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9 一條禮士路 南北皆故事

阜成門外的南禮士路和北禮士路,舊名分別為南驢市口、北驢市口。民國初年的《新測北京內外城全圖》和1950年出版的《北京市街道詳圖》,都用的是這個名兒。

其實,翻看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的《北平市城郊地圖》,那上標的就已是南、北禮士路了。可是為什麼1950年出的圖上還是南、北驢市口呢?只能說明,這改名是解放後才最終落實下來的。

1951年前後,阜外交通日益便利,原先的驢市就此終結了。就那陣兒,驢市口改叫禮士路了,誰也沒留神是什麼時候正式改的,只記得那年初夏,我就讀的陸公墓小學與北邊的西城第二中心小學合併為北禮士路一小,後來就傳開了:“驢市口改叫禮士路了!”新名兒很快就叫開了,新路牌也都釘在路口了,門牌上的街道名字也改了。

其實,那時的南、北禮士路和現在的有所不同,是在現南、北禮士路東邊半里多地,大概地鐵阜成門站口的位置。街南為南禮士路北口,街北為北禮士路南口。兩條馬路的路口寬窄相同,進口都有一小段路面鋪著麻黃色的大條石,馬掌兒驢蹄子踏在上邊發出“嘚嘚”的響聲,清脆悅耳。

南禮士路

南禮士路進口不遠,東側向東兜了一個大彎兒,這裡便是當年驢市所在地。我小時候常在這裡看見等著拉活兒的驢、車,直到1951年往後才漸漸地沒了。

南禮士路東側沒有衚衕,路中段西側有兩條無名的小衚衕可通到月壇前邊。靠北邊那條小衚衕出西口是個大坡,就在現南禮士路38號樓北側的位置。下坡就是月壇前邊的光恆街,過街穿壇牆豁口可到月壇西夾道、南營房,斜麼戧兒地向西南奔三里河、釣魚臺。1946年春天以前,我家就住在大坡南側一座三合院裡,當時的門牌好像是月壇東夾道16號。

一条礼士路 南北皆故事

這條路到月壇東壇牆向外拐角處,現月壇北街的位置,就不叫南禮士路了。解放後在這裡路東最後一家山牆釘有“南禮士路”的路牌,表明南禮士路到此為止。由於在月壇東牆與護城河之間是瓜市營房的南半部分,所以由此往南就屬於瓜市營房的地界了。

再往南,在大道與護城河堤岸之間是一個大菜園子,東家姓周,因為地處月壇東南角,而被稱為“壇角周”,位置就是現在的月壇體育場。

靠近月壇西南角有一個桃園子(月壇闢成公園後划進園內),一個專門製作粉皮、粉絲等豆製品的粉房和一個小型石灰廠,南口路兩側分別有小旅店、小飯館、小茶攤、剃頭棚兒、馬掌鋪、鐵匠爐等小買賣以外,就是一個挨著一個的菜園子,普通住家兒戶很少。從石灰廠邊上往西有一條小路叫樂道灣,可以通到三里河。除此,再無任何街道與小衚衕。

人氣旺一些的路段還就是正宗的老南禮士路。路邊有稀稀拉拉的路燈,儘管在夜晚只有點點昏黃,可也能照見人影。路邊的住戶院院相連,只是買賣不多。

一進街口不遠,路西牆下有個白布支撐著的剃頭棚兒,師傅姓王,人挺和氣,手藝很好。往裡一點路西是一個棚鋪,門兩側靠牆立著粗竹竿、長杉篙等用來搭棚架的大杆子代為招牌,專給辦紅白喜事、壽誕滿月的人家兒搭大蓆棚,也在夏天搭涼棚、冬天搭暖棚。

再往南,在第一條小衚衕口北邊一點兒,有一個很小的雜貨鋪,賣些針頭線腦、糖果餅乾。接著走,就什麼買賣也沒有了。

路東,驢市的南側是一家雞毛小店,常見有以店為家的人們在門口曬太陽。與路西第一條小衚衕隔路斜對的,是個極為破舊的古廟——萬明寺,大殿院牆皆無,只是在路邊有幾間破舊房屋和幾株遮天蔽日的古樹。樹下有幾個小攤分別賣大碗茶、炸三角、乾果等,還有副剃頭挑子。

南禮士路上買賣最大、住房最好的,當屬“順城滿”了。滿記在當年頗有名望,幹活的都是自家和近親子侄,不僱外工。這裡是京劇馬派藝術創始人馬連良大師的外祖母家,也是我祖母的孃家。

“順城滿”坐東朝西的大街門裡,是一條東西走向的甬道。道南是一個帶有牛棚、草料棚、工具堆房的大牛圈,有木欄圍著。道北是一宅分兩院的大四合院。中西結合的門樓,門上有“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楹聯。兩邊有一對雕花石門墩。院內迎門有一座塗著綠漆的木影壁,上有鐵皮帶瓦壟的滴水,下有帶邊框的木架底座,四周擺著各種盆栽花卉。一條磚道連接東、西兩院,兩院內一水兒的青磚墁地。院裡擺著大魚缸和一盆盆石榴、夾竹桃、無花果,夏天還高搭涼棚,一進院子就感到涼快了許多。

1956年公私合營後,牛圈裡的牛都併到位於天橋福長街六條的牛行公會去了。老南禮士路大規模改建開始後,這所大院落便不知所終了。

整條南禮士路沒一所小學校,只在“壇角周”外院有所私塾。解放後,這所私塾歸阜外大街的圓廣寺小學代管。1953年後,隨著月壇周邊開始大規模改建,這所月壇地區甚至是整個阜外及復興門外地區的最後的私塾,關張了。

