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十一點時，張雲被保潔公司強行辭退，她一個弱女人，上司根本不容她辯解，說在她工作時，在衛生間洗頭吹髮，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勒令性地宣佈解除勞動合同。如悶棍重重地擊了她一下，眼冒金星，天眩地轉，癱坐在地。待她清醒後，雙淚直流，歇斯底里地高吼為什麼，卻只剩下孤獨無助的他，室內空空，還有室外空調機的巨大嗡嗡聲。她含辱吞淚，最後戀戀不捨地看了看她熟悉的樓梯和賣場，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保潔一年的商場。
我是她的同事，對她瞭如指掌：她是一個穩重，敬業，能吃苦耐勞，忘我付出的一位好員工，卻受到了如此不公的待遇，令人同情嘆息。
二
第二天早上，我問帶班班長為何這樣武斷，強行把一個好員工辭掉？她說，張雲的工作確實挑不出毛病，又聽話，又善解人意，閒話不多，是個好員工。但我沒辦法，咱沒權，說話沒用，辭退她太可惜！也怨她撞到槍口上。也可能被某些人嫉妒，故意找岔，藉機辭退。咱們清潔工不就是這個命嗎，找誰說理！
我想打抱不平，又沒這個能力，只有搖頭嘆息，繼續幹工作。張雲以往的一切，如電視劇特寫鏡頭，一個個畫面，在腦海閃爍來去。
三
那天中午十一點多，我們幾個員工，在保潔辦公室兼儲物間，用微波爐熱飯，邊吃邊聊天。
我看到張雲，她身材中等靠上，不算胖也不瘦，挺胸凹腰，神清氣爽，想到她一天兩個班，我油然起敬，好奇地問她：“張雲，你上兩個班吃得消嗎？”
她說：“我幹了快一年了，也習慣了，我年輕，晚上下工後，洗洗澡，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六點，簡單弄點吃的，騎上電動車往這趕，來到不耽誤七點打卡上班。開始幹倆班的時候，成天都是頭暈眼花，可為了多掙錢，我硬撐死扛，終於熬過去了每一天，倆月後慢慢地也就適應了，一直堅持到現在。這商場的活，作為咱農民來說，象喝涼水那樣，也累不著人，只要勤快，這一天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
“你真行！一般坐機關的人，幹八個小時，都累得精疲力盡。你幹多一倍的時間，又費力又費時，如沒有超人的耐力，根本撐不下來！要擱我，就是不幹活，坐那熬也受不了！”
“唉，為了兩個孩子的將來，不拼不吃苦不行啊！”
四
她除了管賣場通道，還兼管一個衛生間。我管兩個衛生間。那天開會前，我們在一起，又聊起衛生間的怪事。
我感嘆：“從衛生間，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生活習慣，甚至品性。有的人拉屎拉池子外邊，尿地上，又抽幾根菸，滿地尿水煙灰，他出來再踩尿灰水上，出去後，兩條灰水腳印，甚至離衛間老遠還有腳印，真氣死人。這時侯，我趕緊接桶水沖洗，不然沒法進人，滿房間臊臭氣，混合著嗆人的煙油味。房間外的地面上兩行灰水腳印，難看難受死人。我就趕緊用拖把拖幹。不然，滿地地圖印。”
她接腔道：“那天晚上，有一老頭，也不管是女衛生間，一手掂著褲子，滿臉通紅，硬往女衛生間闖。我一看就明白了，老漢實在憋不住了，弄不好已經拉褲子裡了。我沒攔他，趕緊讓幾個女人們躲開。我在衛生間外等。十多分鐘後，老頭恢復正常，向我道謙，說，對不起，實在受不了啦，這一樓又沒男衛生間，也顧不得是啥衛生間了，當時只要能解決問題，也不顧啥臉面了。這是女衛生間，我不宜呆，就麻煩你清理一下，謝謝啦！我說，誰都有急的時侯，沒什麼，就是把剛才那幾個女的嚇了一跳，還好，她們都躲你跑了。這種事不多，一年也遇見幾次，要不冷靜處理，就會出麻煩，說不定老頭會捱打！”
我誇她：”你心眼真好，又能妥善處理！”
她說：“誰都有老的一天，說不定，我老了還不如人家呢！”
五
她還給我講了一件驚心動魄的事。
她說：“那天晚上，我在衛生間外，見有年輕母親扯著三四歲的男孩，母親叮囑孩子在外邊等，她進單人廁所，關住了門。兒子在過道吃麵包。這時，進來一箇中年婦女，拿了兩根火腿腸，撥開一根遞給等孃的小孩子。小孩子丟下面包，高興地吃起火腿。孩子叫中年婦女阿姨。中年婦女抱起孩子要出衛生間，我攔住了她。她說是孩子她阿姨。我說，你等他媽出來再一起走。中年婦女趁機溜了。這時，孩子的母親聽到動靜，拉著腰帶，從廁所衝了出來，緊緊抱住自己孩子，連聲向我道謝。說，嚇死她了，要不是有你，孩子非丟不可！”
我說：“這也太嚇人了，幸虧有你！壞人才沒得逞！”
六
我多次路過她管的區域及樓梯，都見她不是擦玻璃，就是推塵推，很認真，似旁若無人，那樣專注，那樣認真。只因商場為減少開支，十點之前的賣場不開空調。賣場若蒸籠，封閉悶熱。她彎腰低頭，側身拿勢，很費力。看她的衣服，汗水已浸溼多半，衣服貼身上，只剩邊角是乾的，她只擦去流入雙眼的汗水，仍繼續忙活。
我勸她去換乾衣服後再幹。她說，哪有時間，也洗不過來，每天習慣啦！再說，不按時完成任務也不行。
她忙碌後的玻璃亮如水，地面無一點灰塵雜物。如沒有熟練和精細的技術，是很難做到這樣的。有好多事情，外行人看似簡單，作起來很難。
她的這些作為，看似平凡，但沒一顆正義善良的心，和敬業的精神，是很難做到的！實在令人起敬！可是，這麼好的員工，不知礙了誰的眼，竟被強行辭退！作梗使壞心的人，你們的良心能安嗎？
他們命運只能乖乖任人擺佈嗎？只能忍辱含淚吃啞巴虧嗎？農民工的權利誰來維護？誰又能為他們主持公道？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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