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到非洲到中东,我要一直走下去

2012年,我获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电视新闻专业硕士学位以后,留在纽约,成了一家覆盖全美的中文电视台的新闻主播。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办了自己的一档访谈节目。

可我一直没有忘记当初的国际新闻梦。工作两年后,我觉得是时候出发了。当时哪能预想到,后来会一个人“凄凄惨惨”在非洲拍纪录片?不过,我没后悔过,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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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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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参加中国大使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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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不甘于在美国就此安定下来的我,开始研究如何迈出做国际新闻报道的第一步。正巧一位在非洲创业的哥大校友回纽约出差。我们见了面,他建议我去非洲,说中国人在非洲的地位很高,欧美媒体想关注非洲华人的故事,却苦于打不进圈子,我去了一定能写出优质深度报道。当时被他说得心动,恨不得立即飞过去。

我跟爸妈说了情况,他们坚持要我先找到一份工作,在有生活和安全保障的前提下才可以去。回想起来,爸妈是对的,在非洲工作的薪水成了我后来独立拍纪录片的资本。哥大校友推荐我去坦桑尼亚的一家华文报社当记者,我辞去在纽约的主播工作,回国跟家人短暂团聚,就再次出发。

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到处飞,离别时,伤感总是会有一些,但从没有过对未来的恐惧感。可是非洲对我来说太陌生了,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离开前,我忐忑不安。后来爸爸告诉我,那天送我到机场,看着我一个人孤单离开,想到女儿将要去非洲受苦,他特别心疼。不过,我没敢回头看来送别的家人。当时是11月初,我穿着厚重的外套离开家乡哈尔滨。一下飞机,一股热浪袭来,炙热的太阳瞬间晒走了我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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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岛美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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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两位同事一起住在位于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市安全区域的宿舍里,也是我们的办公室,楼下有保安。按国内的标准就是正常的三室一厅住宅,但跟当地人的居住坏境相比,简直就是豪宅。不少当地人住在一下雨就漏水的破房子里,全家只用一个灯泡照明。

2015年初,由于报社的推荐,我成了坦桑春晚主持人组的组长。这是当地华人圈子里年度最大的大事儿,晚会现场有3000多人来凑热闹,我一夜之间成了当地小名人。后来,出门吃饭、买东西常被华人朋友们认出来,他们叫我“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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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坦桑春晚


可是,我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在非洲的生活。

首先,我习惯于提前计划、合理安排时间。而在坦桑尼亚,由于道路建设跟不上,出门经常堵车,我曾数次遇到两三个小时过去、车子几乎原地不动的情况。尤其是下雨天,交通通常会彻底瘫痪。刚到坦桑的时候,一堵车我就郁闷,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其次,安全问题一直是个隐患。一次,我被邀请参加一个华人聚会,席间有人提议大家分享在非洲最难忘的经历,10人中有3人讲述了被抢劫、甚至死里逃生的过程。

一位30岁、足迹几乎遍布非洲大陆的矿石商人说,他在安哥拉时,有一次刚从银行取钱出来,遇到劫匪骑摩托车驰来,冲他连开数枪。他后脑勺中了两枪,幸好子弹擦着头皮扫过,但由于失血过多,他曾一度昏迷,隐约感觉到有警察来翻他的眼皮。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幸好后来被救活。

一位50岁左右的女士说,她刚到坦桑的时候,还没有防范意识。一次,她背着女士包出门逛街,被人当街扯包。她跟歹徒撕扯,对方掏出一把刀,冲她手背一刀刺下去,立刻血溅全身,她这才松手。事后,伤口发炎,手肿得老高。她丈夫曾在公司遭遇入室抢劫,被劫匪们绑了起来,还好没有受伤。

在坦桑时间久了,身边的小伙伴们也有人被抢,受些小伤不说,留下好大的心理阴影。受他们的影响,我也开始担心安全问题,出门只带些零钱,很少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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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在坦桑的中国同事朋友们旅游合照


然而在坦桑的多数华人都说,这里是他们的第二家乡。我当时还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热爱坦桑,但我非常想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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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季,我请假回了一趟纽约,期间我在思索,要不要再回坦桑尼亚。工作虽然顺利,可是报社主要关注社区即时新闻,对我来说,挑战意义不大。我当时想过留在纽约找工作。可我扪心自问:在坦桑认识了这么多华人,他们经历过惊心动魄的险情,却还那么热爱非洲,不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岂不是一种浪费?就这样,我萌生了拍纪录片的想法。

