聽話,唯獨碰上那個男人,就像被鬼迷了心竅,一心一意只盼能嫁進李家,否則老爺根本不必為她設想這麼多,想不到這些擔心都成真了。”

“女人一旦遇到愛情,眼睛就像瞎了似的,什麼也看不到。”怡芳有感而發,不過幸好她已經離婚,互不相干,她不用代替曹袖兒去對付那個渣夫。

她又看著手上的銀票,只要有錢就好辦事了。

“這座宅子還住了哪些人?”她似乎不見其他人走動,不過還是問問。

“目前就只有咱們三個,自從半個月前,二姑娘被李家趕出大門,搬到這裡來之後,我原本想請個廚娘和專門打雜的僕役,但二姑娘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對身邊的事都漠不關心,所以這些粗活都是我在做。”阿朱並不是在替自己抱屈,而是為主子不平。

怡芳拍了拍她的肩頭,因阿朱的忠心而動容。“還真是辛苦你了,不過該請的人還是要請,只是要能信得過的人才行,問題是該怎麼找呢?”

“雖然二姑娘嫁進李家已經四年,不過很少有機會出門,連我這個大丫頭也不能隨便外出,牙婆介紹的又未必都是好的,不能盡信,咱們不如去請教隔壁邢家的大太太,她在呈坎村住得久,人面也廣,一定可以幫得上忙的。”她腦子動得快,馬上提出建議。

“你說得對,我也應該去跟人家道聲謝。”怡芳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曹家又遠在山西,也只有依靠這位“芳鄰”了。

於是,怡芳牽著元元的小手,親自拜訪了一牆之隔的“康莊”,一路上又聽阿朱說這座莊子的男主人姓邢,在徽州開了好幾家當鋪,女主人則在家中教人蘇繡,夫妻倆生了一對龍鳳胎,今年已經十歲,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

當怡芳第一眼見到這位柔媚如水的邢家大太太周氏就頗有好感,對方在得知她的處境之後,也甚表同情,相當樂意幫忙介紹幾個信得過的人到府裡來做事,還說若有困難可以告訴她。

解決了人手的問題,怡芳白天忙著熟悉裡裡外外的環境,又聽阿朱說起曹家和李家的一切,根本沒有時間去悲傷,直到夜深人靜,才因為思念女兒和父母,偷偷掉著眼淚。

又過了將近十天,透過周氏介紹到府裡做事的人前來報到,都是徽州人氏,畢竟往後要一起生活,怡芳還是想多瞭解一下他們的身分背景,便將他們召到正廳,詳細詢問一番。

第一個是鳳姐,長得頗具姿色,年過三十還雲英未嫁,曾在京城的大餐館當過廚娘,因為某些緣故返回老家;第二個是擔任門房的老邱,四十多歲的他個性木訥,年輕時當過鏢師,左手兩根指頭被劫鏢的匪徒砍斷,一直孤家寡人,只求能有個溫飽;接下來是十六歲的寶柱,長得身強力壯,什麼粗活都肯做,想多攢點銀子讓弟弟讀書,將來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而唯一由牙婆介紹進來的,是年僅十三歲的平兒,因為不想走上與姊姊同樣的命運——被叔叔、嬸嬸賣給有錢老爺當侍妾,最後慘遭凌虐至死——自願賣身為婢。

她滿意地頷首,目前打算先僱用眼前這四個人,將來要是人手還不夠,再慢慢增加就好,至於月俸該給多少,她在請教過周氏大概的行情之後,給了一個大家都能夠滿意的數字。

“……只要大家認真做事,咱們二姑娘絕不會虧待你們的。”阿朱身為貼身丫頭,自然可以替主子發聲。

眾人齊聲回道:“是!”

“我想你們早晚都會知道,所以就先坦白說了……”怡芳也不避諱。“我孃家姓曹,曾經嫁過人,只是不久之前被夫家休了,對方連女兒也不要,所以元元便跟了我這個娘,如果你們在意,不想留下來,直說無妨。”

四人看著眼前這名穿著杏黃色大襖,下頭搭了件百褶裙,不過雙十年華,生得又是溫婉秀氣、我見猶憐的美麗少婦,實在想不出她會被休離的理由,不禁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多問。

最後由說話直爽的鳳姐開口。“咱們可以知道二姑娘為何被休嗎?”

“進門四年,卻尚未替相公生下子嗣,這是主要的原因。至於其他,多半是嘴巴不甜,不得婆母喜愛,也不會做人,更不懂得討好妯娌。”這些日子她歸納了阿朱說過的話,整理出幾個原因。

阿朱連忙替主子說話。“咱們二姑娘就是不會跟人爭、跟人鬥,才會受了委屈,可不是真犯了什麼錯。”

“進門才不過四年,又不是不能生,這也太急了……”鳳姐哼了哼,同樣都是女人,自然站在怡芳這一邊。“準是男人喜新厭舊的毛病作祟!”

