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2 战还是守?从孝宗朝的军事行动看南宋宰相群体

导语

孝宗是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宋人吴泳曾言:“乾淳全盛之时。”没错,孝宗的乾道、淳熙年称得上是南宋的“盛世”。而在这背后,有一群人功不可没。他们为孝宗出谋划策,让宋朝“挺直腰板”(对比前朝),也带领所谓“积贫积弱”的国家走向富强之路。铁血兼柔情,辉煌又落寞,他们就是士大夫的巅峰——宰相。

战还是守?从孝宗朝的军事行动看南宋宰相群体


孝宗朝宰相概述

孝宗朝的宰相可以说是宋朝宰相最为特殊的,他们成长于两宋交际之时,亲身经历了那个至暗时刻——靖康之耻。对于当年国家的失败,他们有着各自的反思,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主战与主守(汤思退另当别论)。他们的态度,反映着孝宗的政治倾向,同时也决定着国家的未来走向。

  • 频繁换相

孝宗是个有雄心却又差点气魄的君王,在任用宰相这件事上也是如此。他曾力推主战派,却又因受不住压力,频频换相。

当然,孝宗罢相原因很多,有如年老抱病的(陈康伯等人),有如才能不足的(洪适等),有如忤逆孝宗之意的(史浩等),有如权势(威望)危及皇权的(王淮等)。

由此,孝宗朝总二十六年,却有十七位宰相(二十一任,四人两次入相),除北宋钦宗南宋恭宗(皆为末帝)不论,孝宗朝宰相人均时间为宋朝第二短(哲宗为最短)而每任时间为宋朝最短,可见宰相更换之频繁。而这一点有好处也有坏处,好的一方面是严防相权独大,有利地避免了“权相”的出现;坏的一面是“官无成绩,奔竞之风,由此而甚”,许多人为保“乌纱帽”只求稳当,没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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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孝宗选人不拘一格,“大胆激进”任用宰相

孝宗用人不看资历,只看其人之才华。如果一个官员被孝宗赏识了,他就很快能平步青云,连升几级。赵雄就是个例子,他自登第到拜相不过十五年,升迁之快,可想而知。四十多岁拜相的官员总计五人,皆可见孝宗用人之独特。

深层次的原因:宰相升得快,潜台词就是势力弱,名望低,孝宗也比较好控制。

  • 被限制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1.不合适就罢掉。之前也说了,孝宗换相频繁,多因与其政见不和。隆兴初年的史浩就是个例子,他就是因反对孝宗出兵北伐而被迫辞职的。

2.“多权分立”。

在宰相集团中,往往有几个宰相并存。同时,孝宗还极力抬高参政政事的地位,以此牵制相权。

3.全方位的监督。(1)孝宗可以称得上是个勤政的皇帝,“帮忙分担”宰相的政事。而在这背后,其实隐藏着孝宗的怀疑,他为什么那么勤快?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宰相“搞小动作”。(2)近习作为皇帝耳目,自然也被派去监督宰相了,而且几个报告可能就会影响宰相的沉浮。在孝宗的默许下,他们也逐渐发展自己的势力,由此与宰相抗衡。(3)孝宗鼓励大臣进谏,什么都可以说,无形之中也把宰相的一举一动暴露在外。宰相作为百官之首,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皇帝看不见,百官总可以看到。

三朝军事

说到孝宗朝的对外关系,就不得不提到高宗。当年靖康之耻后,南宋军民同仇敌忾,这才使得摇摇欲坠的大宋保住半壁江山。然而,在挫败了金人的全面进攻后,高宗却无意恢复,任用秦桧等主和派高官,攻击甚至杀害主战派大臣。由此,爱国人士莫不叹息感慨,当然这之中就有未来的孝宗朝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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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戾君王完颜亮撕破和约,大举入宋的情况下,纵使高宗想和也不成,只能被迫应战,而这个时候的宰相的态度颇为关键。当时的宰相班子沈该、汤思退都是坚定的主和派,而随着金军逐渐入侵,朝中主战的声音越来越多。以陈俊卿为首的主战派以诸如:

