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3 一筆欠款(民間故事)

劉得海是朝陽一中很有名望的老教師,自打去年退休後,他每天和老伴一起散步、爬山,或是去集市逛逛,日子過得清閒自在,其樂融融。

這天上午,劉老師和老伴爬山後剛進家門,就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您好,請問是劉老師家嗎?”劉老師愣了一下:“我是劉得海,您是誰?找我有什麼事?”對方爽朗地笑笑:“我是金海公司張煒,有筆欠款要還給您!麻煩您告訴我,去您家該怎麼走?”

劉老師家經濟一向不太寬裕,從來沒借過錢給別人,這人怎麼說要來還債呢?這年月呀,也真是的,怪事恁叫人摸不著頭腦了!劉老師說了句“莫名其妙”,“啪”地放下聽筒。老伴湊過來一問,也感覺有點不對頭,轉動著眼珠想了半天,突然驚恐地說:“老劉,我聽隔壁李嬸說過,現在有些小偷狡猾得狠,先打電話摸摸底,然後趁家裡沒人就上門……”劉老師白了老伴一眼:“神經病!我教書育人,兩袖清風,一沒鉅額存款,二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小偷有必要趟路子嗎?別神經兮兮的沒事找事,這人肯定弄錯了對象。”

吃過中飯,老伴越想越不放心,打電話把情況告訴了兒子小林,讓他的手機開著,以防家裡萬一出事好找他。小林覺得事情來得蹊蹺,放下電話就急急趕回家裡。也真巧,小林進屋屁股還沒落座,那個叫張煒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說下午三點就過來還錢,一定要劉老師把家裡的詳細地址告訴他。劉老師很不耐煩,臉一沉就要發火,小林卻朝老爸眨了眨眼,示意他把家裡的地址告訴對方,等人來了再見機行事。

擱下電話,劉老師對小林說:“這人腦子有問題……”小林皺緊了眉頭:“爸,我琢磨著媽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穩妥起見,我看多叫幾個朋友過來。”劉老師冷冷一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放心,這傢伙再居心不良,也吃不了我!”見老爸如此鎮靜,小林不再堅持。三個人東拉西扯說了一會兒閒話,門鈴果然就響了。劉老師讓小林去臥室暫時不要露臉,說要是真碰上來者不善,馬上報警。

劉老師隨即開門一看,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站在門口的竟是一個穿著入時、長相漂亮的姑娘,肩上還斜挎著一個流行的坤包。劉老師陰沉著臉問:“你找誰?”姑娘捋著秀髮說:“劉老師,我們張經理說跟您通過電話,讓我給您送10萬元現金支票過來。”

劉老師一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臉都嚇白了。姑娘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原來,她是金海公司的財務主管。吃午飯時,張煒叫她開一張10萬元的現金支票,說是下午有急用。到了下午,張煒突然接到上海一家公司的電傳,催他立即去洽談一樁生意,張煒便讓她把支票給劉老師送過來。

說明來意,姑娘微笑著從包裡掏出支票,輕輕放在了桌上。

老伴在一旁聽著,驚訝得氣都透不過來,劉老師卻恢復了鎮定,微笑著說:“錢是個好東西,人人都喜歡,但這錢來得不明不白呀,我不會要的,還得麻煩你帶回去。順便告訴你們老闆,就說我是個退休的老教師,無論他何欲何求,我一概幫不上忙!”姑娘急了:“我是個打工妹,老闆的話不敢不聽,至於您需要解釋,得等他從上海回來。”

姑娘把話說完,起身就走。劉老師抓著支票追到門口,無論怎麼推辭,姑娘也不肯將支票帶回去,還說張老闆脾氣大,凡是他交代的任務完不成,捱了罵不說,還要扣發獎金。兩人站在門口你推我讓,小林忍不住走出了臥室:“老爸,別為難人家了,這錢先收下來再說。”劉老師想了想,說:“行,我不為難你,支票暫時擱我這兒,你們張老闆要是回來了,你給我來一個電話,到時我去找他。”姑娘這才露出笑臉,點點頭走了。

錢從天降,劉老師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他揹著兩手,皺著眉頭,在屋子裡踱來踱去,怎麼也想不通張老闆為什麼憑空要“還”他這麼一大筆錢。老伴和兒子在一旁啟發,說張煒可能是他盡心培養過的學生,現在發達了,故意找了個還債的藉口報師恩。劉老師搔搔頭皮,說他教了幾十年的書,記憶中根本就沒張煒這個名字,而且送這麼多錢報恩也有悖常情。說來議去,三個人越弄越糊塗。老伴想了想,突然問:“老劉,這會不會是個圈套?”劉老師一拍大腿:“有這個可能!小林,馬上去銀行,鑑定一下這張支票。”小林飛快跑去銀行。不大工夫,小林回來了,說支票經鑑定一點不假,銀行工作人員還熱情地問小林是提現金還是轉存。

劉老師這下倒真的不安起來,整整一夜都沒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劉老師就急著給小林打電話,讓他通過縣公安局小馬的關係,瞭解一下張煒到底是什麼來頭。過了幾天,小馬有了迴音,說張煒十多年前去了深圳,去年才回來開公司,根據工商、稅務和街道派出所等各方面的反映,張煒遵紀守法,為人正派,做生意規規矩矩,設圈套搞陰謀根本不可能。劉老師聽後,鬆了一口氣,但事情沒搞清楚,懸著的心哪放得下來呀?

