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过的房子里非正常死亡过一个29岁的女人。这是我搬家那天隔壁奶奶告诉我的。
“这要不是你要走了,我都不能告诉你。”隔壁奶奶87了,精神矍铄。
“咋死的?这么年轻,可惜了。”我可不怕什么鬼神,甚至喜欢探索这个。
“你家房东仨孩子,死这屋里的是他家大闺女。这老两口命也不好,孩子没一个好下场。”老奶奶穿个白色泛黄的背心,没带胸罩,双乳被岁月掏空了,贴在骨头上。
“我都没问过,收房租签合同都是李大爷过来,没见过大娘。”李大爷说他家老伴忙。
“啥忙啊?我们原来邻居。她闺女我们叫她大凤。这丫头命不好,大学处个对象,她妈死活不同意,说啥闺女不能嫁太远,对方家境也不好。硬是拆散了俩人。”奶奶目光落在种的那盆君子兰上,好像想起来什么事。
“后来大凤嫁了一个本地的,也怀孕了。他妈就把这套房子给了大凤。这闺女心里咋想的谁知道了?怀孕也不注意点,吃喝玩儿乐,啥都不耽误。身体也造完了。有一回大晚上唱歌回来,喝多了,就摔了一跤,孩子没了。”奶奶毫无表情,叹了口气。
“你说流了孩子你就好好伺候自己啊。他妈也来伺候她,她就是不好好的。愣是给自己身体整垮了,一天不如一天。她男人也不是啥好鸟,天天不着家。”
“冬天那孩子就喝药了,半瓶百草枯。家里人眼看着她死没招,他妈哭过去好几回。最后就在这屋走的。”
“发丧了大凤之后她妈就没回来过几次,一回来就抹泪。”
“她家小小因为跟人家争一个小闺女被同学情杀了。他才上大三啊,大三。”奶奶伸出三个手指头,颤抖着比了比。
“她家老二也不行,喜欢耍钱,玩儿得还大。把爹妈给的房子也赌没了,媳妇也跑了。这孩子也没影子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可惜了,这一家散了。”我说。
下午给李大爷交房。他跟往常一样和善,带个棒球帽,穿着一套篮球服。他常年都这么打扮。这个慈祥的大爷心里到底经受了什么呢?年近七十儿女尽失。
邻居都说李大爷家有钱,他花给谁呢?怎么花能快乐呢?他就剩下钱了吧,没有一点人情味的钱。
归题住凶宅是什么感受?还真没有灵异事件发生。我也没有丝毫的不顺和恐惧,可能因为我不知道吧。
恐惧从来是恐惧本身,识破了也就不怕了。
搬空之后,在这间我住了一年多的屋子里呆立良久。想象那个女孩在大学幸福娇羞的样子,和男友在操场上牵手,在路灯下接吻……
她,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
苦,怎么就吃不完呢,咋就熬不过呢?
凶的不是宅,凶的是人间,苦海无涯。
于大凤是,于她二弟是,于她小弟是。
于李大爷夫妇更是,人间即炼狱,时间才是酷刑,死才是尽头。
我住过凶宅不可怕。
我不能把自己这几十年过好才可怕。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陌生人,此行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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