挟狡诈之心,济倾邪之术,观其所为,多效秦桧,盖思退致身,皆桧父子恩也。

的言语弹劾汤思退等人。当“金人侵轶之势已形”时,陈俊卿、陈康伯等人更是加快了弹劾的节奏,以及上书抗金的频率。几个月下来,高宗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被主战派大臣说动。绍兴二十九年,沈该被罢;绍兴三十年,汤思退被罢。而后,陈康伯被擢为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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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金人势如破竹的态势,高宗害怕了,甚至有了逃到福建等地的想法。在这个时候,陈康伯等主战派大臣以“敌国败盟天人共愤,今日之事有进无退”等慷慨激昂之词力劝高宗迎战。绍兴三十一年,张浚回归权力中枢。五月,御前会议中十一人有八人都是主战派。

在而后的宋金战争中,主战派大臣纷纷崭露头角,这其中就有虞允文。而在完颜亮亲率大军渡淮攻宋的战役中,虞允文临危受命毅然担负起抗金重任,最后也以金军败亡结束。高宗赞曰:

虞允文公忠出天性,朕之裴度也。

在这之后,陈康伯、陈俊卿、虞允文等人更是成为孝宗朝初期宰相,可见孝宗之雄心壮志。

  • 隆兴年间(1163-1164年)

隆兴年,在这段时期内,虽然只有短短两年,却有五任宰相(四人次,陈康伯两度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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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宗在藩邸之时就已然表露出兴复之志,在绍兴末年的抗金之战中甚至请求挂帅出征。所以,一即位孝宗就计划着北伐。

然而,当年力主抗金的老臣早已凋亡过半,朝中上下竟没有几个称得上独当一面的“抗金猛将”。不过还好,张浚还在。在陈康伯等人的力荐下,张浚被任命为北伐的“首选将相”。

而正当孝宗“有了良将,只差开战”之时,另一个宰相站出来了。他是孝宗的老师史浩,为人很正直,积极支持平凡岳飞冤案,也提拔了许多主战派大臣。孝宗本以为,有了自己的老师以及抗金名将,这套宰相班子应该是自己坚强的后盾,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史浩是个“顽固”的“主守派”,而张浚是个坚决的“主战派”,二人在政见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张浚“奏请上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为吴璘声援”,然而史浩却以“先为备御,是谓良规。傥听浅谋之士,兴不教之师,寇去则论赏以邀功,寇至则敛兵而循迹,谓之恢复得乎”与其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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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时候的主战派占着绝对的上风,不仅因为此时孝宗颇具雄心,而且主战派的势力以及威望颇大,当然这和之前的金国南侵有联系。结果也不出意料,这场争论终以主战派的胜利告终。

而之后,陈康伯、陈俊卿、虞允文也为出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陈俊卿就是由张浚举荐与张栻(张浚之子)一同筹划军事,而陈康伯又极力推举张浚,并且极力拉拢北方的归降者。虞允文虽还未进权力中枢,但也在积极地为西线作战出谋划策。

然而,纵使主战派与孝宗一同雄心勃勃欲出兵北伐,他们还是注定会失败。原因有很多,比如时机不对,未分清双方形势,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准备过于仓促,甚至是军队内部腐朽及上层指挥不当等等等等。

在“符离师溃”师溃后,孝宗顶不住朝中和战的压力,宣布罢张浚,改用“主和派”汤思退(其余皆为主守或是主战)为相。

孝宗的这一举动,也反应了他用人不当与少了股狠劲的缺点。比如说汤思退,这个人作为唯一的主和派宰相,不顾国内形势与金国情况一味求和。

在之后孝宗又被主战派说动(张浚回归,擢右相),甚至准备御驾亲征时,汤思退不仅去找了高宗向孝宗施压,而且还派人怂恿金朝南侵好加速他的求和进度。前者(当然也有张浚等主战派大臣去世等原因)导致的结果是孝宗再次顶不住压力放弃北伐,后者又让他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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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兵复至”时,孝宗又会悔恨当初没听虞允文的不割唐邓等地,因此震怒。孙思退也被问罪,不久“忧悸而死”。

  • 乾道年间(1165-1173年)

北伐失败了,但孝宗又怎会甘心失败?在所谓“权宜之计”让步金朝后,孝宗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恢复之计。

而在这个时候,主战派“宰相班子”出现了分化。一部分人仍然是坚持抗金,另一部分人则主张防守 。而“主和派”也开始出现变动,慢慢地往主守方向走。于是,主战与主和相互结合,形成了一个新的派别——主守派,代表人物就有陈康伯(三月即薨于位)与陈俊卿。

