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2 1959年故宮盜寶案

1959年故宮盜寶案

1959年8月16日清晨,管理員田義和早早就起來拿著一大串鑰匙把各個展館的門打開,讓清潔工人們打掃庭院的衛生。田義和邁著輕鬆的腳步走進了珍寶館。田義和按照順序,打開皇極殿廡房後就去開養心殿的門,還沒上臺階,他突然感到有點兒不對勁兒,定睛一看,老天爺!養心殿第三扇門靠近地面的一塊大玻璃碎了!昨夜雖有小雨,但是沒一絲風,珍寶館牆高門緊,連一隻貓都進不來,玻璃不可能無故破碎,別問,準是進去賊了,那裡邊的寶貝都是好人看的,賊不能看,賊看見就走不動路。田義和不敢近前了,叫來同事汪連祿和老楊,讓他倆好生站在臺階下看著,然後慌忙往保衛科方向跑去。保衛科馬上報告了北京市公安局。

碎玻璃處顯然是盜賊進出的路,偵查員在玻璃碴上提取到一小塊兒賊留下的皮肉。養心殿有三大間展廳,分別陳列著珍寶,中間展廳四周陳列的金銀器皿和珠寶玉器,展櫃完好。被盜的是西間展廳的首卷櫃,故宮的工作人員習慣叫它1號櫃,裡邊陳列著14頁金冊、10頁玉冊、5柄玉雕花把金鞘匕首以及金釵、佩刀、玉筷等文物。1號櫃的玻璃被打碎,陳列的14頁金冊中的8頁和5柄玉雕花把金鞘匕首不翼而飛。偵查員在室內提取了細花紋鞋印和血跡,在1號櫃上提取了掌紋和指紋。

偵查員又仔細尋找賊進出珍寶館的路徑,發現養心殿南門臺階旁邊的牆內側有明顯的蹬蹭痕跡,養心門上的鎖被撬開,偵查員在養心門的門樓上提取下一枚完整的手掌痕跡。出了養心門往南是寧壽門,因為正在修繕,寧壽門東搭著腳手架,寧壽門往南出皇極門向西就是錫慶門,錫慶門的門閂被拿下,珍寶館的工作人員說,門閂原來是閂著的,顯然是有人出去的時候拿下來的。

金冊是什麼?康熙皇帝生母早喪,他一直將順治帝的孝惠章皇后視為母親,這是為了尊奉她老人家徽號而專門打造的“證書”,純黃金的,重20兩,上面鑄有滿、漢文字,四角各有一聯結用的小金環。這種皇家金冊,不僅材質為純金,鐫刻工藝精湛,由於是重大歷史事件永難磨滅的記錄,其文物檔案的價值無法估量。完整的14頁金冊,居然丟失了8頁,重達市制166兩。

玉雕花把金鞘匕首刀把鑲嵌有玉石,刀鞘包裹有黃金。選料上乘,工藝精湛。是順治帝和乾隆帝使用過的珍品。清順治帝和乾隆帝使用過的金鞘匕首的珍貴性自然不言而喻。

8頁金冊,5把金鞘匕首被盜,在皇宮盜案史上也屬罕見。中央首長下令,這起建國後北京發生的最大的盜竊案件非得破獲不可!

北京市公安局緊急部署偵破工作,併成立了專案組,向全市通報了案情,全市安全保衛部門和基層群眾組織都行動起來,進行反覆的調查摸底。

專案組案情研究會上,大家討論後初步認為,盜賊可能是8月15日晚翻牆進入養心殿院內,作案後離開的。偵查員還分析,故宮內部工作人員監守自盜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內部人員乾的,完全可以不露聲色地悄悄幹,沒必要搞那麼大的動靜,打碎玻璃,又弄破了皮肉,還留下許多指紋足跡等。再說,在珍寶館工作的人員都是經過嚴格審查完全可以放心的。可是,必要的情況調查還是不能少的,於是,珍寶館所有工作人員都接受了詢問。當年故宮珍寶館每天大約接待1000多名遊客,多是外賓和京外遊人,案發前一天最後接待的是80多名外國遊人,這些老外從下午4點半參觀到5點半,他們離開後就淨館關門了。

