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5 一隻老鼠折射出的時代悲劇

一隻老鼠折射出的時代悲劇

人們是盲目的,因為盲目而無知,又因為盲目而勇敢。

有很多人害怕老鼠,平白無故的大喊一聲有老鼠,抓狂的人不知凡幾,甚至早已有人舉起鞋子進入戰鬥狀態了,因為盲目導致的無知,讓人似乎忘記了自己才是人,跳腳哭鬧時,作為人的自豪感頓然無存,又因為盲目帶來的勇敢,似乎親手宰掉一隻老鼠就是一場大勝,可是,除開先天害怕老鼠的人,又是誰告訴我們老鼠可怕的呢,又是誰教會我們害怕老鼠的呢?

記得初中時,語文老師給我們上過一堂作文課,作文素材是一個小女孩兒的作文,一隻老鼠在柴房被老媽當場擒獲,聽到媽媽在思考要踩死它還是扔到水桶裡灌死的時候,小女孩兒發現那隻在火鉗上掙扎的大老鼠也當媽媽了,小女孩兒不停地求媽媽放掉老鼠,於是趁著不備,打掉了媽媽手上的火鉗夾,放走了老鼠。作文寫得非常感人,小女孩兒的內心情感那麼真摯飽滿,那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作文之一,然而老師卻告訴我們,這篇作文被老師們商量之後判了零分,這件事被校長知道了,學校退了小女孩兒的學。老師告訴我們,小女孩的故事的確感人,但是她錯就錯在了沒有站在正義立場敘事,好壞不分,為邪惡勢力求情,串通一氣。按術語來說,這是開思想倒車,是要犯大錯誤的。這種上綱上線的痛批臭批,對於八九年級的我們來說,無疑是搞笑的,但我們也是相信的,因為我們並不想被判零分,後來我們開始寫幸福的人們的笑臉,寫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寫自己的滅鼠經歷,至少滅鼠不會犯大錯誤。

一隻老鼠折射出的時代悲劇

其實老鼠在地球上生活了4700萬年之久,早在人類誕生前就已經主宰了世界,直到老鼠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人類,並把他撿回家,神話故事裡,老鼠啃破了嚴密的天空,偷來火種,偷來谷種,人類才有了現在的一切。事實中更真切的是,老鼠主動把自己收集的種子交給人類,人類開始發現種子種到地裡,可以長出新的種子,一部分拿來吃飽,一部分拿來交換,留一部分來年再種進地裡。而老鼠默默的躲在人們的牆壁裡,收取當年佈施谷種的利息。

照這麼看來,人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在給老鼠打工的,那時候的人們也不太討厭老鼠,他們相信老鼠是上天派下來的信史,督導萬民,並將其排在十二生肖之首,來計算時間。《詩經·碩鼠》裡也是抱怨而已: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大老鼠啊大老鼠, 不要偷吃我的黍。多年一直侍奉你, 你卻從不顧憐我。我發誓要離開你,去那安逸的樂土。樂土樂土真安逸, 是我理想棲身處。

然而人們也並沒有真的離開老鼠。宋朝戲劇《五鼠鬧東京》照樣把鼠形象塑造得生龍活虎,而無論是詆譭還是膜拜,老鼠的榮辱觀倒是穩定,也懂得隱忍,老鼠與人類也始終沒有放棄彼此,以至於饑荒年代,很多人都是靠著老鼠的救濟才保全一家。

真正發動對老鼠的戰爭是文革時期,除四害的紅頭文件一下發,老鼠們迎來了黑暗十年,損兵折將,斷子斷孫,可是許多年過去了,這樣的人鼠大戰,還是失敗了,好像越滅越多,可即便是這樣,戰術上失敗了,也要戰略上藐視它,臭老鼠算個什麼東西,不參加勞動,還盜竊勞動人民的財產,屬於剝削階級的老鼠,走資派老鼠,修正主義老鼠。這是思想和行為上的大錯誤,對,這是竊國罪,要戴帽子,掛糞桶,必要的話,還要遊行示眾,給眾老鼠看看下場,不作上綱上線的徹底反省,就堅決打倒。

一隻老鼠折射出的時代悲劇

近期網絡上很流行的一張圖片,一隻老鼠被五花大綁,又是嘴巴里塞煙又是褲襠貼小紙條的,這架勢絲毫不輸當年批鬥老鼠的批鬥大會,可我卻覺得老鼠可悲了(要擱在那個年代,我這種思想關牛棚都不解氣,要關豬圈。)老鼠的內心肯定是草泥馬的:“我堂堂鼠輩有木有,出來吃個夜宵,我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我就撿點剩飯臭肉對付,至於被你們這般侮辱麼,還往我嘴裡塞煙,不知道吸菸有害健康嗎,草泥馬呀……”。

文革的戰火消停了,但硝煙瀰漫,過街老鼠,沒招沒惹,遇著就是一頓打,只有傳說中的高手中的高高手才能逃出生天,否則,非死即傷。可是,我們真的有必要討厭老鼠麼,真的與必要集體討厭老鼠麼,能不能允許一部分人喜歡,假如有一天,一隻老鼠被打死,它的主人能不能以寵物的名義要求賠償??那些作文裡寫老鼠可愛的孩子們,會不會得零分?當然,正規考試中,如果遇到有關老鼠的傻逼題目,千萬不要作死,還是該討厭討厭,該打死打死,這樣就可以跟大家站在同一立場,安全感蹭蹭的。

但是話說回來,人鼠大戰歷經萬年,人類與老鼠的相愛相殺,誰也沒能把誰消滅,在南亞某國,如果打死一隻老鼠,情況嚴重者,有可能要判處一年以上監禁並處罰款(敬告愛出國丟人的土豪們,外國的過街老鼠不要亂打)。思想是活的,它需要不同才能產生智慧,整齊劃一固然壯觀,但各放異彩更有利於進步,不是所有事情都非得非黑即白,不是所有動物都必須運用階級分析法來劃分成分,只要是對的,相信,時間會檢驗的。如果一個國家敏感到連老鼠都是值得懷疑的,那他一定是有問題的。我想關於走資派老鼠問題,一定是當年紅衛兵們無聊的把戲,希望動用人民力量為自家抓老鼠而已,這麼分析下去,誰是走資派真不好說了,所以關愛老鼠,遠離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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