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防护服,他们不能吃、喝、上厕所,一夜2起死亡,却无人收拾


穿上防护服,他们不能吃、喝、上厕所,一夜2起死亡,却无人收拾

传大奇:一个喜欢听传奇,写传奇的女孩。


本文根据肺炎疫情前线医生杨文手记整理而成。


01


正月初二那天,杨文接到通知:第二天到武汉某医院发热病区支援,协助救治新型冠状病毒患者。

​他早有心理准备。这次疫情来势汹汹,短时间就席卷全城。

现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稍微有点发烧头疼,就去医院要查肺炎病毒。

定点医院早已人满为患,护理人员奇缺,眼科、牙科的医生全都上了,外省的医疗救援队也正在募招。

他抬头看看旁边正在搭积木的女儿,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就像千万根针扎着。他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心疼什么,也一直为此刻准备着,只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懦弱”。

此去不知吉凶,万一在前方倒下了呢?那么,今天,就是他跟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他不想多说什么,怕一张嘴会哽咽。记忆里,长这么大,他几乎没掉过眼泪。

他打算走之前再跟家里人说,免得大家期期艾艾的。


02


路上一边走,一边懊悔,办了两年的健身卡,都没去过几次,早知道,身体壮壮地上前线,心里也多点底气呀。

突然想起女儿的嘱托,“爸爸,等你回来带我去游乐场!”他的心,立马升起一股暖气,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定要平安回家。

所谓的发热病区,其实是临时组建的。整个住院大楼全部改为发热病区,共11个病区,杨文分在第六个。


03


他先戴上N95口罩,再戴一层外科口罩,穿上隔离衣,戴了第一层外科医用手套。

接着,他套上了白色防护服,戴上第二层外科手套,套上了一次性蓝色家用鞋套。

推开两扇钢制门,他来到半污染区。这里有穿戴的最后一个环节——护目镜。

护目镜摆在钢制托盘上,是泡在含氯消毒液里消过毒的。

护士提醒他,多用流水冲一会儿,不然戴上后会很刺眼。

他用水冲洗了两三分钟,但戴久了之后还是会刺眼、酸痛,整个夜班中都隐隐作痛。


04


“有两个年纪大的,比较重的,估计快不行了,家属已经签字放弃了,其他的病人都还好。”交班医师疲惫地说。

想到他劳累了一天,都没怎么吃喝,杨文没再多问,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过道上有几位病人的家属,来回跺着步子。这种情况,医院一般不让陪房,奈何,有些患者的家属死活不愿离开。

查房前,天还没黑,有位病人的儿子,戴着黑色口罩,到办公室来问今天复查的 CT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怕父亲知道后心情受打击。

杨文仔细对比前后两次做的 CT 片子,打算跟他父亲当面解释下。

“麻烦您说得委婉一点,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们说的他不信,医生说的他才听。”他说。


05


杨文点点头,跟着家属来到病房。

房间挺小,光线很暗,三个床的病人各自躺着,带着口罩。

看到杨文一进来,中间床的病人立马坐起来,“医生,我怎么越治越差了?那 CT 报告单上说,感染面积跟之前比多了不少。”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和焦虑。

杨文深知,很多时候,恐惧比疾病本身更容易让人倒下。而唯有医生,能给予病人信心和力量。

此刻,他以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道,“这是疾病发生和发展的过程。病毒侵入人体后会引发一系列炎症反应,刚发现的时候做的 CT 可能病灶不大,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即使接受了治疗,炎症也会逐渐进展到最高峰,这个时候做的 CT 就会比刚开始做的 CT 严重很多,等身体的免疫力逐渐将病毒清除后病灶会逐渐恢复。”


06


病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语气平和下来,“那医生,这个病要多久才能好?”

杨文突然发现,自己苦笑了一下,“我比你更想知道。”他心里暗自想着。

“只要你感觉一天比一天好,呼吸一天比一天舒服,那就是在好转,但是影像学上好转,至少得一两个月。”

靠着多年的经验,杨文庆幸自己暂时安抚住了病人。他没再多问。

杨文把CT收进胶片袋,放进柜子里。转身对病人儿子说,“你赶紧回家吧,免得被感染。”

“好的,我是来给父亲送饭的,我马上就回去。”