對珍寶館內部工作人員的調查結果,堅定了專案組的分析和推測,他們否定了故宮內部工作人員監守自盜的可能,把偵查範圍劃定在外賊作案上。

與此同時,北京市公安局報請公安部通報全國,要求各兄弟省市公安廳、局協助破案。同時,專案組派出偵查員前往37個省市的公安廳、局,與當地公安機關協調並共同開展工作。

近鄰北京的天津是第一個接到北京市公安局發出的協查通報的,接著,又收到了公安部的通報。天津市公安局馬上擬定了《關於部署查破北京故宮珍寶館被盜案的通知》,發到各業務部門,通知上說:“被盜的珍品系國家無價之寶,僅赤金就折價兩萬餘元,不僅在經濟上是重大損失,更重要則是政治影響很大。因此各單位必須立即部署工作,像對待自己的案件一樣,積極查破。特別要加強車站、港口、外貿、銀行及珠寶行業的控制,防止外流及熔化變賣,一旦發現線索及時電報市公安局。”

1969年11月11日下午,一列由上海開往北京的特快列車停靠在天津站內,按照慣例,列車員逐一檢查乘客的車票。列車員發現,有兩個農民裝束的年輕人緊張地躲閃查票,於是將他倆攔住。

列車員攔住他倆的同時,已經猜到了他倆是逃票者,而且可能是扒火車上來的,因為他倆滿口山東話,證明是遠道而來,如果是正常的遠道出門,就算不帶行李,至少也該有一個包什麼的,而他倆卻兩手空空,灰頭土臉,渾身髒兮兮的,不是扒火車的是什麼?

“你倆的車票呢?拿出來我驗一下。”列車員說。

兩人邊搖頭邊回答:“沒有,俺沒買。”

沒什麼說的。列車員和同事一起把他倆送到了天津市公安局紅橋區分局治安科審查。兩個農民小夥兒看起來年紀都不大,那個大一點兒的好像見過點兒世面,雖然見了民警也害怕,但是還不至於哆嗦。那個小一點兒的嚇得渾身顫抖著哭了。民警問那個大一點兒的,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了?從哪兒來?

“俺叫武慶輝,20歲,山東壽光縣北洛公社北孫雲子村的,他是俺本家弟弟,叫武良玉,一個村兒的。”年紀大一點兒的回答。

“你為什麼不買票?”民警問。

“身上沒錢,扒火車來的。”武慶輝回答。

“沒錢?把兜裡的東西都掏出來。”民警似乎不相信武慶輝的話。

武慶輝一聽民警說讓自己掏兜裡的東西,緊張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去捂自己的口袋。

“把兜裡的東西掏出來吧,什麼寶貝見不得人呀?”民警說。

武慶輝更緊張了。

民警站起來,走到武慶輝身邊:“掏吧!”

武慶輝沒辦法,只好慢吞吞地掏出兜裡的東西。

武慶輝用髒兮兮的手把東西掏出來放在民警面前。黃燦燦,民警沒見過,拿起來細看,倒吸了一口冷氣,黃金!碎黃金,上邊還有字!

黃金是哪兒來的?民警馬上問武慶輝。民警心裡明白,這個盲流不簡單,有大文章了。

武良玉見到武慶輝拿出來的東西也好奇,他只知道這次出來是跟著武慶輝先到北京,然後再去新疆找工作,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是祖傳的,俺爹給俺留下的,俺爹去年三月份去世了,臨死前,他叫俺到他跟前,說俺家西屋門口埋著一個罐子,罐子裡有黃金。俺爹不讓俺告訴別人,俺哥俺嫂也不讓告訴。俺爹死了後,俺把罐子挖出來,拿了一點兒黃金,剩下的又埋了回去。”武慶輝說。

“是嗎?是真的?還是瞎編的?”民警見武慶輝說話的時候眼睛滴溜溜轉,很難相信他的話。

“是真的。”武慶輝肯定。

第二天,北京市公安局接到天津市公安局的電話,立即派刑偵技術科的技術員帶著從珍寶館提取的指紋足跡趕去天津,經過比對,珍寶館文物被盜現場的指紋就是武慶輝留下的,碎金子也正是故宮被盜金冊的殘片。

天津市公安局的民警趕往山東壽光縣北洛公社北孫雲子村武慶輝的家。武慶輝家的西屋門口並沒有埋著什麼裝黃金的罐子,民警倒是發現武慶輝住的耳房地面可疑,於是挖出來一個木箱子,打開一看,樂了,裡面躺著5頁金冊和5把金鞘匕首。

