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橋的“八大怪”

淪陷時期北平中提起天橋的“八大怪”來,真是赫赫有名。

他們雖說是江湖生意人,但是在技藝方面都稱得起不可多得的人才。為了生活才不得不醜化自己和迎合一些低級趣味,甚至是騙人的勾當。


北京天橋的“八大怪”


雲裡飛

這個名字本是他父親的藝名 (據說他父親原是給名演員楊小樓配武把子的對手,後來不知為了什麼就不幹京戲這一行了。經常在街巷裡,敲著魚鼓說《西遊記》,人們都叫他老雲裡飛),他因為在天橋吃這種江湖生意飯,便襲用了他父親這個名字。真還是一叫就響,常到天橋玩的人,都知有個“雲裡飛”。他本姓白,名叫什麼我不知道,是相聲演員白全福的父親。在解放以前的十幾年裡,他演出的地址是在天橋西頭的一個大院裡。

他也有幾個助手,都是極淘氣的孩子。另外有幾個專門給他拉胡琴和打鑼鼓的人,配合起來也像臺小戲似的。 他的拿手好戲,就是 學那名演員楊小樓、郝壽臣、馬連良等人的唱腔和作派。在學的過程中,又插人此族諧的動作 和腔調,藉這個來逗人發笑。

同時再看他的扮相:拿兩塊破布縫成的一件褂罩,便當作蟒袍和氅衣;拿紙菸盒糊成的帽子,便算是頭盔;拿一根竹棍兒便算是刀槍或馬鞭等物。看他那種怪樣子,再聽他胡亂一唱,忍不住就得笑了,因為大多數人到天橋是為了消遣的,所以眾人都願意看他,來開開心。在解放前的三五年裡,天橋又出了一個“小瘋子”,完全是學他的路子。


北京天橋的“八大怪”


大金牙

在天橋有個拉洋片的“大金牙”,也是無人不知的。他本姓焦,大金牙是他的外號兒。聽說當初他嘴裡鑲

著很大的一對金牙,因而得名。他索性就在大洋片的旁邊,單裝著塊小鏡框, 裡邊鑲著“大金牙”3個字, 作為他的招牌,拉洋片本是當時極普通的玩意兒,在每一個廟會上都有。算不了什麼待殊的東西。人們去看大金牙拉洋片,完全是為聽他的唱。因為他的唱腔很特別,在唱葷段時又故意加一香表情和腔調,來吸引那些無聊的人們。每一段唱完之後,總要有一句尾聲,就是放開了嗓子,拉長了調門兒,用是了氣力,來那麼一句“唉....有些人專愛聽他那一嗓子,他也就成心以這個來號召觀眾,所以從他一開場一直到收攤子,老是圍著許多人。不過只要有婦女們來看時,他就響言謝絕了。他的生意很興旺,每天能掙六七塊錢,有時還要多,在解放前的幾年裡,天橋又出現了一個“小金牙”,聽說是他的徒弟,完全是學他的一套,也曾紅了一個時期。


大兵黃

據說他 在晚清時代的軍隊裡當過兵,他姓黃,所以叫他“大兵黃”。他認為這個名號很好,就這樣叫開了。

他真不愧為一怪,只看他的那種扮相就讓你納悶。很長的鬍鬚,穿著一身綢緞製成的長袍和馬褂,顏色還很鮮明。在腰裡還繫著一條大寬腰帶,半邊垂著很長的穗子;頭上戴一頂緞子帽頭兒,中間綴著一塊玉;腳上穿著一雙有云頭兒的鞋子,配著白布襪子;在腰際還挎著個大布袋,裡邊滿盛著糖塊兒。他圍著場子邁著大四方步,一口老山東的口音,每天大聲在罵大街。四周圍著好多人,都在一聲不響地聽他大

罵。他有時罵過去的大軍閥,有時罵貪官汙吏(曾狠罵了一陣北平淪陷以前的市長袁良),有時還罵日本人。他在罵日本人之前,一定要細看看周圍有沒有日本人和日本翻譯。總之他所罵的人多半是過了時的人物,他絕對不罵那當時有權有勢的一些人。當他罵的時候怒容滿面,咬牙切齒,跺腳捶胸,現出一種極其憤恨的樣子來。因為他揣摩人們的心理,人們恨哪些人,他就罵那些人。另外他有時迎合一部分人的心理,來捧一些人。像吳佩孚就是他捧的對象。他掙錢的辦法很巧妙,就是利用大家的同情心來買他袋子裡所裝的糖。

聽他罵了半天人,走到跟前賣你一塊糖,你好意思不要嗎?聽說他因為罵街,讓警察局曾傳過不少次,有時押他兩三天又把他放出來,出來之後,還是照樣的罵。


北京天橋的“八大怪”