07


18:00 开始查房。杨文先去到护士站翻看病人情况记录。接着到每个病房,一个个问病人有没有不舒服。

这一层全是确诊病人,共30人。

病毒性肺炎,主要是肺泡渗出和肺间质病变,气道分泌的痰液较少,所以病人咳嗽不多,病区很安静。

此刻,病人都在病床上休息,戴着口罩。

症状轻的病人不需要吸氧,病情重一点的用鼻导管或面罩吸氧,更重一点的用无创面罩正压呼吸机治疗。

普通病房没有无创呼吸机,所以没有收治需要气管插管的病人。


08


这里大多数病人都是可以走动的,只有两个病人病情严重,A 床 72 岁男性和 B 床 92 岁男性。

两位患者年龄大,基础疾病多,抵抗力差。因为是末期,多器官功能衰竭。

之前值班医生已经跟家属沟通过,生命难以挽回,家属表示理解,要求减轻痛苦即可。

查房时,两位患者已经昏迷。


09


回到办公室,杨文和另一位值班的妇产科医师一起讨论着患者的治疗方案。因为对方年资较高,杨文管她叫张老师。

20:00左右,护士过来说,A床72岁病人好像没有呼吸了。

杨文和张老师赶紧起身,跑过去。但他们完全跑不快,因为防护服是连体衣,人就像套在袋子里,只能慢慢走。

病人盖着被子,面色蜡黄。动脉搏动消失,双瞳散大。

杨文立即到护士站,电话通知心电图室来做心电图。

心电图是一条直线,证实是「全心停搏」,宣告临床死亡。


10


作为一名执业多年的医师,杨文是见识过死亡的。但此刻,他依然感觉惊心动魄。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死神如此之近,仿佛就站在病床边,洋洋得意地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杨文说,“看看你们有多无能!”

杨文的胸口堵得难受,他需要立马离开,平复一下。

回到办公室,杨文找到了医患沟通表上留下的家属电话。

他拨通了家属电话。大概 5 秒后,对方接了。

他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告知了对方,父亲病逝的消息。

家属沉默了几秒,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过去。”

杨文连忙又说,“患者遗体我们来处理,把患者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送到医生办公室来,开死亡证明需要。为了避免你们被感染,不能让你们见逝者最后一面了。”

对方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11


接下来是尸体的处理。

杨文打电话,问之前值班的医生。他们处理过,有经验。

值班医生说,他们当时找了太平间的人,但是太平间的人来了后,扔下裹尸袋就走了,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处理的。

杨文听了之后,叹了口气。

现在,大家见了普通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是明确的病毒聚集体。仿佛,与病毒抗争是医生的天职,而其他人则连配合的义务都没有。

是的,有些人一边在网上歌颂,赞美,鼓励白衣天使勇于牺牲奉献,一边收起自己的爱心,裹好身子,做好精致的利己主义。


12


没人接。

杨文想,他们估计关门了。

张老师当时提醒说,要不和医务处联系一下,问这种传染性疾病的尸体怎么处理。

杨文又打给医院医务处,对方说这种事情他们也不知怎么处理,还是得找太平间的人。

再一次拨通太平间的电话后,这次有人接了。

但是,对方态度很冷漠,说:“我们这边过来不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杨文做医生 6 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需要医生来干。

他说:“既然你们不来,那也需要给我们裹尸袋,来装尸体啊。”

杨文耐心解释,传染性疾病的病人不能就这样放着,裹尸袋能不能送过来,因为医生值班是不方便下去的。

“急诊科那里有,你自己去领!”对方说。

杨文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13


生气归生气,尸体还得处理。由于杨文不熟悉医院环境,由张老师去急诊科领。

约 10 分钟后,张老师拿了一个深黄色的大袋子。

张老师感慨,她这是执业生涯第一次遇到患者死亡,而且还要亲自处理尸体。

杨文看得出来,张老师的手有些抖,不过还是佩服她的勇气。自己作为男士,应该勇敢承担,但是担心搬不动尸体。

他们进去处理尸体的时候,护士已经把病人遗体稍稍整理,用床单把遗体先裹着系着了。

同病房的另外两个 60 多岁的老年病人已经站在门外了。没有说什么。


14


杨文把深黄色折叠着的裹尸袋打开,很长,近两米,嘶的一声把拉链拉开,放在尸体左边。

他和张老师,想把尸体抬起来放到裹尸袋里。

他抬上半身,张老师抬下半身,但使了很大的劲后发现,凭我们俩的力气,根本做不到。

尸体太重了,只能另外想办法。

最后,杨文先把尸体抱向自己这边,袋子拉链拉开后放到底下,然后再把尸体侧向张老师那边,把袋子拉过来,再把尸体的下肢、头部都放在袋子里。


15


他拉好拉链。

尸体处理好后,杨文再次拨打了太平间的电话,希望他们能派人拉走尸体。

谁知,对方说,别的病区也有需要处理的,忙不过来,明天再说。

杨文既生气,又无奈。

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病人,不可能把尸体放在这里不管。

商量好一会儿,只好把尸体连同病床一起推到走廊尽头。

走廊里有微弱的地灯,看着有点瘆人。


16


刚处理好,病人的儿子赶到了。40多岁,一身黑衣,带着口罩和护目镜(其实就是个泳镜)。

对于父亲的情况,他一早就知道,所以没说什么。

他把他父亲的户口簿和身份证递给杨文,问:“医生,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杨文接过来,说:“暂时不用做什么,你先回家,有什么情况再和你电话联系。”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去了。