武慶輝在家是老小,因為父母雙亡,備受哥哥姐姐的呵護。他也算爭氣,從小學到初中,學習成績都不錯,順利考上縣裡高中。上高中要住校,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上了高中後,武慶輝經常尿床,弄得宿舍裡臊氣烘烘,招來同學白眼,於是1959年2月退學回家。被哥哥姐姐慣壞了的武慶輝從心裡不願意幹農活,他吃不了那個苦,受不了那個累。於是,7月的一天,他跑到北京找姐姐。姐姐命好,嫁給一個軍人,隨軍人丈夫住在北京永定門外西河沿。

姐姐雖然心疼弟弟,但要想在北京找工作根本就不可能,只有有戶口在北京才可能找到工作,再說,弟弟是擅自離開原籍來北京的,老家也沒給他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在北京落腳都是一件難事。

於是姐姐想到東北的一個老鄉,就讓弟弟給東北的那個老鄉寫信,問能不能在東北找份工作。東北的老鄉很快回信了,說東北找工作要憑戶口和介紹信。姐姐說,不是姐姐不幫忙,實在不好辦,你就在姐姐家玩兒上一段時間,然後就回老家吧。

原以為,住在北京的姐姐日子比老家好過多了,吃穿不愁,每天有零花錢。可是武慶輝看到的是,姐姐生活也挺拮据的,姐夫在部隊,雖然不在家吃住,但是薪水很低,姐姐又沒工作,還帶著一個孩子,糧食和副食品都限量供應,姐姐不得不省吃儉用。雖說讓弟弟出去玩兒,可是姐姐從不多給他錢,一次只給他五角,最多一次也就給他一元錢。

就是姐姐給他一元錢那次,他去了故宮。他拿著一元錢,先到了北海和景山公園,然後買票進了故宮。轉了幾個大殿後,他花一毛錢買了一張珍寶館的門票,進去觀看。

武慶輝家裡窮,從沒見過金銀珍寶,這是第一次,而且那麼多。看得武慶輝的眼睛直放光,心裡頭直癢癢,尤其是那一大排金冊,還有那幾把珠光寶氣的匕首。他四下看看,遊人稀少,講解員也並不注意他這個土裡土氣的農民。

他眼前出現了珍寶館裡的那些金冊,心想,要是能把珍寶館裡的寶貝弄出來些,不就能換錢了嗎?

主意打好後,8月15日下午,他又向姐姐要了五毛錢,把姐姐家的一把鉗子裝進一個花書包裡帶上出了門。他看好了,珍寶館那些寶貝就放在玻璃展櫃裡,用鉗子一砸,就能拿到手。他也想好了,那些大件的玉器什麼的不好拿,將來也不好賣,拿就拿金冊和鑲寶石的匕首,好往出帶,將來也好賣。

怕引起注意,他先是在別的大殿裡轉悠,下午4點左右,他進了珍寶館的南門,仔細察看了地形,發現夾道里的一個公廁很不起眼,於是鑽了進去,心想,先藏在廁所裡,等珍寶館關門後再幹。

武慶輝在廁所裡提心吊膽地藏了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比三年還長,他後悔過,也許自己根本就翻不過那麼高的圍牆,就算翻了過去,偷了東西,從哪兒跑?被抓住怎麼辦?

但更多的時候,他是給自己壯膽,一不做二不休,既來了就偷到底,給抓住了就認倒黴,死就死,反正回家也是受苦挨累,手裡一分錢沒有,抓不住,那些好東西就是自己的了!

天漸漸黑下來了,他聽見工作人員都走了,才躡手躡腳地出了廁所,深深呼吸了一口不帶臭味的空氣,然後尋找翻牆的地方。他拿來幾塊木板,支在牆下,順利上了牆頭,跳進了養心殿的院裡。踢碎了門上的一塊玻璃後,趕快躲到東邊的大柱子後邊觀察。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他就像狗一樣從門下角的破洞裡爬進了養心殿。因為著急,左腳腕被門框上殘留的碎玻璃割下一塊皮也沒覺得疼。黑暗中,他摸到展櫃前,用鉗子砸碎玻璃,拿了8頁金冊和5把匕首,裝進包裡,原路出了養心殿,撬開養心門上的鎖,離開養心殿院子,往南到了寧壽宮,寧壽宮正在修繕,他攀著寧壽門東側搭著的腳手架上了圍牆,在圍牆上爬來爬去,尋找出路。他邊爬邊罵古人,把故宮建得圍牆高且不算,還院子挨著院子,圍牆連著圍牆,哪兒也不好下。