我回到母校,请教哥大新闻教授,教授鼓励我说,不要只关注被抢劫的华人啊,华人在非洲的生活状态对外界来说,还是一个相对未知的题材呢。我又思考了几天,决心回坦桑拍片。我自费购买了拍摄器材,一个人带着更重的行李,上了飞机。

回到坦桑以后,我在华文报社又工作了几个月,有了一些存款,再次辞职,开始自费拍摄真实记录华人生活、学习、工作状况以及非洲风土人情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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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坦桑马赛原始部落采访、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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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大草原游玩拍摄


在坦桑很难找到技术过关的摄像师,而我的拍摄功底也仅限于基础拍摄,只能上网找教程自学、自己操作机器。有好几位小伙伴帮助过我,有的开车接送我,有的陪我去采访、帮忙打下手,有的帮我翻译。这些都是没有任何回报的付出!我只能把他们的好牢记心中。朋友们毕竟平时要工作,只有周末休息时能帮我,后来我聘了一位司机,每天陪我出门拍摄,既当司机又当保镖。

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失眠。我是纪录片新手,受到环境和人物的触动,自己逼自己进入了新领域。我每天晚上都要把白天拍摄过的内容重新回想一遍:拍摄的内容够不够多,镜头够不够丰富,人物采访说得够不够深入……每天反反复复思索着这些问题,苦于没有团队和导师给我指导和建议。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每天折磨着我。

而经验尚浅的我,也在无意中折磨了受访者。第一个接受我做深度采访的艾昕姐最惨,我反复回到她家里,让她出镜补充内容,每次都要占用她半天的时间。她总是耐心配合、好言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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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昕姐的家庭中文课堂采访、拍摄


此外,安全方面压力倍增。当时赶上坦桑大选,出了几起持枪伤人事件。在坦桑生活了近一年的我,早已习惯了出门不背包。可拍摄期间,每天要背两台相机、两个三脚架、灯光和收声等器材。当时觉得,这些家当就是我的一切,要是有人抢了我的机器,那我在坦桑待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不管完成到什么程度,我必须离开。于是,我抓紧最后的时间,拼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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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大选期间,达累斯萨拉姆街头的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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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带着大量非洲素材回到中国,却再一次陷入困境。我没有做过纪录片,需要一位老师指导我如何把繁琐复杂的素材串联成纪录片。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寻找这样一位老师,得到了无数负面信息:“这片子又不赚钱,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一个人拍的片子,那能行吗?找个团队回非洲重新拍吧。”还有的制作团队收费太高,我承担不起。

我离放弃只有半步的距离。这时,表姐的邻居介绍我认识了哈尔滨广播电视台的王庆老师。王庆老师跟我一起花了一整周的时间,仔细看完了我拍的所有视频,帮我疏通整理大量杂乱的素材,建议我按话题做成五集纪录片。接下来一步一步指导我写稿,又介绍一位剪辑师帮我制作。又花了半年时间,精心制作的五集纪录片《步步走非洲》出炉。我累得大病一场,在生日当天接受了一个小手术,前后在床上躺了2个月。

《步步走非洲》于2017年春节期间在哈尔滨广播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后,陆续上线各大视频网站。我因此获得了几个奖项,是对我工作与付出的认可和肯定,让我颇感欣慰。不过,最让我感动的还是朋友们、甚至陌生人的支持和鼓励。

2017年夏天,肯尼亚华人机构中南屋邀请我作为导师,带中国学生们到肯尼亚做反女性割礼调研,而我也想借机再拍一两集续集。这次,我不想再一个人拍摄,想邀请一位学电影专业的大学生同行,于是在网上做了一个众筹,筹集路费。收到第一笔捐助的时候,我对着电脑哭个不停。远在天南地北、素未谋面的朋友们,给我留下几百条鼓励我继续走下去的话语,我记不清被感动哭了多少次。在众人的支持下,2017年10月,《步步走非洲肯尼亚篇——马赛人的割礼》与观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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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留言,满满的爱心和鼓励


非洲暂时告一段落,我又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去中东!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报名加入特拉维夫大学的中东研究课程,到了以色列,一待就是近一年。这一年里,我作为独立记者,发表了一些深度报道,积累了很多能真正打动我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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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耶路撒冷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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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特拉维夫雅法古城


现在,我作为独立制片人,正和团队一起在以色列拍摄新作品!

现在的我已经不像当年,别人说不,我就想放弃。现在的我,听到别人说不,我会在心里说:我偏要做成,让你瞧瞧。也有人说我不太走运,没有遇到好的机会,而我在心里说:我不需要遇上好机会,我要创造机会。

世界那么大,未来的路还很远很长,更多真实、丰富、精彩的故事等待我们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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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特拉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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