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思達
褚少孫是西漢元、成時代人，去司馬遷少說也有20年左右。他少年求學於漢儒王式，通經術，專業是《春秋》方向，從學術上來說，和受過董仲舒親炙《春秋》的司馬遷一脈相承，說不定還是遠房師兄弟，思想上和司馬遷合拍。另一方面，褚少孫經歷和司馬遷也有相似之處，他受業博士後也是出任侍郎，同樣擔任皇帝的文學顧問角色，有機會進入皇家圖書館看到“京師本”《史記》，還因職務之便能探聽許多宮闈軼事。從這個角度來說，兩人的關係還真有點類似曹雪芹和高鶚。因此，褚少孫給《史記》添補的內容能得到後世承認，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應當說，褚少孫相當有職業道德，但凡是出自他筆下的《史記》補丁，他一般都會附上“褚先生曰”如何如何，絕不會貪天之功，將自己文字打著司馬遷名頭冒充。在現存版《史記》中，有著“褚先生曰”，肯定經過他手的有十篇，分別是《三代世表》《建元以來侯者年表》《陳涉世家》《外戚世家》《梁孝王世家》《三王世家》《田叔列傳》《滑稽列傳》《日者列傳》《龜策列傳》，此外《將相表》《張丞相列傳》涉及司馬遷之後的事蹟，從文風和史實推斷也應該是他所補充。
當然，褚少孫大都是做一個查缺補漏的工作，並非全篇補寫。以《陳涉世家》為例，陳涉事蹟寫得波瀾壯闊，非常明顯是司馬遷文筆，後面從“褚先生曰”開始引用賈誼《過秦論》探討秦亡原因，則是褚少孫覺得意猶未盡，應該接著師兄的觀點後面，“我再補充兩句”；同樣還有《田叔列傳》《外戚列傳》等章節，都是以“褚先生曰”開頭，講述“我”（褚少孫）當年做郎官的時候，聽誰誰說過有這麼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覺得可以替做個補充。據統計，褚少孫一個人就給《史記》全書添補了25000多字，成為完善《史記》的大功臣。
話說回來，褚少孫補文水平到底如何？這得看和誰比。拿他和司馬遷比，那自然是一板一眼，缺乏文采，但要和其他不自量力的文人比，那就當得起言辭練達、旨意可觀八個字評價了。畢竟，有明確記載的補文只有他的文章流傳了下來，這件事本身就已足夠說明問題。
可惜的是，即便經過了褚少孫的工作，《史記》依然有不少篇章到今天再難得知原貌了，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孝武本紀》，該文幾乎是直接將《封禪書》後半部原文照抄。此外，《禮書》除了序言，剩下一千多字全是割取荀子《禮論》和《議兵篇》；《樂書》割取《禮記·樂記》；《律書》不少則是截取了《律曆書》。顯然，這是後來好事者根據篇目，硬湊出來的內容，頗有明清時代為了讓水滸故事顯得圓滿，愣要加個粗製濫造的削平田虎王慶一般。好在這些內容並不是太多，據《史記》專家張大可統計，今天我們見到的《史記》，好事者增纂、添補大約兩萬字左右，減去明確為褚少孫增補，司馬遷的原本《史記》大約殘缺16000餘字，僅佔3%。
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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