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鶚和《老殘遊記》



《老殘遊記》,清末中篇小說,是劉鶚的代表作,流傳甚廣。小說以一位走方郎中老殘的遊歷為主線,對社會矛盾開掘很深,尤其是他在書中敢於直斥清官誤國,清官害民,指出有時清官的昏庸並不比貪官好多少。這一點對清廷官場的批判是切中時弊、獨具慧眼的。

劉鶚和《老殘遊記》

  晚清四大官場譴責小說之一

  繼《紅樓夢》之後的又一部上乘 “文化小說”

  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世界文學名著

  印行的各種中文版本近200種之多

  被譯成10多種文字在全世界發行

  第一部批判清官昏庸無能時更誤國、害民的小說細看老殘可驚、可喜、可歌、可泣的壯闊人生品味全書超逸、曠達、悲憫、深沉的人格精神《老殘遊記》是集精神、文化、文學和藝術境界於一體的代表之作,中國古代首部以個人遊歷見聞所著成的小說。

  《老殘遊記》備受世人讚譽,獨具藝術價值和感染力,敢於對當時吏治的黑暗痛加攻擊,是一本瑕瑜互見的奇書。

  這本書能成為大眾文學常識的一部分,還得歸功於英明的人民教育出版社高二語文課本“明湖居聽書”一課,其中黑妞白妞的唱功如“鋼絲”般拋入天際、迴環曲折的描寫,相信曾經的語文課代表們定然記憶猶深。

  通讀全書,你會驚歎劉鶚對於自己作品體裁定位的灑脫與隨意。正篇加續集短短二十九回,小說的身份屢屢變換。一個世紀前的劉鶚彷彿和一個世紀後的文學評論家們較上了勁:你說我是世情小說,我偏給你來個斷案;你剛把我划進公案小說,我這裡奇峰陡起,再摻和點神怪色彩;你要開始講神魔小說,我又談情說愛起來……一套迷蹤拳從頭忽悠到底。

  起首敘述老殘一夢,見海上一船將沉,水手在那裡趁火打劫,搶奪乘客財物。有一種人又高談闊論演說,煽動船上人反抗,結果“不過用幾句文明的話頭騙幾個錢用用罷了”。老殘去獻羅盤救人,反被誣為漢奸,只好落荒而逃。這種譴責小說筆法,狀物要影射時局,故而倘恍迷離 ,未辨夢醒,乃當時幾十年間文壇慣用的手段。魯迅寫《狂人日記》,滿紙“吃人”,寓意遊走在夢幻與現實之間,也深得此法神髓。他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老殘遊記》“敘景狀物,時有可觀”,可見得他是仔細觀過的。

  第八回寫申子平上桃花山訪劉仁甫,月夜遇虎,魂不附體。好容易在荒山找到個人家,開門是個鬚髮蒼然的老翁。說要借宿一晚。“那老翁點點頭,道:‘你等一刻,我去問我們姑娘去。’說著,門也不關,便進裡面去了。子平看了,心下十分詫異:‘難道這家人家竟無家主嗎?何以去問姑娘,難道是個女孩兒當家嗎?’既而想道:‘錯了,錯了。想必這家是個老太太做主。這個老者想必是他的侄兒。姑娘者,姑母之 謂也。理路甚是,一定不會錯了。’”這個懸念後隔了三段,這位“姑娘”出場,卻是位妙齡奇女子,名喚塗璵。這段暗藏玄機,筆法兔起鶻落,而五十四年後的《笑傲江湖》如此敘述任盈盈出場:“正要轉身再入竹叢,忽聽得綠竹翁叫道:‘姑姑,怎麼你出來了?’王元霸低聲問道:‘綠竹翁多大年紀?’易師爺道:‘七十幾歲,快八十了罷!’眾人心想:‘一個八十老翁居然還有姑姑,這位老婆婆怕沒一百多歲?’”兩段描寫顯系一派家數,金庸的書架上恐怕也端坐著個老殘。

  此書在《繡像週刊》發表時,平江 不肖生年方弱冠,環珠樓主剛滿週歲,王度廬遠未投入孃胎,而劉鶚已深得武俠小說筆法虛實相生的三昧。寫申子平遇黃龍子和塗璵,難辨兩人是人是仙,便為一例:

  子平道:“……尊大人是做何處的官,在何處值日?”女子道:“……家父在碧霞宮上值,五日一班。合計半月在家,半月在宮。”

  子平聽說大喜,說道:“今日得遇諸仙,三生有幸。請教上仙誕降之辰,還是在唐在宋?”黃龍子又大笑道:“何以知之?”答:“尊作明說‘回首滄桑五百年’,可知斷不止五六百歲了。”黃龍子道:“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此鄙人之遊戲筆墨耳。公直當《桃花源記》讀可矣。”

