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展示兩張夜間的衛星燈光地圖，分別拍攝於京津冀地區2019年春節後兩週，以及2020年春節後兩週。
資料來源：北京四象愛數科技有限公司，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同樣的時期，截然不同的燈光亮度，復工的情況究竟如何，沒有比這更直觀的說明。
不過衛星燈光數據能做的，早已不僅是這樣的定性分析。
2012年，Henderson等人在美國經濟評論上發佈了一篇名為《從外太空評估經濟增長（Measuring Economic Growth from Outer Space）》後，利用衛星燈光數據進行的經濟學研究與日俱增。
由於燈光是人類社會生產與生活狀態的客觀反映，使用燈光數據可以讓我們在數據較為匱乏的時候，得到客觀可靠的經濟活動估計。
恰好，由於一二月份是我國傳統上的宏觀數據真空期，可獲得的高頻數據也非常有限，因此，國泰君安宏觀團隊藉助衛星燈光這一特別的角度，對疫情後的復工進程，以及中國經濟的實際活躍程度做出了描繪，並得到了若干與市場共識所不同的結論。
01 從夜空俯瞰經濟——“衛星燈光”的研究方法
在這篇研究中，我們主要利用了美國國家地理數據中心的夜間燈光VIIRS（Visibleinfrared Imaging Radiometer）日數據，並選取了北京、天津、上海、深圳、河北、江蘇、浙江、福建八個省市作為燈光研究樣本。但綜合數據處理與天氣因素，由於福建省2月數據受雲層影響較大，最終選擇了剩餘的七個地區作為研究對象。
從GDP來看，上述七個地區的國民生產總值佔全國三成以上。從人口總量上來看，常駐人口總數佔全國人口的9%左右。
▼樣本省市佔GDP佔全國比重
資料來源：Wind，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此外，樣本區域還包含一些其他特點：
1、北京、上海、深圳、天津第三產業比重較高，江蘇、浙江、河北第二產業佔比相對其他省市較高；
2、江蘇、浙江、河北三地民營經濟佔比較高；
3、北京、上海、天津、浙江、深圳外來勞動輸入比例比較高。
▼樣本省市2019年GDP
資料來源：Wind，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在具體的研究過程中，由於雲層薄厚等氣象原因，部分地區節後兩週的燈光信息比節前一週還要明亮，為了過濾掉這部分噪音，我們繼續對現有數據稍作處理——分別選取了2019年節前一週與節後兩週，即假期附近數據，同時又選取了2019年3月、8月、11月部分工作日數據。
我們利用2020年節後兩週的亮度平均值（2月11、12、16日）與不同樣本期燈光亮度進行對比，最終選取各期結果差異為負，且最大的值作為代理，來衡量從燈光角度觀察經濟的“極限情況”。
▼各區域燈光在春節前後的變化情況
資料來源：美國國家地理數據中心，北京四象愛數科技有限公司，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02 結論一：復工返程情況或強於預期
目前市場對於復工返程的評估，多從客運量、百度遷徙規模的歷史同期角度進行分析，我們認為，這其中至少有兩個潛在的低估風險：
一方面，今年旅遊、商務等客流量大幅減少，對現有的遷徙規模估算存在干擾。根據交通運輸部信息，今年春運後半程客流縮水嚴重，而其中旅遊、商務和公務等彈性客流更是大幅減少，局部地區的旅遊客流量甚至歸零。因此，如果我們在比較遷徙規模的數據時，不把這部分影響剔除出去，那麼和歷史同期數據相比，會在一定程度上低估當前的復工進程。
另一方面，學生等原本的返程客流主體缺席，也會對目前的返工客運量存在干擾。當前節後返程基本由白領構成，且包含少量農民工，因此返程人流幾乎全部以復工的硬性要求為主。而在歷史上，每年返校學生客運量高達1億人次，今年目前幾乎完全缺席，而農民工也有大量由於防疫政策停留在當地。因此在將客運量與歷史同期數據比較時，必須將這部分因素也納入考慮。
那麼，如何利用衛星燈光數據來規避這樣的誤差呢？
我們認為，復工返程會帶來勞動流入省市的人員增多，進而帶來夜間燈光的改善。因此可以拿樣本省份中勞動流入大省作為參考，從燈光亮度變化再度評估當前復工情況。
由於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多以白領為主，而目前白領復工情況較好，因此其他區域當下受負面影響或更大。我們考慮按照樣本區域人口加權和按照浙江光源變化幅度極限情況，兩個角度進行評估，最終發現，當前復工較往年惡化的幅度在10-20%左右。
當然，這一結果由於樣本數量有限，準確度或存在一定偏差。但衛星燈光數據反映出，疫情對整體復工的負面影響明顯低於當前市場從客運量角度的評估。
▼燈光角度樣本城市復工情況評估
資料來源：各省統 計局，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為印證這個結論在方向上的可靠性，我們進一步結合百度遷徙數據進行分析。
由於今年1月20日，也就是大年二十六開始，疫情已經在全國發酵，因此今年節前遷出的規模實際上比往年已經有所下降。
所以在考慮節後遷入規模時，與其和往年的遷入規模比對，不如和今年的節前遷出規模比較更有價值。此外，還可以考慮整體春節期間總遷入佔總遷出規模比例進行二次判斷。