一条礼士路 南北皆故事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月壇菜市遷到北禮士路去了,街南的壇牌樓與月壇外壇牆陸續拆除,從真武廟可以直達阜外大街了,在內壇牆東天門外側出現了一條新的柏油馬路。後來,有了15路公交車,也就有了南禮士路南口的站名。新的南禮士路逐漸地替代了老的南禮士路。自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月壇北街迤北的老南禮士路也開始了改建,所有的平房統統改建成樓房,最後建成了如今的萬明園小區和臨街的高樓大廈。老的南禮士路,也就在北京市的版圖上徹底地消逝了。

北禮士路

北禮士路從南到北寬窄基本差不多。南口外左有清真宛記飯館,右有天豐醬園。

天豐醬園在阜外大街三個醬園中最大,且帶賣糧食。店堂內,東邊是醬菜和各種副食品的櫃檯,西邊是米麵糧櫃,糧櫃的上邊架著帶秤盤的木杆秤。

天豐醬園東牆外就是北禮士路,他家的院子長,高高的圍牆連同房屋山牆在路邊佔了老長一大段,足有六七十米。直到其後身兒才有幾戶人家兒。這幾家住戶是在一個岔路口的兩邊,岔路口裡是一條可以斜麼戧兒地奔北營房的小道。

緊挨住戶一南一北各有一個圍牆高聳、大門常閉的舊園子。圍牆下半截都砌著形狀不同、大小不一的“虎皮石”,上半截牆皮剝落佈滿綠苔,可見有些年頭了。由於看不清匾額上的字,因而不知道是什麼園子,只知道人們管這塊兒叫“大屋園”。

“大屋園”以西,北營房以南,教場口內清真寺和教會辦的小診所以東,阜外大街路北店鋪以北,中間原有教場,民國以後廢棄,逐漸闢為農田。解放初期,這裡有菜園、麥田,還種著玉米、高粱、穀子等。上世紀六十年代,在這裡的東半部興建起阜外醫院。

岔道口北側的園子大致呈長方形,東邊的圍牆緊鄰北禮士路,也是又高又長,約有100多米才到北營房的東頭。北營房原為清代正紅旗的一處老營房,要不怎麼會有大教場呢。之所以給帶個“老”字,是因為在西直門南下關還有一處新營房。民國以後,營房改成了一排排都是坐北朝南的小門小戶小院子。由於位置在阜外大街路北,便有了北營房的俗稱,時間一長了俗稱也就進而成了正式名稱,現在更是隻知北營房而不知曾是正紅旗營房了。

在解放初期,北營房東頭,有家小雜貨鋪,有個茶攤兒,還有剃頭的、修車的。

整個北營房的北邊緊鄰著馬尾溝。溝北路西,有學校、雜貨鋪、小飯館、新華印刷廠的西廠區,沒有住家戶。再往北早年間就不屬於北禮士路了,叫西直門南下關。

一条礼士路 南北皆故事

烤肉宛老照片

在北禮士路東側,宛記飯館以北有十來個相連的小院,中間有一個小院是家庭式作坊,馬路斜對面就是那個岔道口。這個作坊既沒門面又沒字號。北屋住人,東屋與南屋分別是作坊和庫房。當家人叫蔡松林,外祖母家也是“順城滿”,是我祖母的外甥,他家平日每天早晨趕月壇早市賣麵茶、豆腐腦什麼的,澆豆腐腦的滷倍兒地道——羊肉、雞蛋、口蘑、黃花、木耳,味道好極了。

蔡大伯家每到年根兒底下還製作各種關東糖、芝麻糖、花生糖、大小糖瓜和各種糖粘食品應節上市,既批發也擺攤零售,生意很好。1951年前後,蔡家搬到牛街香兒衚衕去了,至此,北禮士路內一家作坊也沒有了。

過蔡家往北四五個院子後,到馬尾溝南堤之間是一大片空場。西為北禮士路,東濱護城河。這裡在早先也有一個驢市,不然為什麼叫北驢市口呢,後來成為大牲口交易市場。

解放初期,牲口市合併到德勝門外的牲口市去了,為規劃中要搬過來的月壇菜市騰好了地方。1952年前後,在緊靠馬尾溝南堤的地方,建成一個小型的、在路邊帶鋪面房的居民點。住戶大多是因拆除阜成門甕城而遷來的。兩年後,月壇菜市遷到居民點的南側,不久後組成了國營蔬菜公司。

一条礼士路 南北皆故事

北禮士路到新華印刷廠廠區的北牆為止。廠北的馬路早年間也是一條河溝,溝水也注入護城河。1953年前後,與溝隔河相望的城牆上開了一個豁口,河上架了一座大木橋,橋至三塔寺的這段溝修築成路,現叫車公莊大街。新馬路以北屬西直門外南下關,路向西北斜去,同西直門外北下關隔街相對。

南下關路西有一座小型清真寺,寺旁有小河,河上有小木橋,路邊原先有一所“市立西直門外南下關短期小學”。路東有正紅旗新營房,民國以後也改成普通民居。營房至北頭路口,路兩邊分別有大車店、小旅店、小飯館、小茶攤等一些小買賣。從西直門分別到門頭溝和豐臺的鐵道,都從這條路上穿過。

北禮士路南口遷移到現在的位置,大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的事了。這一挪動,使得阜外醫院的大門緊鄰著馬路了,可是它的北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彎兒,路東金都假日飯店的走向就是佐證——這家飯店是沿著北禮士路原先的走向興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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