  子平……即問道:“先生,這是什麼?”笑答道:“驪龍之珠,你不認得嗎?”問:“驪珠怎樣會熱呢?”答:“這是火龍所吐的珠,自然熱的。”子平說:“火龍珠那得如此一樣大的一對呢?雖說是火龍,難道永遠這們熱麼?”笑答道:“然則我說的話,先生有不信的意思了。既不信,我就把這熱的道理開給你看。”說著,便向那夜明珠的旁邊有個小銅鼻子一拔,那珠子便像一扇門似的張開來了。原來是個珠殼,裡面是很深的油池,當中用棉花線卷的個燈心,外面用千層紙做的個燈筩,上面有個小煙囪,從壁子上出去,上頭有許多的黑煙,同洋燈的道理一樣,卻不及洋燈精緻,所以不免有黑煙上去,看過也就笑了。

  這三段先揚後抑(anticlimax),迴旋跌宕,真有點王小玉說書的意思,而最後讀者仍然人仙莫判。塗璵所言碧霞宮,既可能是個山中的小道觀,也說不定是天上宮闕(道教有碧霞元君);黃龍子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或為真言,或為託辭;而驪珠的神話色彩破滅,也無法證偽或證實二人的身份。答案撲朔迷離 ,整書始末,都無從揭曉(opentointerpretation)。文學教授們講解中國古典小說的現代特徵,或該考慮從劉鶚開始。

  而接下去黃龍子議論時事一番高論,雜糅科學、神話、政治、術數,自成格局,更令讀者瞠目結舌。他先從月球半明半暗的道理入手,普及了恆星、行星、衛星的基本天文學知識。遽而又跳入了“北拳南革”和“三元甲子”:

  黃龍子道:“……同治三年甲子,是上元甲子第一年……此一個甲子與以前三個甲子不同,此名為轉關甲子。此甲子,六十年中要將以前的事全行改變:同治十三年,甲戌,為第一變;光緒十年,甲申,為第二變;甲午,為第三變;甲辰,為第四變;甲寅,為第五變:五變之後,諸事俱定。”

  子平道:“前三甲的變動,不才大概也都見過了:大約甲戌穆宗毅皇帝上升,大局為之一變:甲申為法蘭西福建之役、安南之役,大局又為之一變;甲午為日本侵我東三省,俄、德出為調停,借收漁翁之利,大局又為之一變:此都已知道了。請問後三甲的變動如何?”

  黃龍子道:“這就是北拳南革了。北拳之亂,起於戍子,成於甲午,至庚子,子午一衝而爆發,其興也勃然,其滅也忽然……主義為壓漢。南革之亂,起於戊戌,成於甲辰,至庚戌,辰戌一衝而爆發,然其興也漸進,其滅也潛消……主義為逐滿。此二亂黨 ,皆所以釀劫運,亦皆所以開文明也。北拳之亂,所以漸漸逼出甲辰之變法;南革之亂,所以逼出甲寅之變法。甲寅之後,文明大著,中外之猜嫌,滿、漢之疑忌,盡皆銷滅。魏真人《參同契》所說,‘元年乃芽滋’,指甲辰而言。辰屬土,萬物生於土,故甲辰以後為文明芽滋之世,如木之坼甲,如筍之解籜。其實,滿目所見者皆木甲竹籜也,而真苞已隱藏其中矣。十年之間,鋒甲漸解,至甲寅而齊。寅屬木,為花萼之象。甲寅以後為文明華敷之世,雖燦爛可觀,尚不足與他國齊趨並駕。直至甲子,為文明結實之世,可以自立矣。然後由歐洲新文明進而復我三皇五帝舊文明,進於大同之世矣。然此事尚遠,非三五十年事也。”

  這是政治(且不論正確性),也是堪輿。1874年(甲戌)同治駕崩,1884年(甲申)中法福建馬尾海戰,1894年甲午戰爭,1904年(甲辰)華興會成立、長沙起義,這四十年往事都落入黃龍子的天干地支小算盤中,而之後的只屬預言。劉鶚的歸納法還算精彩,演繹法卻大謬不然。1914年(甲寅)非但沒有變法,孫中山還在日本成立了中華革命黨 。而1924年(甲子)之時,中國再無一個皇帝,遑論“復我三皇五帝舊文明”了。當然這些劉鶚都無從親見,1908年(戊申)他因“私售倉粟”罪被清廷流放新疆,1909年(己酉)死於烏魯木齊。哈雷預言彗星將至,他死後十六載彗星果至,劉鶚與其相較,當加額慶幸於九泉。

  論到這裡,黃龍子意猶未足,又說上帝並非唯一尊神,常與阿修羅爭戰。而勢力尊者更凌駕於兩者之上:

  我先講這個“勢力尊者”,即主持太陽宮者是也。環繞太陽之行星皆憑這個太陽為主動力。由此可知,凡屬這個太陽部下的勢力總是一樣,無有分別。又因這感動力所及之處與那本地的應動力相交 ,生出種種變相,莫可紀述。……1859年李善蘭將牛頓的《談天》譯入中文,從此中國人知道了萬有引力定律。劉鶚輕描淡寫地將科學和神話撮合,於是牛頓和勢力尊者這兩個素未謀面的意象並排站在了讀者目前,不過這也非國人原創,幾百年前但丁的世界中,托勒密和上帝不僅相安無事,而且親密無間。在《神曲·天堂篇》第十歌中,但丁描述黃道和赤道角度不偏不倚,若增一分減一分,世間生靈都會毀滅,而這正是上帝之力使然。地球是圓的並不妨礙上帝坐在上面,正如萬有引力反倒可以為“勢力尊者”張本。在文學家的喜宴上,科學和宗教或神話常常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劉鶚和但丁的緣法不止於此。《老殘遊記續集》最後三回敘老殘遊地獄,調子又轉為神魔小說,而形狀陰間種種酷刑,與《神曲·地獄篇》也大可比觀:

  只見兩旁凡拿骨朵錘、狼牙棒的一齊下手亂打,如同雨點一般。……起初幾下子,打得那大漢腳直豎上去,兩腳朝天,因為辮子拴在木樁上,所以頭離不了地,身子卻四面亂摔,降上去,落下來,降上去,落下來。……落下來的時候,那狼牙棒亂打,看那兩丈圍圓地方,血肉紛紛落下,如下血肉的雹子一樣;中間夾著破衣片子,像蝴蝶一樣的飄。皮肉分兩沉重,落得快,衣服片分兩輕,落的慢,看著十分可慘。

  磨子上的阿旁接住了人、就頭朝下把人往磨眼裡一填,兩三轉就看不見了。底下的阿旁再摔一個上去。只見磨子旁邊血肉同醬一樣往下流注,當中一星星白的是骨頭粉子。

  這是劉鶚的“打”字訣和“磨”字訣,我們再來看看但丁的“裂”字訣:

  一個酒桶即使失掉了中板或側板,

  也不如我所見的一個人那破損不堪,

  那人竟被劈成兩半:從下巴一直劈帶屁眼:

  大小腸懸掛在兩腿只間,

  心肺肝脾全都暴露在外面,

  ……

  我始終覺得西方暴力美學的鼻祖是但丁,當然劉鶚也不遑多讓,在中國酷刑大觀中能坐上把交 椅。“敘景狀物,時有可觀”,放在這個具體語境下,不知是褒是貶。當然兩人的主旨倒都還是懲惡勸善。《續集》中敘老殘心理活動:“倘若我得回陽,我倒願意廣對人說。”但丁也受了好多陰魂囑託,讓他們以己為誡,莫要犯錯墮落,畢竟下了西方地獄,是要把一切希望捐棄,永世不得超生的,而老殘這裡,還能依罪惡多少,定被“磨”的次數,再磨蹭也有個盼頭。

  以上所舉譴責、武俠、堪輿、神魔,僅四大端而已,其餘如敘賈氏一家離奇命案的公案小說,敘泰山斗姥宮尼姑逸雲戀愛的心理小說,以及其後逸雲大徹大悟的修真小說,琳琅繽紛,不一而足。倘若劉鶚能將這些類型以嚴整的情節結構表現出來,那他在文學榜上的座次恐怕能壓過曹雪芹。只可惜他是時而武俠、時而神魔、時而譴責、時而公案,一部小說好似選集,彼此未能熔融無間。張炎評吳文英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劉鶚正好相反,好比秦磚漢瓦,唐彩宋雕,分別看來,動人心魄,搭在一起,不合體統。當然,清季古典小說餘緒中,《老殘遊記》的頭名狀元還是能做穩的。

  劉鶚文字功力上乘,對書名卻未免太過隨意。叫做《老殘演義》固然不太妙,和曹雪芹、施耐庵、吳承恩拼起來,它怎麼也擠不進中國古典小說的一流行列。但若改為《中國類型小說大觀》,那麼這個領域,他劉鶚可算妙人一個,泰斗半雙,獨步古今,享譽全球。結果卻搞了個《老殘遊記》,豈不讓徐霞客偷笑?

  可見名字一事,到底馬虎不得。

  《老殘遊記》的作者劉鶚就是最早發現甲骨文的那位大俠,最早看餘秋雨說道他,是一位通才。

劉鶚和《老殘遊記》

  《老殘遊記》有一段很有意思,成長股和週期股的故事可以用來借鑑。高高在上的成長股可能由於某種突然利空就給破位打下,無妄之災。週期股可能由於某種突然利好就。。。老殘就他勢力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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