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楷《靈飛經》,可以說是目前非常火熱的學習字帖。很多的書法學習者,都選擇從《靈飛經》入手,學習小楷字。
不過,今天的這篇文章,可能會引起學習者的不適。因為我們要涉及的兩大話題,或許會顛覆、修正你的某些認知。
01/
宋高宗的偏執
小楷《靈飛經》,除了有收藏在美國的墨跡本之外,還有《初拓靈飛經》本傳世。此本有董其昌的書跋雲:
此卷有宋徽宗標題及大觀、政和小璽,內諱字如“泯”、“洩”二字,皆缺其偏,不止“世民”二字避諱已也,開元時經生皆仿褚河南,此獨宗右軍《黃庭》,袁清容定為鍾紹京亦以宋思陵於經生書不收入內府,而書家品韻可望而知耳。又觀點定訛字,似為進呈揀本,當時夜光抵鵲,屑越太甚,餘獲此卷,則如窶人解衣珠矣,書以志幸!
董其昌在此跋中贊同這一無名氏的寫經作品為唐代大書家鍾紹京的作品,不過,話裡話外,仍藏著玄機。
值得注意的是董其昌說的這句話,“宋思陵於經生書不收入內府”。宋思陵即宋高宗,宋徽宗趙構之子。董話的意思,宋高宗對於經生書是看不上眼的,不收入內府,不收錄入閣帖,不把它作為書學啟蒙的教材。
我們此前曾有文稱:他的書法,位列帝王前三甲!說的就是宋高宗趙構。據文獻考察,高宗早期書法系以黃、米二體為主,而現存三十歲以前書跡,亦正是黃、米風格。不過,三十歲以後,宋高宗就拋棄了黃、米,轉入二王了。
▲ 趙構 跋王獻之《鴨頭丸帖》卷 現藏上海博物館
就宋高宗的小楷線索而言,如《鴨頭丸帖跋》、紹興十三年(1143年)《御書石經》,紹興二十八年(1158年)以後之《孝女曹娥碑跋》等,都是明顯的學習二王書風的作品。
▲趙構跋《孝女曹娥碑》卷 現藏遼寧省博物館
《御書石經》小楷結體整秀,摹王羲之《樂毅》、《黃庭》風格尤其明顯。《御書石經》除有利於士子研讀經書外,其「二王」風格之小楷更對南宋乃至後世書壇有著深遠的影響。
▲趙構《御書石經》
浙江圖書館藏民國早期冊裝拓本(選頁)
總而言之,宋高宗對於法帖的選擇是偏執的,確實絲毫看不出他對唐人經生體的重視,哪怕瞄上一眼。
02/
董其昌的迷局
董其昌是一個很複雜的人。他在書跋中既說“宋思陵於經生書不收入內府”,又說“書家品韻可望而知”,但是,但是啊,他自己寫的小字卻壓根與經生體一點都不沾邊。
你看,妥妥的純正的二王小楷書風。或者嚴格來講,字法、章法均出於右軍之《官奴帖》。
再看董其昌的其他小楷作品:
▲董其昌小楷
這就是董其昌的“半邊字”,或者說“半身字”。與宋高宗的偏執一樣,董其昌也是從來不寫“靚仔字”的。
而《靈飛經》這一類經生體的字,是規整的“平面字”。
▲《靈飛經》墨跡本
董其昌的“貓膩”何在?或許我們可以妄自揣測一下。
1、此拓本之書跋,為應酬之作。不說壞不說好,但是我告訴了你,宋高宗那樣的書法高手是不會看上這一類經生體“平面字”的。
2、董其昌用自己的字表示,他也是不學、不寫這一類經生體的,他寫的是“士人字”,是“半身字”,是純正的二王家法。
拓本與書跋的對比,留給有心人自己去發現。經生體、平面字與士人書、半身字,在這個拓本中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稍微有眼力的人,對於這個迷局,其實一眼就能看穿——這正是一個鮮活的樣本。也不知道,董其昌是有意還是無意,留下了這書跋背後的一重公案。
陳振濂說:董其昌是“書法史最大的果實”。但其實,要筆者來說,董其昌是一位書法史上的重要轉折,他在學習前人書法的基礎上,明確了二王以下、傳承有序的士人書基本法則,並將之確立在自己的書畫中,這才是“南宗”的一個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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