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做夢。
夢見了我的前男友。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夢見他了。
夢裡，他約我在一個小巷子裡相見。雜亂的，昏暗的小巷子裡，老狗打著哈欠，綠皮的手推車，滿地亂扔的垃圾。
我遲疑地走到那扇脫漆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吱嘎”一聲，老門夾著灰塵，開了。
他笑著看我：“你來了。進來坐坐吧。”
我搖頭，只淡漠地望著他：“你找我什麼事。”
他苦笑一聲：“我們不能好好說會話嗎？”
我哦了一聲：“那沒事嗎？沒事我要走了。”提腳轉身。
他拽住我胳膊，嘆了口氣：“別，我有東西給你。”
我在門口等，心裡空茫茫的。像死水，沉寂。
他腳步聲從屋內傳來，噠噠噠，拎著一盒蛋糕，透明的封蓋，可以看到馬克龍色的奶油鋪的厚厚的，蛋糕上還立著一隻巧克力做的小黑貓。我喜歡貓。
他眼睛裡帶著笑意：“給你的。生日快樂。”
我盯著那隻小黑貓，並沒有伸手去接。
良久，他笑容漸漸凝固。
我低頭說：“謝謝你。可我不需要了。”頓了頓，然後說：“你現在已經結婚了，還是送給你妻子吧。”
我們彼此面對面站著，我看著地上，數著地磚縫裡長出的雜草，一片葉子，兩片葉子……
他看著我，沉默。
“我，先走了。”數完地上最後一片葉子，我抬起頭看著他說。
他難得地沒有說一些討厭的話。他的好看的眼睛，微微地眯起。眉毛也皺著。
他說，我送你回去。
我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然後我就轉身跑了起來。跑著跑著，被地上的石頭絆了個趔趄。便停了下來。
回頭看，小巷子已經模糊在陰霾的天色裡。便鬆了口氣似的，癱坐在地上。
之前，所有的難過像是關了禁閉。直到這時才湧出來。我默默地發著呆，等著翻江倒海的情緒平靜下來。
然後我就醒了。
醒了後我有點惆悵。
我在想，我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
可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從來沒給我買過生日蛋糕吧。
第一次，我假裝不經意地提起，我生日快到了。
他哦一聲，就沒有了下文。
第二次，我提前一個月跟他說，我要過生日了，你送我幾本書吧。
他說好啊。
可惜還沒到我的生日，我們就分了手。
我有些難過，你答應要送我書的，即使分了手，也該兌現諾言不是嗎。
你真是個小氣鬼。
也許因為如此，我一直耿耿於懷，才做了這樣的夢。
而夢裡，我亦是謹慎的，不肯因為在做夢就為所欲為。
我仍然牢牢記著，他已經結婚了，已經不是我的了。所以要避嫌，要撇開關係，絕不能再收任何禮物。也不要說太多的話。
或許他是個王八蛋。但我在夢裡，仍記掛著，不能去傷害另一個女人。
之所以答應他的約見，可能就是我在夢裡最放肆最逾矩的行為了吧。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好了。
愛過的人，不要糾纏，會很難看。
記著就好。因為，那是你，人生路上，不可複製的一段時光。
我沒有我前男友的照片。
分手了就全部刪除了。
但我仍然記著過去。好的，壞的，可愛的，卑劣的。
別人說，真正的放下，是談起他時雲淡風輕。
那我是從來做不到的。
想起他的壞，仍要咬牙切齒。恨不得時光倒流，如今妾心如鐵的我，返回去，替當時懦弱又犯傻的自己，痛扇他幾個大耳刮子。
想起他的好，還是會笑。他說過的俏皮話，他跟我撒嬌耍賴，他替我做的每件小事。都是甜的。
可我並不是還愛著他。
我愛的，是那段時光。是不知事的我和他，之間的故事。
關於我做過的，關於初戀的最後一個夢，是在三四年前。
戀愛時，我一直跟他說我想養狗。他嗯嗯地點頭應著，說將來我們一起養只狗。
然後夢裡，我就夢見，在小山坡上，他一米八二的個子，腿又長又直。挺拔地站著，迎著晨光。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手裡牽著一條大黃狗。大黃狗伸著舌頭，傻乎乎地哈著氣。
他看見了我，就笑了，衝著我喊：你快上來。
我急急地朝他跑去。還沒等我站穩，他就一把把我抱了起來。
我笑倒在他身上，揮著拳頭砸他，讓他把我放下來。
暖黃色的陽光灑在他睫毛上，他看著我直笑，像看不夠，也笑不夠一樣。
他邀功似的說，你不是要養狗嗎，我給你買了一隻狗。
我就踮起腳，唄了他一口。
醒來後我有點傷心。我發了個信息問他，昨天我夢見你了，你夢見我了嗎。
他說，我夢見了，夢見你很多次。
我才高興起來。
嗯。我回了他這個字。
然後我們就繼續互不干擾。
直到他後來交了新女友，結了婚。
我想我再也不能做關於他的夢了，因為醒來後，沒法再去問他，你夢見我了嗎？
果然，從此，夢裡亦不相聞。
我不知道未來，還會談幾次戀愛。
也許一次就夠了，也許七八次，也許，會做一個老不正經，七老八十了，還在和男人們談論愛情。
誰知道呢。
當我第一次戀愛時，我可是以為我這一生都只會愛一個男人呢。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在我十八九歲時，也是篤信著這句話的。
後來，會發現。就像吃飯不是因為餓一樣，談戀愛不一定是為了愛。
交往的男人，也不是個個都是自己心上的寶貝。你也不一定是他們的硃砂痣，紅玫瑰。
來來往往，搭車再下車，鬼知道，哪一輛會載你到終點站。
但旅途是沒有錯處的，風景是不需要刻意忘記的，堵車翻車這類糟心事，也是人生的經歷。
也許，哪天會笑著談起被黑車坑了後的苦楚，被撞車嚇哭的糗樣。
不過說到那糟糕的司機，可不能帶笑。還是要咬牙唾他幾句才行。
不要忘了他，不要原諒他。
就這樣吧。帶著回憶走下去的人，也是瀟灑的。
膽子夠大，心臟夠強。
寫故事的人，都該如此。
真正放不下的人啊，才對過去絕口不提。他們多怕，一旦開口，就捨不得走。
不如坦率一點。就像在人群中流淚會顯得滑稽，哭著哭著就覺得沒意思了。
戀愛也是一樣。傷口翻來覆去地想一想，飯後茶餘聊一聊。那些有關愛情的信仰，就像墜入紅塵的修女。再無法高貴得觸不可及。
想聽你，惡狠狠地說些愛過的人的壞話，甜蜜蜜地講些你們之間的肉麻。你有權利不忘記他，有權利，不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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