管兒張 

人們送他這個名號 是因為他的管子吹得特別好,也特別奇妙。他自己對這名號也很滿意,從此就這樣叫開了。他的拿手絕技是用嘴或鼻孔從管子裡吹出各種口技來。

他一個人鑽進一個小布帳子裡, 能學各種聲音,有時還同時演出不同的幾種聲音來,讓你感覺絕對不像一個人吹出來的。我大約在淪陷以前他吹過一次,內容是學兩口子打架。先是兩人拌嘴,越吵越兇,最後就連吵帶打起來,接著摔東西,女人哭罵,男人怒吼,各不相讓彼此對罵的聲音,街坊們來拉來勸的聲音,也有孩子哭和狗咬的聲音,雜雜亂亂地一時併發出來, 叫你聽了真分不出是假的來。按他這種表演來說算是一種“口技”。

花狗孫

“花狗孫”是他諢名,他究竟叫什麼名字,沒有人能打聽出來。據說因為他臉上故意塗得花花綠綠的像個花雞蛋似的,說話時又特別不規矩,外兼著挖苦人和罵人,在北京地方一般人常把那極不規矩的人罵為狗孫,所以就把他叫做“花狗孫”了!

他自己承認這個諢號,也常常指著自己來說“我花狗孫怎麼....他的拿手傑作是用鼻子吹哨兒,能吹出各種各樣的玩意兒來。有時也說一此 過去朝代的故事,不過他所說的東西,不是黃色的,就是江湖奇聞和有名盜匪的傳說。可是經他一說,能繪聲繪色,很受聽眾的歡迎。每天下午他只要一擺開,很快就能圍上不少的人。

大鐵壺

大鐵壺也是別人送他的外號。 因為別人拉胡琴一般都是竹簡子,惟有他的胡琴是用大鐵壺來代替的。連那上面的立柱和弓子也都是用鐵做成的。一般人都用細線來做絃索,他卻用皮繩子來代替。雖然是這樣的東西,但是經他拉,也能發 出高低強弱種種的聲音, 因此人們就送他個外號“大鐵壺”。

他最喜歡拉那種悲哀的聲調,像舊社會里死了人所有的那些過程,都能維肖維妙地用大鐵壺表達出來。

從人一倒頭起,兒女們如何哭,如何人殮,如何釘棺材。都學得很像。另外還有和尚如何唸經,如何轉咒,如何放焰口,如何送路和出殯,一都能分別出來。 最特別的是出殯,學得更是特別像。從起槓開始,中間的路條呀、撒紙錢呀,槓房頭兒的喊賞喊謝呀,都能一樣一樣地清楚地表達出來,真稱得起是一時的絕技。 因為他用的樂 器和學的東西都很特殊,所以也就把他列人八怪之內了!

蹭油的

“蹭油的”也是個外號兒,他究竟叫什麼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不過在天橋只要一提起“蹭油的”來,可以說是沒有人不知道。他的攤特別簡單,只是拿著一個小手提箱和一個錢口袋,放在天橋南頭的道邊上,嘴裡不住地拉長聲兒唱著“蹭蹭...油的呀!你要有油,就來蹭一蹭,保管是一蹭就掉的....”.既不是北方話,又不像南邊話,就這樣南腔北調地一喊,凡是路過他跟前的人,誰都要站住瞅一瞅,仔細一看才知道他是賣胰子的。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辦法,就因為他這樣一-怪嚷怪叫, 能招來不少的人。他不但在怪唱,看見誰的衣服上有油,馬上就拉住他給你那麼- -蹭,蹭完了接著就又唱:“你看它是一蹭就掉的.... 有

此不知底細的人,以為他的胰子是真能除油的,其實完全是生意。因為他那胰子是用火鹼和蕎麥麵做成的,裡邊多少還有點汽油,當時自然是看著有效,可過上幾天再一著土,油漬還是和從前一樣。當時我記得是一毛錢買兩小塊,買了的人,就是不靈誰還去找他呢?因為他唱得太特別了,所以也把他列在了八怪之內。

賽活驢

這 個名兒也是別人送給他的外號。他自己認為很恰當,不但認可了,同時還就用它作為自己的藝名,因為他表演起來真和驢一樣。我在淪陷前有一次去逛天橋,看見一個鄉村打扮的婦人騎著一頭驢在場子裡來回走著唱小曲兒呢。她一面唱著,一面還拿著鞭子不住地打那驢子的臀部。她一打,那驢就撂蹶子,或是攤蹄兒。我仔細一瞧,才知她騎得不是真驢,卻是一個人假扮的。他頭上戴一個假驢頭,豎著兩隻大耳朵,張著一張大紅嘴,兩隻假眼還不時地在轉動。身上蒙著一件用黑布縫成的套皮,在後邊還在拉著一條真的驢尾,兩隻手拄著兩根木棍子,爬著身子走動。要不是看到後邊的兩條腿是人腿的話,簡直就不知道是頭假驢。眾人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兒兒”地大叫了一聲,和真驢吼叫的聲音是一模一樣。到要錢的時候,他便把假驢頭摘掉,露出本相來,才知道他是一個30多歲的壯年人。騎著唱的那個女人聽說是他的妻子。她唱的都是一般的小曲兒,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過騎在驢身上一走,彼此一配合,就顯得很個別了!特別是那裝驢的人表演得一切都像真的,叫他“賽活驢”真可謂當之無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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