這天上午,劉老師下了決心,一個人悄悄去了金海公司。正是購物的高峰時間,金海公司三層營業大廳人頭攢動,顯示出一派生意興隆的火爆景象。劉老師找幾個營業員打聽,誰也說不清張老闆在不在家。劉老師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闖進四樓,想去辦公室打聽打聽。剛踏進四樓走廊,迎面就碰上了送錢的那個姑娘。一見劉老師,姑娘愣了愣,說:“劉老師,來找張老闆?真是不巧呀,他昨晚剛回來,還說今天要去您那兒,可今天清早又接到電話,說他爸爸得了急病,所以他一早就去了鄉下。”一會兒去上海談業務,一會兒又是爸爸得病,事情怎麼來得都這麼巧?劉老師心裡的疑雲越積越厚,覺得非把這事兒給弄個水落石出不可。於是,他向姑娘打聽到張煒老家的地址,決定立即去探個究竟。

乘車幾個小時後,劉老師終於找到了張煒家,恰好張煒送醫生出門,同醫生握手道別後,他只掃了劉老師一眼,轉身就要進門。劉老師趨前一步,微笑著問:“小兄弟,請問張煒在不在家?”張煒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劉老師:“您找他有事?”劉老師點點頭:“我姓劉,叫劉得海……”劉老師話沒說完,張煒“哎呀”了一聲,兩隻手趕緊伸了過來:“劉老師,您怎麼尋到這兒來了?”劉老師瞪了他一眼,把“還債”的怪事說了一遍,張煒一聽卻“撲哧”樂出了聲:“劉老師,我就是張煒,這事兒本來想早給您說明白,因為業務太忙給耽誤了,實在對不起。”劉老師“哼”了一聲:“別客套了,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煒笑了:“您來了正好,讓我老爸解釋吧。”說著,張煒就拉劉老師進了臥室。

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病倒在床的竟然是15年前的老校長張振波。劉老師渾身一抖,一件早已淡忘的往事,一下跳進了腦海。

那時,張振波是全縣出了名的“無能校長”,學校歷年高考都給剃了“光頭”,沒一個學生考上大學。張振波憋著一口氣,在學校校務會上公開表態,無論誰帶畢業班有了“零的突破”,學校一次性獎勵20000元,往後每考上一個,學校獎勵5000元。重獎的激勵,調動了所有老師的積極性,當年就有老師拿走了20000元獎金。劉老師帶的畢業班高考那年,竟一下子考取了20個大學生,而且大部分被名牌高校錄取,在全省引起轟動,但張振波校長已經退休了。劉老師找到新校長要求兌現獎金,新校長說那是張校長的承諾,在他手中不能兌現。回到鄉下老家的張振波,聽說這事後特意來找過新校長,新校長不僅不讓步,還反過來譏笑張振波:“老校長,學校的事呢,你是管不著了,要是你自己掏腰包的話,我當然不會反對。”張振波氣得臉都白了,狠狠地瞪了新校長一眼,然後緊緊握著劉老師的手說:“劉老師,你給學校爭了光,讓孩子們有了出息,我高興啊,日後我張振波若是有了錢,這獎金我給!”劉老師當時就流了淚:“張校長,有您這份心意,我覺得值!”

老校長情急之下的承諾,劉老師當做是一種純粹的精神鼓勵,根本就沒往心裡面去。可他沒想到,一晃過去十多年,他也退休過起了清閒生活,而張校長還牢牢記著這筆特殊的“欠債”……

意外重逢,那一番酸甜苦辣自是沒法形容。兩人淚流滿面,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劉老師凝視著老校長:“張校長,你這病……”老校長笑笑:“醫生說了,不礙事。”說著,他抬手拍拍劉老師的肩膀,感慨萬千地說:“我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承諾,為不能兌現給你的重獎,心裡一直不舒坦,幸虧小煒爭氣做大了自己的事業,不然的話,我臨死都會遺憾……”劉老師感動得淚流滿面,掏出那張現金支票,輕輕放到老校長枕邊:“張校長,教書育人,本來就是我的責任,過去了的事我沒往心上去。再說了,這獎金……我可真的不能接受……”老校長把臉一沉,說劉老師不收下這張支票,他就出不了這個門。推讓半天,兩人爭執不下,最後還是張煒出來圓場:“劉老師,我爸已經說了,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承諾,您就遂了他的心願吧!”

劉老師見老校長和張煒都很真誠,也就沒再堅持。

三天後,縣報頭版在顯著位置刊出了一條消息:一筆十多年前的兌現獎金,變成了“張振波幫貧助困獎勵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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