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最近,總想起來的是高中時的一位學姐。

說是學姐,其實也只有一面之緣。

那時我們學校參與了一個科研比賽,同學們可以申請自己的研究項目參加比賽。學姐是上一屆的全市金獎得主,被邀請給學弟學妹分享經驗。

學姐是文科生,項目使用的研究方法是問卷調查。恰好,那年來聽講座的都是理科生,對問卷的調查的可靠性充滿懷疑,高中生一向又被鼓勵“踴躍發言”。

於是,學姐的經驗分享會,最後被迫淪為一場苛刻的答辯現場。

分享快結束的時候,我聽見旁邊座位上的男生輕輕“嘖”了一聲,低聲跟朋友說:

“怎麼感覺今年的金獎有點兒菜。”

在這句話裡,我感受到了一種習慣性的輕蔑氛圍。

故事並沒有結束,到了我們這屆參加比賽,因為整個年級沒有一個項目完成,學校沒有再參與那個比賽。

今年,我跟著熱搜吃了幾個瓜。

在八卦論壇逛久了,我越來越感覺到,在許多公共討論之中廣泛存在著一種“輕蔑”感。

那種氛圍,和我高中時感受到的別無二致。

無論探討的對象是明星、網紅或是某個社會事件的主角,“冷笑”都是一種必備的表情。P 圖 P 得太過分,要冷笑;姿態太不體面,要冷笑;太直男,要冷笑。

每次感受到這種氛圍,我就會想起學姐的那次經驗分享。

我開始越來越警惕,“習慣性使用冷笑和嘲諷”的人和事了。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好像也都是一個很“苛刻”的人。

表面上也許是一團和氣,但讓我發自內心地深深欽佩什麼卻很難。

“這個人固然刻苦努力,但卻有點墨守成規”;

“那個人雖然生活豐富,卻有著自我陶醉的傾向”;

“這文章寫得的確非常深刻,但口吻卻顯得太過憤世嫉俗了些”。

彷彿,心裡總有個細小的聲音在緊張地挑剔,說:

“不,如果只是這樣的人和事物就覺得很好,想要讚歎,那也太像沒見過世面了。”

不僅在學業和工作裡如此,在感情上也是。

當男孩對我說“我喜歡你”,我腦子裡第一個回應的聲音總是:“那又怎樣?”

有一次聽聞被我拒絕過的男生還在用我的生日做手機的鎖屏密碼,我並沒有覺得驚喜。在內心深處,我能想到的只是:

“可這樣做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這也只是一種很膚淺的自我感動罷了。”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總是這樣冷漠地評價著他人的我,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驕傲的自大狂。但事實卻是,大多數時候,我都活得非常痛苦。

因為,一個人一旦養成了挑剔的習慣,就不可能只是挑剔別人,卻不挑剔自己。

所以,心底那個挑剔的聲音,也總會在評論自己時響起。

寫了閱讀量不錯的推送,會覺得不過是恰好碰到了讀者的興趣;

考試取得了還不錯的成績,會想大概是因為先做過了前幾年的樣題;

專注地自習了一晚上頗有成就感,又覺得“什麼啊,不過是稍微學了學習而已”。

無法尊重別人的人,通常也無法尊重自己。

當我冷漠地給喜歡我的男生打上“自我感動”的標籤時,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比他高明多少。

因為我也為別的人流淚,流完眼淚擦鼻涕的時候還要自我嘲笑:

“這也不過是另一場自我感動罷了。”

這個世界是經不起審判的,而其中最經不起審判的就是我們自己。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有一天晚上,我和一個對我有好感的男孩一起散步。

恰好那段時間我剛經歷完一個很長的壓力期。他問我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又說前些日子一直在為我擔心。

我隨口笑著說:“那和沒擔心又有什麼區別呢?” 說出來,才意識這句話有點冷漠。

他輕輕地說:“是啊。”語氣有點消沉,我轉過頭去看他。

黯淡的路燈下面,他努力地對我微笑了一下。

這個蹩腳的微笑,突然使我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酸楚。一瞬間,我再也無法輕易地說出:“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夜幕下,我牢牢地閉上了嘴巴。

