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知道的大詩人席慕蓉-基因裡的鄉愁,她是地地道道的內蒙人

席慕蓉,1943年10月15日生,出生於四川,成長於臺灣,蒙古族,全名穆倫·席連勃,當代畫家、詩人、散文家。原籍內蒙古察哈爾部。

席慕蓉走進祖國大陸、廣為人知,是在上世紀80年代。繼瓊瑤熱、三毛熱之後,席慕蓉熱席捲神州文壇。那時,她的作品洛陽紙貴,特別是詩集《七里香》,印數高達十幾萬冊。當時,我們的身邊缺少優雅而抒情的文學作品,所以無數少男少女,尤其是錯過了青春期的成年人,就迷戀上了席慕蓉的詩文。

你所知道的大詩人席慕蓉-基因裡的鄉愁,她是地地道道的內蒙人

發表詩集《除你之外》時的席慕蓉

1一棵等待“大遇合”的樹


如何讓我遇見你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此我在佛前求了一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花朵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企盼。


你所知道的大詩人席慕蓉-基因裡的鄉愁,她是地地道道的內蒙人

一次,我和席慕蓉談起這首“情詩”,問她這是寫給先生的還是寫給戀人的。她有些驚訝,看著我認真地說,這不是愛情詩,寫的是一棵真實的樹。她就陷入了回憶。


那一天,席慕蓉單人從臺北南下,一路觀賞火車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在苗栗附近,火車進入了隧道,又從長長的黑暗裡飛馳到陽光底下,然後很快地轉進又一個隧道里。就在一進一出的一剎那,在兩個隧道之間,她突然看見,在山坡上,矗立著一棵高大挺拔的油桐樹。樹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樹下也灑滿一地花瓣,藍空驕陽之下,非常醒目非常燦爛。她就想,這棵樹,生命勃發,卻又鮮為人見,它的寂寞,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待字閨中的少女,也像一個出類拔萃懷才不遇的少男,都在等待生命中驚天動地的大遇合。


和席慕蓉接觸多了以後,我便知道,她就如其筆下這花朵怒放的樹一樣,是一個不斷追求美麗展示美麗的熱情生命。


席慕蓉常常懷念她的長輩——外婆、父母親,還有在臺灣時常來她家相聚的叔叔伯伯們。據我觀察,她的好勝和開闊多來自她的父親,那年輕時常常賽馬得第一的父親;而對“優雅”和“溫馨”的固執則更多來自出身貴族的母親。席慕蓉印象最深的是這樣的故事:從童年起,她們離開了蒙古高原,不斷地漂泊輾轉中,母親總是不願丟棄她所擁有的“美”。


行李中,有幾條窗簾,上邊鑲有蒙古族風情的漂亮花邊,母親不顧旁人的嘲笑,一直把它帶著。到了臺灣,稍稍安定之時,母親就把窗簾洗乾淨,掛在客廳裡,在有月亮的夜晚,常常獨坐於窗簾下,痴痴地看著那窗簾,那被微風輕輕拂起的有花邊的窗簾,許久許久……她在想什麼呢,是相距萬里的草原,是天各一方的親友,或者僅僅是花邊所特有的優雅和惆悵?童年的席慕蓉永遠難忘這些。


2


一家人曾被情治人員監視


當時,席慕蓉的詩歌和繪畫都已經卓然成家,名揚兩岸。丈夫體貼,孩兒乖巧,事業有成,應該是幸福的。但其實不然。她說,她中年之時,還會常常做噩夢。夢見她在學校裡理科考試的成績又是不及格。這種苦惱一直延續到成名之後。她的另一痛苦是上歷史課,聽到老師講《滿江紅》,聽同學異口同聲地讚頌抗擊匈奴,她總是覺得不太自然,甚至覺得困惑。因為她就是蒙古王公的後裔,而且長輩總是告訴她,要有蒙古高原一般的尊嚴和氣度。


在民國時期,席慕蓉的母親當過蒙古察哈爾盟的國大代表,父親是蒙古族傑出的文化人。一家人到臺灣後,一直受到國民黨情治人員的監視,因為他們於1949年國民黨逃臺後又在香港住了許久才到臺灣來。也因為這種不安全感,他的父親後來長期在德國大學裡教授蒙古文化,而不願回到臺灣。


席慕蓉本名穆倫·席連勃,意思是“大江河”。她的人生亦如江河,縱橫萬里,重慶生香港長而後臺北而後比利時……以後的日子裡,我又在一些會議和友人的聚會上多次遇到她,發現她最愛說蒙古,說遼闊無垠的高原和悠遠的長調,而我也會湊趣地說,我也是聽嘎達梅林和草原英雄小姐妹故事長大的。嘎達梅林她知道,那對小姐妹就需要解釋半天了。


