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照心筆記》李宗瑋:近二十年對於“書法是什麼”的認識

李宗瑋:最近二十多年,中國書法的創作實踐和理論研究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並出現了空前的繁榮。作為書法是什麼的討論,也搞得熱火朝天,出現了很多種關於書法的新定義。其中有代表性的有以下幾種:

有人認為:書法重在“表現”,一點一拂皆有情意,書法能抒情達意,於是就把書法定義為表現藝術。

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國門的打開,文化的東西交匯,西方人開始關注中國,學習中國文化已成一種趨勢甚至成為一種時尚,書法藝術在外國人看來,漢字太抽象了,漢字所表達的意境,西方人根本不理解,他們往往與畢加索的抽象繪畫相比較,於是,人們又開始試圖用“抽象”概念來定義書法,認為書法是一門抽象藝術。

在新時期,人們把習慣上稱呼的漢字的點畫,時髦的說成是“線條”,用線條取代了點畫,認為書法就是線條的藝術。

由於漢字具有建築的意味,造型感極強,於是人們又定義書法為“造型藝術”。

……


《張照心筆記》李宗瑋:近二十年對於“書法是什麼”的認識


除上述這些“表現藝術”、“抽象藝術”、“線條藝術”、“造型藝術”之外,還有很多種觀點和意見,我認為當今著名學者沃興華先生關於對書法全部內涵的分析很重要,他認為書法的全部內涵有三個方面:一是表現對象,二是表現內容,三是書寫過程。沃興華先生的這三個方面借鑑了清人周星蓮的一些觀點,並加以分析和深化而得出的結論。

書法所表現的對象就是漢字,漢字是載體,把漢字比作能承載東西的車、船、籃子、筐子等。

書法表現的內容就是書法主體的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書寫者的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因人而異、因時而異,並具有時空意義。

書法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書寫,這是個搬運過程,漢字是“載體”,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是“貨物”,如果將“載體”和“貨物”聯繫起來,就是將“貨物”搬運到“載體”上,這個所謂的“搬運”就是書寫過程。

沃興華先生的這一觀點,我覺得很正確——書寫過程不單單是一個寫漢字的過程,而是一個複雜的情感轉換過程。“載體”、“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搬運”三者構成了書法的全部內涵。


書法主體若思想修養、道德文章具佳,那麼其“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貨物)就會重於泰山,反之則輕於鴻毛。書法主體將(貨物)裝到“航船”上,讓它“承載”著“遠行”,人人都想做千秋之想,有的確實是傳之萬代美名遠播,但大部分則旋即磨滅了。我們想想,大家使用的是統一的“載體”即漢字,為什麼會出現不同的結果呢?究其原因,要麼是“貨物”不重、要麼就是“搬運”手段不佳。就書法的全部內涵“載體”、“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搬運”三者來講,“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搬運”是書法主體實現“千秋萬代”之想的關鍵。

中國書史上不少不朽的傳世名作,無不都是“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搬運”兩者具佳的高手。譬如公元353年夏曆3月3日上巳節那天,在浙江紹興的蘭亭,有一個文人雅集,詩成之後,人們公推大書法家王羲之為詩集寫序,傍晚時分,夕陽殘照,王羲之乘著酒興,揮動著上好的鼠鬚毛筆,在柔軟的蠶繭紙上,酣暢淋漓的完成了那一次歷史的“情感”“搬運”,王羲之“千秋之想”的美夢實現了。


公元1079年大年三十,著名的“烏臺詩案”揭曉,宋神宗趙頊從死囚牢裡提出帶罪的蘇軾,死罪得免、活罪難逃,發配黃州,命其立即啟程不得延誤。於是,蘇軾帶上唯一成人的長子蘇邁星夜往南趕路。正月二十,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蘇軾一行站在關山口隘,回望京都汴梁,感慨萬千。忽然之間,在荊棘亂草叢中,有一朵鮮豔的梅花迎著風雪孤傲的澱放。蘇軾此時驚魂未定,但見他抖擻了一下身上的積雪,面對著這怒放的梅花,他多情的幽思由從中來,於是詩興大發,命取紙筆來,隨即寫下了著名的“梅花詩”:“春來空谷水潺潺,的躒梅花草棘間。昨夜東風吹石裂,伴隨飛雪度關山”。寫完此詩,蘇軾把筆一擲仰天大笑,這一聲笑,不知蘊含了多少文化內涵和詩人的才情。他這一笑一擲之間,一件不朽的名作又問世了。《梅花詩》在蘇軾眾多的名篇鉅製中不是很顯眼,但這幅《梅花詩帖》卻成了流傳萬代的經典。

“安史之亂”的顏真卿滿懷悲憤書寫的《祭侄文稿》……

黃道周臨刑前的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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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情感”“搬運”,並實現自己“千秋之想”的傑作。這類傑作書史上數不勝數。


根據《張照心筆記》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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