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我生命裡閃閃發光的日子
——聊城市二院消化內科計蓓醫師 輪值發熱門診有感
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為了講述而在回憶中重現的日子。——加西亞.馬爾克斯
“我們一無所知，我們只有一腔孤勇。”
2020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值夜班，剛搶救過來一個消化道出血合併心肺功能不全的高齡病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武漢需要醫生支援。我坐在病房大廳的電視機前面，電視裡“白巖松們”正在歌頌一線的醫護；拿起手機，被陸軍軍醫大的朋友們刷了屏，他們已經在誓師大會，已經在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裡做了全中國最早的一批“最美逆行者”。當時的心情很複雜，有種躍躍欲試想加入他們的衝動，又有一種消化科醫生不知所措的無奈。是的，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空有一腔熱血，但我不瞭解新冠病毒，我不懂呼吸機的各種參數設置，甚至我連怎樣穿脫防護服都不記得了。我能做的只能默默找到最新的病毒信息，從專業的角度，瞭解多一點。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世間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未知，而醫生最害怕的情況是無法預判疾病的下一步演變。當病毒就像龍捲風火速席捲了中華大地，我們卻根本不瞭解自己的敵人。它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甚至它是怎樣傳播到人體，到達了人體之後，它又怎樣突然就變臉讓人短期內迅速呼吸衰竭，甚至死亡。我們一無所知，我們只有一腔孤勇。
“我真的害怕。只是，關鍵時候，職責所在，誰都不想認慫。”
沒想到，就在一切都茫茫未知的時候，我們醫院已經組織ICU和呼吸內科的同事在大年初一火速趕往武漢，做第一批援鄂逆行者了。我很佩服他們，不僅僅因為是逆行，更多的是在一切都未知的情況下，走進迷霧森林的勇氣。更何況，不計報酬，不論生死。我也很羨慕他們，他們的專業可以讓他們有機會在最緊要的關頭，跟病毒，跟死神搶下更多的人。而我們消化科的醫生們似乎只能是個觀眾，我們能做到的就是守護後方的安寧。
直到正月初六，主任告訴我，因為緊急抽調，發熱門診需要內科主治以上資格的醫師支援，問我是否願意去最有可能接觸病人的一線。我的眼睛亮了，我終於可以有機會和病毒面對面了。雖然只是門診的篩查，但從大年三十至正月初六的日子裡，我對病毒的瞭解，對新冠肺炎CT影像的瞭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但我也開始了害怕。防護服有嗎？N95有麼？可以上廁所嗎？真的要穿紙尿褲嗎？
最初打探的小道消息告訴我，沒有防護服，沒有N95，有的只是外科口罩，頂多就是件一次性手術衣。別人問我害怕嗎，我真的害怕。誰不怕死啊？誰不怕生病啊？都免不了是個俗人。只是，關鍵時候，職責所在，誰都不想認慫。我給自己買了大劑量的胸腺肽，開始拼命吃梨，開始大口大口的吃梨膏。我也更加佩服援鄂同事的英勇了。於是，感謝醫院賜予的機會，讓2020年2月1日至2月14日變成了我生命裡最閃閃發光的記憶。
每次接觸病人，我都告訴自己，不能慫。”
2月1日，發熱門診第一天。原來發熱門診是有防護服和防護目鏡的。但防護服的尺碼偏小，我穿上之後活動不便，甚至連坐都不行。我只能選擇一次性手術衣防護。即便是一次性手術衣，我也不敢喝水，因為資源有限。這已經是醫院可以提供的最強防護了。
2月2日，大號防護服有了，而且還可以反覆消毒利用。但是我發現一件很尷尬的問題。如果堅守職業操守，我必須要給患者做詳細的查體，這樣就必須要跟發熱患者有密切的接觸。這會增加我感染的可能性。但如果不做詳細的查體，就有可能會造成漏診，誤診。猶豫之下，我還是選擇查體。每次接觸病人，我都告訴自己，不能慫。每次病人的輔助檢查解除警報，我會跟自己說，我又贏了。加油！
接下來的日子裡，面對五花八門的發熱病人，我們不斷的面對危機，也不斷地解決危機。有過驚心動魄，更多的是平平靜靜。特殊時期，與面對疾病相比，我們更多的是面對病人的恐懼與焦慮。有普通感冒的病人會擔憂到坐立不安，有泌尿系感染的病人發熱主動要求做CT排除肺炎，甚至有的病人不僅每天無數次的測量體溫還會在凌晨兩三點鐘失眠打電話到發熱門診諮詢新冠肺炎的每一個知識點。“有時去治癒，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我對這句話的體驗，在特殊時期的發熱門診看來，變得更為深刻。雖然每次與病人的交流不多，但我們更希望用規範的診療、客觀的檢查和數據去消除恐慌。
“只不過，在我們的心裡面這段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的日子，已經足夠讓我們的記憶變得不一樣。”
就在一晃眼間，14天的無休輪值就結束了。
因為抽調發熱門診而聚集的我們真正說分別的時候是一個陽光特別好的下午。大家防護嚴密的站在發熱門診簡陋的走廊裡回憶這14天來我們心驚肉跳的每一個CT，還悄悄預測疫情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那一瞬間，夕陽灑在我們身上，把平凡變成了我們人生中最閃閃發亮的日子。或許最大的遺憾便是，當時沒有拿出手機拍下來這最後的團聚。
我們都知道發熱門診的危險性遠不敵武漢的前線，只是覺得這些日子只是我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甚至連不計報酬、不論生死這句口號都不敢大聲的喊出來。只不過，在我們的心裡面這段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的日子，已經足夠讓我們的記憶變得不一樣。因為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為了講述而在回憶中重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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