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中國第一個口罩,是“伍氏口罩”。
雙層棉紗夾一塊吸水藥棉,簡單、低廉的小小白布,成了多場鼠疫的大功臣。
發明他的人叫做伍連德。
伍連德先後參加過三次鼠疫、三次霍亂的防疫工作,一生致力於和病毒抗爭,救治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但是,因為他常年奔波,無暇照料家庭。
他的3個兒子紛紛感染惡疾去世,令他痛苦自責。
經歷了無盡的憂傷和徹底的絕望,他又站起來,繼續在中國的防疫衛生事業戰鬥。
檳榔嶼,馬來西亞這座美麗的小島,白天晴空萬里,夜晚月光皎潔。
伍連德在這裡出生。
父親是豁達精明的金鋪老闆,母親是一位美麗的中國女子。
因為家裡兄妹較多,家境並不富裕,伍連德只能就讀於英國公辦的“大英義塾”。
學校不收學費,學生有自己的獨立思想和信仰也比較自由。
當地有一項“女皇獎學金”,每年出資二百英鎊,給兩位學子去倫敦學習四年,並免費提供來回船費。
伍連德頭腦聰明又刻苦勤勉,成了當年新加坡唯一一個被資助的學生。
當時的長輩認為“父母在,不遠遊”,不讓他出國,但他的父親全力支持他。
伍連德想到當地平民缺醫少藥,終年受病痛折磨,於是他決定學醫。
他搭上“北京號”輪船,前往倫敦,劍橋大學意曼紐學院。
伍連德拖著根長辮,一上船就成為全船人的笑料。
他一下車就花了五個先令,請來理髮師把這束縛思想的舊時代的辮子剪掉,轉身一變成了洋學生。
一經多年,當他再度回國時,已經退去了當年的稚氣,成了一個才華橫溢的少年。
1903年9月,伍連德返回馬來西亞途中,寄住在林文慶醫生家中。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認識裡林醫生的妻妹,黃淑瓊。
當時黃小姐來姐夫家做客,伍連德和她朝夕相處,產生了深厚感情,兩人分別時曾偷偷許諾婚約。
伍連德回到檳榔嶼,買下一套二手醫藥器具設備,開設私人診所,診務終日忙個不停。
除此之外,他積極參加華僑社會活動,致力於社會改革,如禁止吸毒(鴉片)和賭博,主張男子剪掉辮子,提倡女子教育等。
伍連德的名氣漸盛,診所業務也漸漸興旺,收入豐厚。
他與黃小姐完婚的條件已經成熟。
他奔向星洲,帶著黃淑瓊小姐來到一所基督教堂,兩人舉行了婚禮。
他在檳城的醫業如日中天,夫妻關係愈加深厚,他生活優裕又幸福。
但就在這時,伍連德收到一封信。
袁世凱邀請他回國擔任天津陸軍醫學堂副監督。
伍連德從小生長在一個華僑家庭,深受中華傳統文化的薰陶,他一直嚮往迴歸故土報效祖國。
再加上他的夫人一直身體嬌弱,不太適應檳城炎熱的天氣,她很想回到生養她的祖國。
伍連德毅然放棄在馬來西亞的優裕生活和私人診所,返回祖國,他決定用畢生的醫術,報效父母之邦。
他即刻攜嬌妻幼子到達上海,將妻兒安頓在親戚家,滿懷赤熱之心飛到天津上任。
1910年12月,肺鼠疫向東北大地肆虐,並迅速蔓延,政府當局束手無策,百姓們紛紛外逃。
東北三省在中國有著重要的政治位置,如果不迅速消滅瘟疫,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年僅31歲的伍連德主動申請深入疫區參加防治工作。
他用兩天的時間,準備了防疫所用的東西,如中型高倍顯微鏡、酒精、試管、剪刀、鉗子及其他實驗室所需的物品。
1910年12月21日,伍連德冒著嚴冬凜冽的寒風急赴東北。
他熟諳細菌學、流行病學與公共衛生學,理應堪當重任。
無奈他是一個留學歸來的醫生,受中醫大夫和臨床多年的醫生忽視,他的意見一次又一次被否決。
很多醫護人員,進入病房時,只穿一件白色的長袍,沒有任何的防護工具。
他提醒一定要重視防護,卻被當成了耳旁風。
伍連德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順藤摸瓜。
他查明各地首例病人發病的時間,然後證實鼠疫蔓延的走向。
他發現患者症狀皆為咳嗽,高熱,昏迷,脈搏很快,皮膚呈紫色,這是傳染致病
他確定了到預防、隔離的重要性,並動手製作出了中國第一個棉布口罩。
