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桐城:揮不去的記憶和鄉愁

鄉土桐城 | 老家桐城:揮不去的記憶和鄉愁


老家桐城

文|甘臻 來源|安徽網客戶端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父親拉著一輛破舊的載著我們家所有家當的板車,從古老的桐城縣城,輾軋七八里的泥濘土路,落戶到一個叫小圩的生產隊。艱難歲月,生產隊為我們家提供的,是一座兩開間的草房(這個生產隊的三十餘戶人家幾乎都是草房),實屬不易。我在我們家“下放”後的第二年,在這所房子裡,呱呱落地,開始了我的人生。


我們家的門前有一塊二十見方的場地,場地的外圍是一條逶迤的水溝,水溝將我們家與生長著雙季稻的廣闊稻田隔開。水溝裡常年有水流動,稻田卻是四季變化著顏色,春夏禾綠,秋是金黃,冬天是冰或雪白茫茫的一片。穿過田埂,大約兩裡,有一條橫亙東西的河流,叫石河。石河的兩岸,是樹木蔭翳的河堤。我的孩提時代,伴隨著搶羊子、滾鐵環、抓“特務”、戲水、挖野菜。漸漸長大,我的視野與腳步似乎受琅嬛福地的吸引,開始投向外部的世界。我很快就走出了小圩生產隊,在被稱作團結的小學我停留了一段時間,走向了縣城。


在桐城縣城,我走進了一條又窄又長的巷子。在巷子盡頭的一面牆上,刻著一首詩:千里家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我默默地記住了。這首詩就是清代桐城人宰相張英所作,流傳至今。那條巷子就是著名的六尺巷。我為什麼要來到六尺巷?因為我父親和我的小學老師都告訴我,我應該告別貪玩,到了知書達禮的時候了。這首詩在我的家鄉,耳熟能詳。它告誡人們,待人禮讓,遇事謙恭。


家裡很窮,但我上學卻沒有耽擱。在老家桐城,“窮不丟書,富不丟豬”,已是延續幾百年的古訓。孩子一到入學年齡,家裡再窮,哪怕揭不開鍋,也要創造條件,把孩子送進學校,讓他們讀書。富了,也別忘了養豬的艱辛。在課堂上,老師告訴我們,清代,中國文壇出了個“桐城派”。它以語言的精湛絕倫,文統的源遠流長,文論的博大精深,著述的豐厚清正,風靡全國,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佔有顯赫地位。老師說到這裡,我們臉上都洋溢著主人公一般的笑容。“桐城派”以方苞、戴名世、劉大櫆、姚鼐為代表,後又綿延出“小桐城派”方東樹、戴鈞衡、劉開、姚瑩及吳汝綸、方宗誠等無數名家。桐城派文化孕育至今,不乏後起之秀。早年的陳所巨,我與他曾在桐城的“水上酒家”和他郊外的“蛙居”談詩論文。那時,他的詩歌早已在全國產生影響,被稱為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詩壇傑出詩人之一,只可惜他英年早逝。現如今,在省城供職的桐城人陳先發、洪放,受桐城文化的薰陶,憑著自己的勤奮,在中國文壇嶄露頭角,我為他們在文學上所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


桐城歷史悠久,古稱“桐國”,因種植油桐而得名,更是文化古都,素有“文都”之譽。在城北,有一座文廟,坐北朝南,建築氣勢恢宏。文廟建築群以大成殿為中心,以御道為中軸線。主要建築有門樓、宮牆、欞星門、泮池、狀元橋、大成門、大成殿、崇聖祠、土神祠、東西長廡等。後院設置“陛下”、月臺、祭壇等附屬建築。桐城文廟既是元、明、清時期祭孔的禮制性建築,又是一座學宮,是桐城縣學和儒學教官的衙署所在,屬“廟學合一”的文教活動場所。明清時期,桐城中進士舉人就有逾千人,所謂“五里三進士,隔河兩狀元”“父子雙宰相,兄弟四翰林”“文章甲天下,冠蓋滿京華”等,均為地域桐城文化興盛的真實寫照。“城裡通衢曲巷,夜半誦聲不絕;鄉間竹林茅舍,清晨絃歌琅琅”,說的就是桐城。桐城的家長鼓勵孩子刻苦用功學習,每到高考前,總不忘帶孩子到文廟一拜,希望孩子能考上好大學。


說到老家桐城,不能不說黃梅戲。黃梅戲,源於湖北黃梅,似乎是一場大水,使得黃梅戲在安徽境內桐城一帶興起。嚴鳳英是其傑出代表。嚴鳳英就是桐城羅嶺(現安慶宜秀區羅嶺鎮)人。一曲黃梅戲《天仙配》,從桐城鄉下,唱響神州大地。在桐城,無論是殿堂,還是街頭巷尾,田間地頭,黃梅戲歌聲隨處飄揚。桐城人聊天打趣,也喜歡引用《女駙馬》《夫妻觀燈》裡的語言,文縐縐的,有時也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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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桐城度過弱冠,我進了江南的一所大學。幾年之後,我在省城工作了。從此,老家桐城就成了我的故鄉。父母在,家在。我每年都要回去看望父母,陪他們過年。每次回家,我都要到村口轉悠,在田埂上溜達,到河邊徜徉,追尋我兒時的記憶。石河的水清澈,潺潺而流,兩岸河堤草木茂盛,巨樹參天,鳥語花香,時有白兔從眼前閃過。在河邊,我捧起水喝了一口,那感覺,清涼徹心。我不同時期回到故鄉,總感覺到老家桐城日新月異的變化。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小圩村所有的草房全部變成了磚瓦房。上世紀九十年代,小圩村陸陸續續出現別具一格、自成一體的小樓房。與此同時,老家桐城也由桐城縣升格為桐城市了。到了新世紀,小樓房比比皆是,隔村相望。每到年節,外出的鄉親回到家鄉,小圩村口的轎車停成幾排,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我父親健康地活到九十六歲,終因身體器官衰竭,壽終正寢。我母親年屆九十而去。二老的教誨,時常餘音在耳。老家桐城,揮不去的記憶和鄉愁。坐在省城的高樓裡,接到老家親友電話,聽見生硬的方言,“你什麼時候回來”,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溫馨最質樸最美麗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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