17


处理完上述事情之后,杨文和张老师也有点累,他们在护士站那里拿了消毒剂,在胸前和上肢的防护服上喷了几下。

护士到配药间拿了干净的手套给换了之后,他们又回到办公室了。

张老师写病程记录,杨文写死亡证明。

穿着防护服,不能喝水、上厕所、睡觉,而且是上半夜,也没有什么睡意,杨文和张老师聊天解乏。

23:00 左右,护士又来了。她说 B 床的病人也没有呼吸了。


18


杨文和张老师去看时,病人已经呼吸停止、大动脉搏动消失、瞳孔散大。

心电图室来做心电图,证实是「全心停搏」。

B 床病人 90 多岁,儿子年龄 60、70 岁,也比较大了,和病人儿子联系之后,告知他父亲去世的消息,儿子在那头哭出了声,说会尽快过来。

这次没和太平间联系。

张老师又一次去急诊科,10 分钟后她拿回了裹尸袋。


19


杨文和张老师刚准备进门去病房处理尸体,里面的病人开始大骂。

“搞了这么半天,尸体还搁在这里,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搞得什么鬼名堂?”

张老师和病人解释,“我们一直在处理呀,我们确定患者死亡后要和家属联系,家属又不在这边,太平间的人又不来帮忙,我刚去拿了裹尸袋来,这不才刚回来?希望你理解一下。”

病人还不依不饶,“那你们动作倒是快点啊,紧放在这里像么话?”

张老师又准备解释什么,被杨文制止了。


20


杨文明白病人的紧张,那不仅是一具尸体,更是一个信号,告诉他们:病毒很强大,又倒下一个,看你们还能挺多久?

病人不是害怕尸体,而是害怕这个信号。陆陆续续的死亡,会不断击垮人的信念。

而人的免疫力也会因心态和精神的紧张,而进一步下降。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连病毒都明白这道理。杨文在心里感慨。

杨文和张老师,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处理好尸体,推到了走廊尽头。


21


半小时后,家属匆匆赶来,也是一位老者,个子不高,戴着蓝色普通医用口罩,皱着眉头,看得出他眼圈是红的。

“医生,我是 XX 的家属,我父亲的遗体在哪儿?”

杨文带他到放着尸体的床边。他准备扑过去看,被杨文用手隔开拦住了。

杨文带他到办公室,他把患者的户口簿和身份证递了过来。

“您老人家也要保重身体,先回去休息,医院都是感染的病人,不宜久待。”杨文劝解。

“好的,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家。”

杨文怕他再去接触遗体,便送他到了电梯口,目送他坐电梯下楼。

杨文心里骂到,该死的病毒,害死了人不说,还不让人好好分离!


22


他又看了一眼两具尸体,心里想,还是做个记号吧,免得明天搬动的时候弄混了。

他去办公室拿了黑色的记号笔,在两个袋子上写上姓名、性别和身份证号,便于识别。

后半夜更冷了。身穿防护服也冻得睡不着,杨文在办公室就那么坐着,直到天亮。


23


9 点,他下班离开病区时,看见两具尸体还在那儿。

大部分人还在等待春天的时候,有些人已经走了,甚至无法和亲人好好告别。


24


医院,是最容易、也最清楚地看到众生相的地方。因为那里距离死亡最近。

我们见证人的恐惧、胆小,也见证人的自私、懦弱。

但,我们更在这些白衣天使身上,看到勇敢和担当。

是他们在病毒第一线,耐心照顾无数患者的心灵和身体。而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很多医生的倒下,不是因为病毒的强大,而是因为连轴转的工作耗尽了体力和抵抗力。

他们本可以远远躲开,安然无恙的。但,医生的天职和使命,让他们义不容辞地走上前,搭建起血肉长城。


25


谨以此文,献给无数个像李文亮、杨文一样奋战在前线的医生护士!

请所有其他人员能够配合好医生的工作!

也请所有的病人能够理解医生的不易!


感谢大家关注传大奇,期待下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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