這個口罩所產生的效果,讓大家發現了他。
伍連德不僅僅是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年輕人,還是一個有真才實幹的流行病研究醫生。
後來,政府舉全國之力,製作供防疫所用的口罩。
1月,伍連德在哈爾濱建立了第一個鼠疫研究所,並出任所長。
他深入疫區調查,追索流行經路,加強鐵路檢疫、控制交通、隔離疫區、火化患者屍體、建立醫院收容病人。
他指揮著三千大軍,夜以繼日地戰鬥在鼠疫防治的第一線上。
他用了4個月的時間,撲滅了這場災禍。
伍連德以其豐富的學識,嚴格按科學辦事的精神與卓越的組織才能,受到政府的信賴和國際醫學界的讚賞。
伍連德一時被國內外譽為防疫科學的權威。
疫情被控制,接踵而至的並非名譽,而是最深的噩耗。
1911,他剛出生6個月的3兒子長明 ,因為患上急性菌痢不幸早夭。
但是,他依舊無暇顧及家庭,一心拯救滿目瘡痍的祖國大地。
作為丈夫、父親,伍連德無疑是缺位的,但是他始終深信有國才有家。
他在《自傳》序言中也流露出對強烈的愛國情懷:“我曾將我的大半生奉獻給古老的中國,從清末到民國,再到國民黨統治崩潰。在我腦海中種種往事記憶猶新。”
中國的霍亂與鼠疫好像是一對“孿生子”,這兩種瘟疫肆無忌憚地輪番蹂躪著中國人民。在(1907—1937)30年間伍連德先後參加過3次霍亂,3次鼠疫的防治。
1925年7月,伍連德正奔波於東北各地,那天他在哈爾濱東三省防疫,再次接到噩耗。
伍連德的次子,伍長福,在觀看足球比賽時突發急性肺炎早早的離開的人世。
那年,他才16歲。
伍連德2次痛失愛子,他將希望注入在了唯一倖存的兒子長庚身上。他繼承長庚能繼續自己終生熱愛的公共衛生事業。
1925年9月底,長庚帶著父親的全部期待,和清華同學同船赴美,前往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就讀。
但是長庚常年沒有嚴父從旁教導,染了少爺習氣。
母親愛子如殺子,她把所有積蓄以及美旅行津貼都寄給長庚買小轎車,這個滿含母愛的禮物導致長庚成天跟一幫狐朋狗友廝混,常常考試不及格,還收到了院長的警告函。
伍連德不得不匆匆趕往巴爾的摩,拜訪了兒子怒氣未消的導師,並把長庚交給摯友溫斯洛教授親自管教,直到兒子獲得衛生學博士學位。
1935年,伍長庚回到北平,進入市政府衛生局工作並繼續傳染病研究。
四年的時間,他成了流行病部門的負責人。
1937年6月,這位醫學界的新星伍長庚在北平協和醫學院禮堂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沒過多久,長庚又有了一個可愛女兒。
就在這時,伍連德的太太,肺病加重離世。
伍連德的妻子,黃淑瓊纖細柔弱,美麗文雅。
她最愛中國文學。曾用英文為中國古代四大美人立傳(西施、王昭君、貂蟬、楊貴妃),她去世時,還剩下最後一部——《貂蟬》未能完成。
正當伍連德還沉浸在悲傷中時,“七七事變”徹底爆發,兒子、兒媳所在的北平徹底淪陷。
他唯一的大兒子伍長庚在抗擊北平的霍亂防疫中,不幸染病去世。
他按照父親的期待把生命獻給了國家偉大的公共衛生事業。
伍連德聽聞消息時,眼前一抹黑,幾乎站不住。
可是他在寫給朋友的信中卻這樣說到:“隨著更多訓練有素的年輕男女投身於科學醫療之事業,我彷彿已能看到世界更加和平與理性的那一天。”
在哈爾濱的街頭巷陌,有一些飽經風霜老房子,它們見證了這個城市的風雲變遷,更見證了一個又一個滿含熱血的青年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
它更見證了這座城市的精神與名族之魂永存。
就如伍連德在自己的《小傳》中寫道:“我雖然已經做了很多工作,但是仍然有更多的事業等待著我去完成。我深信,中國以她數千年的古老文化,勤勞的農民,富有智慧的思想家和藝術家以及傳統的民主精神,使她能夠跨入現代國家行列。”
他堅信:“新中國的成立,將使這個偉大的國家永遠幸福繁榮。”
看看現在的祖國大地,正如他所言。
閱讀更多 序章PROLOGUE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