結論如下：
1、部分城市如上海、蘇州的節後遷入規模已基本接近節前遷出規模。
多數城市從遷出規模角度衡量，返回比例已經基本接近40%，高於歷史同期數據比較的20%左右。
▼五大城市群核心城市遷徙規模對比
注：節前遷出規模測算時間選取1月10日-1月24日，節後遷入規模數據時間選取1月25日-2月17日，時間段分別對應以春節為依據的歷史同期。
2、從總遷入和總遷出角度考慮，整體復工返程比率大約在60%左右。
我們考察了今年1月10日-2月18日整體春節期間的遷出與遷入規模數據，加總對應該時段總體遷入規模與總體遷出規模，計算兩者比值，得出目前整體復工返程比率大約在60%左右。
▼五大城市群核心城市復工返程比率對比
注：武漢仍持續帶有遷入規模數據或因全國各地救援人員，數據不具備代表性，同時我們刪除了三個比率超過100%的城市。
最後，我們還可以通過國泰君安各行業研究團隊彙總的上市公司微觀調研數據進行交叉驗證。多數行業反映的復工率也已經達到50%-60%左右，基本與我們從燈光和遷徙規模角度的判斷相一致。復工較弱的部分行業，後續也可以通過趕工來彌補前期影響。
因而，綜合燈光、遷徙規模和微觀調研三個維度考慮的復工返程信息，我們發現截至2月18日，復工返程情況大概率好於當前市場預期。
當然，復工返程並不意味著正式復產，而只是復產順利銜接的必要條件。但就單純從復工返程幅度好於預期這一必要條件來看，或許意味著後續全面復產的銜接會快於市場預期。
04 結論二和三：後續民營經濟壓力不容小覷
除了復工返程之外，從衛星燈光數據的角度我們還發現了兩個現象：
1、民營經濟集中省份（如浙江、江蘇、河北）表現顯著惡化。
微觀調研來看，企業當前復產情況弱於復工返程。而在復產中，受制於原材料供應、訂單壓力等一些因素制約，中小企業或受到更大影響。
從燈光信息角度來看，我們發現民營經濟集中省份表現顯著惡化，其中河北、江蘇、浙江民營經濟佔比過半的省份，在光源亮度上減弱的幅度最大。
從幾個樣本省市的民營經濟比例和燈光亮度減弱關係中，可以明顯地看出二者之間存在比較顯著的負向關係。
▼民營經濟佔比與燈光亮度關係
民營經濟當前面臨壓力，意味著後續與中小企業相關的就業壓力將成為經濟主要矛盾之一，以及與之相關的稅收下降風險也將不斷加大。
從燈光減弱幅度角度粗略來看，民營經濟佔比較高的區域，經濟活動的弱化幅度大約是其他地區的三倍左右，大約是北上一線城市的六至七倍左右。因此當前民營經濟成分，特別是中小企業經營壓力不容忽視。
▼部分地區衛星燈光影響對比
資料來源：北京四象愛數科技有限公司，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2、經濟活躍程度相比正常時期大約下行20%-30%。
我們進一步綜合考察疫情之下，我國的經濟活躍度總體有多大程度的下降。
若粗略以燈光減弱幅度為代表，再結合各樣本省市GDP佔樣本比重進行加權平均評估，最終我們得出樣本整體衡量的經濟惡化幅度大概在13%左右。
不過由於其中北京、上海的經濟惡化幅度明顯偏低，我們採用樣本中燈光亮度減弱幅度最高的河北、浙江為代理，則經濟活動弱化幅度將達到24%左右，對應的一季度GDP增速在4.5%左右。
由於樣本佔全國GDP比重三成，且多為一線城市或相對發達省份，因此其他省份經濟或受疫情衝擊影響更大。結合我們前期報告測算，基準情形下一季度GDP增速在3.9%，樂觀情形或達4.8%。
整體來看，從燈光亮度減弱的幅度觀察，經濟弱化幅度也基本位於這一區間內，經濟活躍度相比正常時期大約下行20-30%左右。
04 結論
綜上所述，當我們從衛星燈光角度再度觀察當前疫情下的中國經濟時，大致可以得出三點核心結論：
1、復工返程進度較好，整體復工返程比例在40%-60%左右，這構成了疫情可控後迅速復產的有利條件。
2、經濟活躍程度整體下降20%以上，其中，以中小企業代表的民營經濟面臨更大的壓力。
3、疫情導致的復工延遲，中小企業壓力不斷提升，部分行業龍頭或將在此過程中收益，行業集中度進一步提升。
最後，衛星燈光研究視角雖然新穎，並且在一定程度上也相對客觀，但仍然存在諸多幹擾因素，並且由於樣本的有限，會對研究帶來一定的不確定性。不過至少，這為當前數據真空階段的宏觀經濟分析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我們對北京四象愛數科技有限公司提供衛星光源數據與處理工作方面的支持表達感謝。
· 北京四象愛數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於2017年，是由多位遙感領域專家組建而成，以海量遙感衛星數據分析為核心技術的高新技術企業。在衛星工程大總體、衛星系統、載荷系統、星座規劃、衛星測控、運營服務、地面處理、應用服務等方面具備絕對專業優勢，是國內商業航天領域頂尖的衛星應用創新型企業。目前公司已開發出包括基礎設施安全監測、環境監測、城市三維建模及違建監測、農業及工程險數據支持、農產品產量監測、礦產作業監測、港口及航運活躍指數、能源安全及庫存指數、燈光經濟活躍度指數、地理信息監測平臺等一系列產品，應用範圍覆蓋政府監管、基建工程、城市規劃、環保督察、金融投資、保險、空間信息等多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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