才意識到,我通常習慣性地把那些對我有所希望,我卻不打算回應的人們在情感上推得很遠,這樣就不必感到對他們負有責任。

正因如此,我才總是能“居高臨下”地開展評論,說些“冷冰冰的大實話”:這沒意義,那沒好處。

現實地看,我們很多的額外情感確實缺乏價值。但親眼見到那淚水落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那個男孩在我面前努力地微笑時,我不能不去體會到他的難過。

當我真切地感知到這份痛苦的時候,我就不再能用“意義”和“好處”去拷問他了。這一切當然可能是全無意義的,但卻作為一種感覺,真實地存在在某個人的心靈中。

從那一天起,我突然就有一點,能夠包容這種“對我又沒有好處”的情緒了。

也有一點,能夠原諒我曾經那份,“對人家又沒有好處,不值得說出來”的仰慕與喜歡了。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作為心理學專業的學生,我最初的寫作經歷,是從寫作心理學科普開始的。

對於我們這種“學院派”的作者來說,寫作所謂的“普及性”文章常常是一個以“兼濟天下”的雄心壯志開始,又以滿滿的自我懷疑終結的過程。

因為我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實驗室中得到的結論距離真實的生活有多麼遙遠。

我們在科普文中寫作“A 能夠改變 B”,但實際的研究,可能僅僅發現了“A 的存在與否,只會影響 B 在參與實驗的群體中 10% 的改變”。

意思就是,A 並不能全部改變 B。

因為這種自我質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並不把我所從事的工作稱為“寫作”,而只是稱為“製造”。

朋友跟我說“又在公眾號上讀到你的大作啦!”的時候,我總是會下意識地回答:“什麼大作,一點瞎湊的學術邊角料而已。”

兩年前,我在某家媒體上發表了一篇《七夕過成這樣,ta是不是不愛我了......》,沒想到,很快就收到了一個讀者的微博私信。

那篇文章探討的是親密關係中的話語模式,他的私信也與此有關。

讀到我那篇“學術邊角料”的時候,他剛和異地很久的男朋友吵了架,傷心又氣餒。看到一篇“這麼有用”的文章,他就找到了作者微博,想要得到一些建議。

那天我們聊了很長時間。一方面,像是我在對他提供幫助;另一方面,我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受到:

那些我認為不過是“白費力氣”的文字,原來真的在一些時候陪伴了一些人。

甚至是一些,很可愛的人。

那一刻,我終於稍微放下了那一份「自我懷疑」。

我總是很難忘記那個男生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時他像是卸下心裡的大石,活潑地對我說:

“是啊,我這麼可愛,他不喜歡我喜歡誰。”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每當登上一棟高樓,我都很喜歡貼著玻璃窗往下看。

從高處望下去,地面上的一切事物與人都顯得單調、蒼白、乏善可陳。

我曾經一直很習慣於這樣去看待世界。

因為把自己的視角放的太高太遠了,所以使得視線範圍內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包括我本人和我自己正在做的事,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足輕重。

可是,當我真的把自己的視角放下來,去觀察一個人的快樂和痛苦,或是瞭解一件簡單的小事如何被完成,它的發生對哪幾個人產生了一點點的影響。

我就開始明白,那些我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意義”的事情,也在發生和影響著什麼。

我知道了我所經歷的一切是多麼渺小,但也明白了這渺小的一切對我而言是多麼的真實和足夠。

是從那時起,我開始覺得,我已經不再需要靠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巨大的意義、或是靠相信自己正在促成什麼偉大事情的發生才能堅持下去了。

微小的意義,也是足夠支撐一個人的。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如果你也還是一個常常挑剔自己和別人,常常忍不住想要冷笑的人,那麼我想,我只有一個建議:

就是用心地、專注地,去和那些沒有通過你的“審視”的人與事物發生聯繫。

消解事物的意義是那麼容易。

除了拯救地球外,恐怕沒有人貶損不了的意義。但在這些“細思之下,不過爾爾”的人與事之中,我們的感受卻是那麼地強烈和真實。

是這些感受,讓我們可以一邊笑著調侃“我做的不過是一些微小的工作”,一邊在疲倦的歸途上帶著淡淡的滿足小聲地嘆氣。

你也總會找到一種,令你覺得“足夠”的感覺。


我越來越警惕,那些「習慣性輕蔑」的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