席慕蓉創作的不竭源泉得力於她對原鄉的深情和尋覓。她剛會說話時,外婆就開始教她學習蒙語,學會一個字,就獎給她一粒花生米,為了得到這香噴噴的花生,她學得很起勁。後來,她還學會了許多蒙古童謠,在有許多說家鄉話的叔叔伯伯來家中聚會時,她就會笑眯眯地站出來,用細細的童音吟唱。她記得,那些白髮蒼蒼的叔叔伯伯聽 了總是喝彩,總會把她摟在懷中,笑著誇她唱得好,說著說著卻禁不住老淚縱橫。就在這樣的時刻,她觸摸到模糊而遙遠的鄉愁。


你所知道的大詩人席慕蓉-基因裡的鄉愁,她是地地道道的內蒙人


1989年,席慕蓉第一次回到內蒙古,一夜難眠。清晨,她看到有人騎馬飛奔,很遠的距離,高度近視的席慕蓉卻也能看到,陽光下牧民腰間那根黃腰帶。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陪伴父親在歐洲旅遊,父親總說太悶了,覺得有東西擋著視野。席慕蓉不理解,覺得在遙遙地平線上的山怎麼會擋著視線?在遼闊無垠的草原上,席慕蓉深切體會到父親的感受。


從1989年開始,席慕蓉每年都要回蒙古高原,越走越遠,東起大興安嶺,西到天山山麓,又穿過賀蘭山到阿拉善沙漠西邊,南到鄂爾多斯,北到一碧萬頃的貝加爾湖。所到之處,她總覺得一種無法抵禦的歸屬感將她緊緊包裹。多年來遠在天邊近在血脈裡呼喚自己的聲音,都在天際線下,在河流與草香之間迴盪,她為自己慶幸,終於重新找回了完整的自我。


3鄉愁不僅僅是一種情緒


你所知道的大詩人席慕蓉-基因裡的鄉愁,她是地地道道的內蒙人


2018年9月14日,德德瑪(左)向席慕蓉(中)等講述《請給我一首歌》的演唱感受


1999年,大病未愈的歌唱家德德瑪,出院回到北京家中靜養,打開電視,不經意間看到席慕蓉回蒙古家鄉的專題片,熒屏上席慕蓉對原鄉的深情表述讓她淚流滿面,她很想見席慕蓉一訴衷腸。


席慕蓉聞訊來到德德瑪的家中,她們一起喝奶茶,吃手抓肉,相見恨晚。席慕蓉早已是德德瑪的歌迷,德德瑪希望席慕蓉能為蒙古高原寫一首歌詞讓她來唱。此前,有許多歌星都千方百計地請席慕蓉給他們寫歌詞,席慕蓉從未動心,但這次她答應試一試。半個月後,席慕蓉給德德瑪打來電話,一字一句地念了她寫的歌詞,德德瑪聽了之後根據演唱需要給她提了些意見。席慕蓉根據建議做了改動,然後,交給作曲家烏蘭託嘎譜曲。


這就是《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在2001年北京電視臺和內蒙古電視臺的春節聯歡晚會上,首次由德德瑪深情唱出:父親曾經形容草原的清香/讓他在天涯海角也從不能相忘/母親總愛描摹那大河浩蕩/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遙遠的家鄉……”


2014年冬, 來自世界各地的華文女作家相聚於廈門大學,陳若曦、席慕蓉都來了,還請來余光中先生為她們的年會作主題發言。在南國冬日的陽光下,在廈門大學賓館席慕蓉的房間裡,我和她再次暢談。席慕蓉送給我她當年剛出的新書——《寫給海日汗的二十一封信》,莊重的黑色封面赫然出現一輪蒙古高原初升的太陽。


她突然講起當年諾貝爾醫學獎,共同獲此殊榮的多位科學家,通過不同的研究方式發現了大腦裡有執行復雜認知的細胞,它們共同運作,儲存重回舊地的定位信息。


她說,以前總覺得血緣是很奇怪的,彷彿已經深深埋伏在基因裡。到過許多一生初見的蒙古部落聚集處,她都會覺得熟悉親切,恍如與魂牽夢繫的故人相逢。

對此,她在《寫給海日汗的二十一封信》中曾寫下這樣的疑問:“有沒有可能我們身體裡一直存活著一處近乎實質和記憶之間的故鄉?”現在有答案了。這項科學發現證明,鄉愁不僅僅是一種情緒,一種心理上的反應,它也來自於生理結構,深入基因中。聽著她激動的話語,我突然感悟,鄉愁,正是每一個人生命深處的奧秘,古老堅定,亮麗溫暖,隱藏在我們內心最柔軟之處。無論相隔多遙遠,終將復甦,終將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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