不过,前文也说了,失败后的孝宗是不可能主张防守的。于是,在乾道二年十二月,他又启用了主战派大臣叶颙为左相,而叶颙同时又举荐了王应辰、陈良翰等主战派大臣,孝宗也一一采纳之。而后宰相叶颙与魏杞又因才能不足,不能让孝宗满意,被其以“效祀冬雷”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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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道四年二月,蒋芾拜相。而“芾采众论,参己见,为筹边志上之。”其才能以及态度都能让孝宗满意。但意外又出现了,蒋芾丁母忧,而孝宗为保恢复令蒋芾迅速回归,然而芾却“拂上意”,因而被罢相。

蒋芾离开后,朝堂第二次(第一次为魏杞罢相后)出现了“无相状态”。这反应出孝宗此时的心境——无奈,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才能与态度都让自己满意的宰相,可就是找不到。

乾道四年十月,这个人出现了——陈俊卿。陈俊卿之前就一直是坚定的主战派,在经历几年沉浮后,孝宗认为陈俊卿可以担当此大任。不过,陈俊卿此时已在往“主守”过渡。他不想主动宣战,却是个积极的防御者,所以才有选将练兵的建议。而且,陈俊卿还举荐了孝宗“二次北伐”(无)的灵魂人物——虞允文,称“其才堪相”。

乾道五年八月,虞允文拜相。而对于虞允文,孝宗可谓是寄予厚望。虞允文不光任右相还兼任枢密使以及国用使,集政权、军权、财权于一身。

乾道六年,虞允文向孝宗献计以“敌衰可图,建遣泛使往请陵寝。”什么意思?激怒金人,孝宗也好借此开战。可陈俊卿不同意,因此被罢相,此后一年余虞允文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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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孝宗此时算是把恢复中原之大计全部押在虞允文身上了。而后虞允文任四川宣抚使,孝宗告诉他:你先在四川考察好情况,朕要亲征!

虞允文是个谨慎的人,绝不敢贸然出兵,因此拒绝了孝宗屡屡开战的要求。然而,就在虞允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一个噩耗传来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没了“支柱”,孝宗也只能“望北兴叹”,彻底丧失信心放弃北伐。

  • 淳熙年间(1174-1189年)

进入淳熙年,孝宗恢复之意仍未散去,纵使他再也没有为真正的北伐积极备战过。

刚开始(第一任为曾怀,主守)孝宗启用主战派叶衡为相,然而叶衡又因忤逆孝宗意,为谏官弹劾而罢。之后史浩拜相,却又因其主守与孝宗之意相悖,而被罢相。

需要注意的是,在叶衡与史浩之间有着长达两年多的“无相状态”,在此期间代行相权的是参政龚茂良。孝宗想干什么?寻找“恢复之臣”。终于,淳熙五年十一月,赵雄拜相而此后长达近三年的时间里为独相,孝宗恢复之意可想而知。

不过,当时的大环境已然转变,赵雄纵使不忘“二帝在沙漠”,“尝上疏论恢复计”,也无法改变现实——只能在言语上呐喊,而无法言行一致,所行事多为同主守派的防御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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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八年八月,赵雄因被言“多私里党”罢相。此后王淮、梁克家、周必大等也皆只是偏于内政的主守派。此时,孝宗年老,恢复之意也慢慢消失,一心转到内政上去了。

主战派对军事的影响

孝宗一朝,宰相主要分为两派一是主战,二是主守,而且二者都有积极影响与消极影响。

主战派领袖张浚与虞允文,为整顿南宋军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别是虞允文在军队实行的“裁汰之法”,减少了军队开支,精编了军队,同时也提高了战斗力。兵器予以改良,军纪也在张浚等人的监督下予以整肃。总的来说,主战派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客观上壮大了宋朝的军队实力,虽未能北伐成功,但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了金朝,也为外交打下了基础,这是积极的一面。

消极的一方面也很明显。按理说,孝宗锐意进取,主战派宰相各个殚精竭虑,宋朝的军事怎么也得取得一定的战果吧。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究其主要原因还是那句话——“无恢复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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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肯定会有人说,不是有虞允文等人吗?没错,虞允文确实称得上是集才能与豪情于一身的贤相。然而,他也有着不少缺点,比如说有点“执拗”。这种个性尤其体现在与其他主战派大臣的相处中,虞允文想的是“一统主战派”,而非“联合主战派”。由此,主战派内部与虞允文产生了一系列矛盾。

