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2 禹音: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禹音: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曹洞宗的開宗人洞山良价年老臥病在床時,有一個年輕的弟子前往探望。弟子伏在老師的床頭天真地說:“想不到老師這樣的人也會生病,這世上是否還有不病之軀呢?”

洞山良价是一個天才的教授,從不放過一次應機教化的機會,便回答他說:“有啊。”

“那麼,不病之軀是否能看見老師呢?”

洞山對這位弟子超常規的思維一向是很看重的,洞山便也用超常規的思維來回答說:“當然是我在看他了。”

弟子緊接著說:“不知老師看到了什麼?”

“當我在認真觀看的時候,就看不到病了。”

多麼奇妙的對話,多麼默契的一對師生。好多年後,當洞山圓寂之後,這位弟子繼承了洞山的禪風,將老師的《五位頌》作了更全面的補充,而成《五位君臣法》,從本體、現象、妙用三方面去認識天地萬物,被認為精神貴族的中國禪宗曹洞宗因此而形成。

這位弟子,就是曹山本寂。

據說本寂出家前是學習儒家義理的,19歲那一年,他在家鄉福州靈石山出家,25歲這一年,他與他的老師洞山良价歷史性地相會了。這就註定了他們要有一番偉大的成就。

當時洞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本寂說:“我叫本寂。”

“呵,你這個寂,是死亡的意思嗎?”良价說。

“那我就不是本寂。”本寂說。

禹音: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禪宗認為,名字只是一種假設,沒有真實的名份。本寂的回答,說明他已經對慧能的“無相”說早已爛熟於心,這令洞山十分滿意。洞山覺得,只要好好教化,眼前的年輕人將來就有可能成就一番不凡的事業從此,洞山讓他隨侍在自己的身邊,隨時加以教益。

好多年後,本寂決定離開自己的老師,到另處開闢道場。臨行前,洞山問他將去哪裡,本寂說:“要到那不變易的地方去。”

“不變易處,豈能去呢?”

“去了也不變易。”

佛教認為,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都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而發展之中,如果要說有什麼不變易的,那就是佛性了。因為佛性是永遠不會變易的,永遠都處在虛空而絕對的真理的狀態之中。本寂這樣一說,他的老師當然也就放心了。

本寂離開洞山後,先是去了韶州曹溪,拜謁了他仰慕的一代禪宗巨匠慧能的靈骨塔。後來,他來到江西臨川的一座山上,山本無名,本寂因仰慕曹溪慧能,便將此山命名為曹山。從此以後,本寂的命運便與這山連在了一起,人們習慣於稱他為“曹山本寂”。

禪宗認為,佛性人人自備,自家即有,反對向外尋求。然而一些人卻總是守著自家的寶山而終年不識其寶。他來曹山不久,即有一位叫清稅的僧人前來求教。

“我孤獨清貧,請老師賑濟。”原來是一個來尋求佛法的人,可憐他竟然覺得自己一點佛性也沒有,他希望這位大德高僧能給他一點佛法,能開啟他一點智慧。

本寂喊道:“大德!”

那人立即應了一聲。本寂知道,此人還是識得自己的,只是不識自家的本性而已。於是便譏諷他說“泉州白家的三升酒多昂貴啊,可你吃了居然還說沒有沾唇,真是豈有此理。”

那僧人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終於明白,自心即佛,本來具有,何必守著金山去要飯呢?

這樣守著寶山不識寶的還大有人在。一次,又一位極不自信的僧人前來問法,僧人說:“古人一直都說佛性人人自有,請問和尚,像我這樣的人是否也有呢?”

本寂讓他伸過手來,然後就扳著那人的手指數著:“一、二、三、四、五,足數!”本寂給了這僧人信心與自信,就像每個完好的人都有五根手指一樣,對於佛性問題,這可憐的僧人並不比別人少一絲一毫啊。

禹音: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曹山本寂教化人的方式既不是德山宣鑑式的舉棒即打,也不是臨濟義玄式的一聲斷喝,而是一種如涓涓細流般的層層推入。就像扳著迷者的手指,讓他知道自己一切俱全,並不缺少什麼一樣。然而像一切禪宗大師們一樣,本寂同樣採用引導、啟發、推論等方式,從不直接給你說什麼,而是讓學人自悟、自省。

一位自認為慧根俱足的人前來問法,說:“我懷抱著璞玉前來拜見老師,請老師加以雕鑿

本寂說:“不雕鑿。”

那人間為什麼,本寂說:“要知道曹山是一把好手。”曹山本寂認為,與其讓別人來雕鑿,不如你自己來吧,別把我自己的一雙好手給壞了。

曹山本寂仰慕六祖慧能,其道法又直承洞山良价,因而本寂對於自性自我十分重視。他久居山林,逍遙曠達,有著一種強烈的遺世獨立的傾向,甘向“異類中行”。鍾陵大王仰慕他的道風,多次迎請,他始終不肯下山,後來,本寂手書大梅法常的一偈回絕之:“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視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本寂借用大梅法常的詩明確地表達了他與世俗訣絕的精神。就像是一枝久經風雪的寒木守著自己的本土,心無旁騖,任春來冬去以後,決無迴轉。這種重視內心的自由、完全不計其他的精神是一切禪宗大師們所一以貫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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