男人就是貪心,有了正室,還想納小的,居然還敢把歪主意動到自己頭上,讓她好幾回不得不拿菜刀趕人,最後被迫離開京城,回到了徽州老家。

怡芳微微一哂。“不管是不是喜新厭舊,我被夫家休了是事實,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所以我往後決定靠自己,還希望各位多多幫忙。”

寶柱和平兒也許還不大懂,不過老邱和鳳姐可是見過不少世面的,還沒看過哪個被休的棄婦,會像眼前這位新東家,不但不自怨自艾,也不愁眉苦臉,還活得坦然自在,他們因為他這份堅強和骨氣,而感到佩服。

“二姑娘大可放心,‘康莊’的邢家大太太事前有提了一下,既然她肯介紹咱們過來,也就表示她信得過你,我自然不會在意這種事。”鳳姐這番話贏得其他人不約而同的點頭。

聞言,她不由得吁了口氣,雖然離婚在現代世界不算什麼,可是在古代,無論是哪一個朝代,對女人來說都是種莫大的恥辱,一輩子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她還真怕他們會瞧不起。

“那就好……阿朱,你先去安排他們住的地方。”

“是,二姑娘。”於是,阿朱便領著四人退出廳外了。

見他們走了,怡芳這才放鬆全身的肌肉,攤坐在椅子上。接下來就等生活步上軌道,再來考慮以後要靠什麼營生,因為就算再怎麼省吃儉用,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得先未雨綢繆才行。

★★★

兩個月後

同樣位於歙縣的李家,世代都住在城內的斗山街,這兒不只有官府人家,同時也是徽商集中居住的地方。

“還沒到嗎?”大太太心急如焚地喃道。

大媳婦馮氏陪在她身邊。“應該就快回來了,婆母別急……”

“我怎麼能不急呢?說什麼掉進河裡、撞傷腦袋,醒來之後,連自己是誰、叫什麼都想不起來,我聽了一顆心都碎了……”她一面拭淚一面說道。“咱們李家世代從事木材買賣,儘管這一行風險很高,可也沒出過事……”

由於徽州山多田少,水路交通便捷,木商先於冬季僱人上山砍伐,隨後馱運下山,堆放在谷地,等到來年五、六月,梅雨季來臨,江水開始泛漲,再將木材編成浮排放入小河中,順流而下。

徽州的木材商人就是憑藉著自己的膽識,駕馭沿江漂運的木排衝破驚濤駭浪。

“我想小叔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等回到家之後,相信就會慢慢恢復,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馮氏安撫地說。

大太太聽了頻頻點頭。“你說的對,只要人還活著就好。”

“回來了嗎?”李家的二媳婦高氏和三媳婦孫氏也趕到內廳來等候消息,想到這個小叔是婆母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受寵的,當然要比別人多表現出關心的態度,免得婆母心裡起了疙瘩。

“還沒呢。”見到兩個媳婦也來了,大太太揉著太陽穴,坐下來嘆道。

高氏趕忙遞上正好端過來的茶水,臉上陪著笑,不過心裡想的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回人要是死了,將來分家,二房說不定可以得到多一點,結果他只是失憶,還真是可惜。“菩薩一定會保佑小叔的,絕不會有事。”

“是、是啊。”身為續絃的三房媳婦兒孫氏自知地位比不上兩位妯娌,只能在旁邊幫腔。

看到三個媳婦都圍在身邊表達關心之情,就只有守寡的四媳婦趙氏缺席,大太太也不便要求她走出居住的院子,就放她一馬。

就在這當口,內廳外頭傳來一陣騷動。

“……五爺回來了!”僕役匆匆來報。

大太太立刻起身,在媳婦們的簇擁之下,不由分說的往廳外走。

隔著一段距離,她就見到最疼愛的麼兒在小廝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來,頭上的傷口還包紮著,待他再走近些,可以瞧見臉頰消瘦不少,而且氣色也有些蒼白,淚水掉得更多。

“孃的心肝肉……你總算回來了……”大太太撲了過去,一把抱住麼兒,又哭又喊,聲淚俱下。“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君棠突然被一箇中年婦人抱住,不禁嚇了一大跳,又聽她自稱為娘,才沒有將其推開,可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就是生下自己的娘?他為何還是沒有印象?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老天保佑,平安就好……”

眼前這幾個陌生少婦比自己大上好幾歲,到底是姊姊還是嫂嫂?李君棠雖然已經從“二哥”和小廝阿通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分來歷,卻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根本沒有印象。

馮氏見他一臉茫然困惑,小心探詢。“我是大嫂……這位是二嫂……還有三嫂……你都不記得了?”