再加之,虞允文等主战派“出师未捷身先死”,主战派内部进一步分化,未能有联合一致的气氛。除了虞允文,其他主战派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比如蒋芾“纸上谈兵”,气略也不足。赵雄颇有能力,却无实战经验。“无恢复之臣”,可见一斑。

主守派对军事的影响

主守派与主战派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为了恢复,然而二者付诸实践的形式却截然不同。主战派趋近于激进,恨不得马上开战,而主守派则趋于保守,主张先发展日后逢良机再战。

而随着时间的推演,越来越多的主战派大臣甚至是宰相也在往主守转变,为什么?除了与大环境分不开外,他们也逐渐意识到国内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无法支撑北伐。所以,他们一度显得“沉闷”,“只求偏安”,以发展以积极防御的态势为政。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主守派与主和派完全不同,主守还是积极进取的,他们为防御金敌,提高军事实力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像是汤思退那样的主和派,凡孝宗一朝三年号仅一人。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南宋朝宰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没有所谓“血性”。他们何尝不想收复故土,建功立业?然而,残酷的事实以及血淋淋的代价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保守”。

在隆兴北伐前,主守派皆出言反对北伐,对此史浩曾言:

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而侥幸,今不审思,将贻后悔。

而后他又列举出一些经济上的因素,以此辩驳。然而,在当时主战派的推进以及孝宗的大力支持下,北伐还是开战了。其实,史浩所言不虚,无论从军事还是经济上看,以南宋当时的实力都不足以北伐成功。倘若主战派也能冷静一点,取主守派之精华,也不会落之以惨败或是二次北伐的破产(当然这是后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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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北伐开始,领导战争的是主战派,然而其中也不发主守派的参与。特别是史浩,他虽不支持北伐,但却为北伐提拔了一群积极抗金的主战大臣,比如说陆游。而且,史浩也为取得北方地区的支持,争得舆论导向做出了贡献。

梁克家“在政府与虞允文可否相济,不苟同”,在募兵问题上与虞允文积极商讨;周必大也为解决军队中的弊端,比如招募、选练、奖惩制度等都提出过中肯的建议。

臣闻怀远图者不可要近效,立大功者不可守常格……特在于要近效守常格太过耳。

然而,主守派宰相带来的弊端也不少。

(一)动摇人心。在北伐问题上,主战派与主守派争论不休,各执一词。每当主战派凝成一气想要出兵北伐时,主守派总会“长篇大论,加以阻挠”。谁也抵不住唇枪舌战,纵使最后北伐还是进行了,主战派却已然不能凝成一气,这也是主战派慢慢转化为主守派,最后竟然没有“人气”的原因。

(二)向主和派妥协。为了能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主守派逐渐与主和派达成一致,一同求和。在联合势力的围攻下,主战的声音逐渐减弱,而主守派也慢慢确立了“今日之和所以成他日之恢复”的方针。然而,这之后数年也未见其恢复之举。

结语

虽然主战派主守派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强军兴宋,在与军事密不可分的外交上也是如此。

陈康伯、陈俊卿、虞允文、赵雄等人,都曾为改变宋对金的屈辱地位,尤其是受书礼——宋帝代行接书匣合门使的职务。

主守派相对于主战派来说,缺了点“硬气”,却多了份“理性”。以周必大为代表的主守派没少为维护国家尊严,尤其是与接见金使的过程中,其态度温和却又不辱使命。

战还是守?从孝宗朝的军事行动看南宋宰相群体


总的来说,孝宗朝的宰相受制却不低迷,或主战或主守,方式不同,但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无论是主战或是主守都不够,南宋宰相作为百官之首,不仅要身为表率,还得将这种影响落到实处。绍兴和议后二十多年消极保守的氛围,宰相群体虽有过改变的想法与努力,然而却未能力挽狂澜。

当然这只是后人言,在大环境下想要改变想要革新,何谈容易?

参考资料:《宰相群体与南宋孝宗朝政治》《论宋代皇权》《论宋代相权》《宋孝宗传》《宋孝宗及其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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