也不知道爬過幾個院子,終於有一個牆角能下來了,他慌忙跑到一個門前,門沒鎖,只上了一個門閂。門閂被他輕易抽下,又左轉右轉,終於走出迷宮一樣的故宮。

天一黑,姐姐就開始著急起來,往日,弟弟這個時候早回來了。她抱著孩子到門口張望了好幾回,也不見人影。

夜裡11點了,弟弟還不回來,姐姐只好睡下了。剛躺下,就聽見門外有響動,她趕忙下地去開門,弟弟鑽了進來。

“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姐姐責怪地問。

“轉轉。沒事。”武慶輝回答。

“沒事不早回來。這裡是什麼?”姐姐拿起武慶輝放在桌子上的包,“這麼沉,是什麼?”

“姐,我上故宮了,這是從故宮裡拿出來的。”武慶輝對姐姐說了實話。

“從故宮裡拿出來的?”姐姐把包裡的東西倒在床上,八塊黃燦燦的冊子,5把閃閃發光的匕首。

“我的天!你惹了大禍了!你這不是找死嗎!你是存心不讓我在北京住了!你就不怕給抓住?”姐姐的聲音都變了。

“北京這麼大,哪兒就能找到這兒來了?”武慶輝咕噥著。

“你這個蔫土匪呀!趕緊給人家送回去!”姐姐又氣又怕。孩子被吵醒了,她抱起孩子哄著。

“這上面也沒刻著記號,誰能找著?”武慶輝捧起那寶物,舉到姐姐眼前,“姐你看,這能換錢,能換好多的錢。”

都說金子貴重,家裡窮,姐姐從沒見過金子,這回看見了,黃燦燦,金閃閃的。好東西看到她眼裡,她立刻改變了主意。是啊,這上面也沒刻著記號,北京又那麼大,人那麼多,哪兒就找到兄弟頭上了?

“好看也不是咱的東西!你還是給送回去。”姐姐的口氣緩和下來。

“我偷出來差點兒沒摔死,你讓我送回去,不摔死也得給抓住!”武慶輝說。

“不送回去也行,你快把它給我拿走!回老家去吧,北京不能待了,以後別再來了!”姐姐趕快給弟弟收拾東西。

“姐,你留兩塊。”武慶輝遞給姐姐兩頁金冊。

姐姐不敢接,但也沒拒絕。武慶輝把兩頁金冊放在姐姐的床上。

第二天,姐姐叫來丈夫,讓丈夫送弟弟上了火車。

回到老家,武慶輝老老實實在家貓了半個月,實在貓不下去了,他拿出一頁金冊,剪碎,不敢在本縣賣,拿到益都縣人民銀行賣了一些。當銀行員工把116塊錢遞給他時,他的心裡樂開了花,一點兒碎金子就換了100多塊!回去後,他又帶了一些碎金子去了濰坊市人民銀行。這次,銀行員工把厚厚的一沓錢送到他手上,讓他當場數一數,他數了半天也沒數清。回到家又數了好幾遍才數清,879塊!

他覺得自己從窮光蛋變成財主了,他給自己買衣服,買鞋,買好吃的,還買了一個半導體收音機,又給了哥哥100塊,給姐姐寄了些去。

沒錢的時候,武慶輝還不願意在家鄉當農民呢,有了錢,他更不甘心在家受苦受累了。兩個月後,他認為風平浪靜了,動員本家弟弟武良玉和自己一起到新疆去找工作。他之所以想到新疆去,是怕北京警察不罷休,萬一破了案,到山東抓他去就糟了,躲到遙遠的新疆去,警察就找不到他了。

想到一旦去了新疆,就不能輕易回老家了,見北京的姐姐也不容易了,於是,他決定去新疆之前再去看看姐姐,順便打聽一下北京有什麼動靜。不承想在天津被抓住了。

1960年3月的一天,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當庭宣讀對武慶輝的判決書:武慶輝思想腐化,厭惡農業勞動,盲目流入城市,盜竊國家珍寶,並剪毀變賣,任意揮霍,給國家造成嚴重損失,性質異常惡劣,罪行極為嚴重。以盜竊國寶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武慶輝的姐姐也因為不檢舉弟弟的罪惡,反而圖財分贓,資助弟弟逃跑,以窩贓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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