看著三個要叫嫂嫂的女人,他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我想不起來……”

“那麼娘呢?連娘也不記得了嗎?”大太太著急地問。

李君棠又垂眸看著面前一身黛藍色襖裙,頭上戴著遮眉勒,就連臉上的妝也十分講究的中年婦人,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絲毫熟悉感。

“怎麼會……”寶貝兒子居然不認得自己,這個打擊讓她捏著巾帕,不由得啜泣起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娘,還是先讓五弟回房休息,慢慢來……”

大太太只能把怒氣出在二兒子身上。“你是怎麼照顧君棠的?還以為有你跟著就不會有事,怎麼還會讓他發生意外?!”

“這怎麼能怪我呢?”李君實不禁大聲喊冤。“我當時也勸五弟不要逞強,交給工人去做就好,可是他執意要自己來,勸也勸不聽……”

她又搥了二兒子一下。“你是二哥,就應該顧好他!”

李君實大聲抗議。“娘就是太偏心了,我也是你親生的兒子……”

“相公……”高氏朝夫婿猛使眼色,要他別跟婆母爭辯。

大太太還是一味地袒護麼兒。“君棠年紀比你小,還不懂事,你這個當二哥的就要適時地教導他,那麼危險的工作交給工人去做就好,不要自己涉險,咱們花那麼多銀子僱人就是不希望出事……”

他更加不滿。“娘又不是不知道五弟的脾氣,不要光會罵我……”

“不罵你罵誰?!”她氣呼呼地回道。

“不要吵了!”李君棠朝這個據說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女人大吼,所有人不禁閉上嘴巴,一個個瞪直了眼,活像他頭上長出了角。

想到自己的腦袋都快炸開了,耳根子還不得清靜,李君棠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阿通!”

阿通應聲。“是。”

“我住的地方在哪裡?”不記得自己是誰以及過去的一切,感覺已經夠可怕了,身邊的人又沒一個可以依靠,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安。

“小的這就帶五爺過去!”說完,阿通扶著他往另一頭走。

大太太怔怔地看著麼兒離去的背影,這個兒子一向最聽她的話,從來沒有如此大聲對自己吼過,她不禁吶吶地啟唇——

“君棠他……居然對我大吼?”她一臉深受打擊。

“五弟清醒之後,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脾氣自然暴躁。不過大夫說這是暫時現象,不用擔心,先讓他把傷養好再說。”李君實也不是不能理解母親此刻的心情,因為五弟從小就被她捧在手心上呵護疼愛,可以說寵上天了,自然無法接受他現在這副模樣。

高氏可不希望夫婿又捱罵了,趕忙陪著笑臉,居中緩頰。“婆母還是別把小叔逼得太緊吧,免得適得其反。”

“也只有這樣了……”大太太嘆道。

★★★

李君棠離開內廳後,一路打量著這座華麗壯觀的偌大宅院,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熟悉感,頭更痛了。

“我真的是李家的人?”他不免懷疑。

阿通不禁失笑。“五爺當然是李家的人,不可能認錯的。”

“還以為回到家能想起什麼,結果……”李君棠不禁大為失望。

“五爺不要著急,總會想起來的。”阿通只能這麼安慰。

他嘆了口氣,不再去想。

直到李君棠主僕踏進居易堂,從阿通口中得知這是自己居住多年的院落,他這才又認真地環視四周。

“五爺可有想起什麼?”

聞言,李君棠搖了搖頭,仍舊非常失望。“沒有。”

既然身邊的人都說他是李家的五爺,應該不會錯,可是連自己是誰都要別人告訴他,又令他相當不安,總希望能想起什麼,就算只是一丁點也好。

“五爺不如先進房休息,說不定睡上一覺,隔天就會想起來了。”阿通看著向來任性嬌慣的主子露出一臉無措的表情,擔心他會太過沮喪,趕緊安撫。

待李君棠踏進寢房,懷著惶惑不安的心情,掃了屋內一眼,眼前突然浮現一幅畫面——一名少婦坐在鏡奩前,目光哀怨地看著他,像在泣訴自己的無情,他正打算看個仔細,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咦?”她是誰?

阿通疑惑地看著主子。“五爺怎麼了?”

“這裡除了我,還住了誰?是不是……還有一個女人……模樣秀麗纖弱……”因為消失得太快,他來不及看個仔細,只看到大概的輪廓。

“那應該……應該是五奶奶。”阿通沒想到主子第一個想起的會是她,畢竟他們夫妻倆感情並不好。

李君棠滿臉意外,因為沒人跟他說,自己已經娶了正室。“人呢?怎麼沒看到她出來迎接?”

“呃……大概在兩個月前,五爺就把她休了……”他們這些下人都覺得五奶奶很可憐,但也幫不上忙。

他瞪著阿通,既錯愕又不解。

如果他把人休了,為何獨獨只記得她?

說不定只要見她一面,他就能想起所有的事?

本文為故事第一章,未完待續,持續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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