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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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第七天,極熱。午後兩點多,天氣突變,大塊大塊烏雲從西南方向滾來,遮蔽烈陽,天沉沉,如黃昏般暗黑,風漸大漸涼,孩娃們有的興奮地奔跑吼嚷有的被嚇得噤若寒蟬。我幫母親把小院裡晾曬的什物收進屋裡,把拴在棗樹下此刻狂蹦亂跳的狼狗牽進狗圈裡。雨還沒來到,但舉目看天,已經離得不遠了。

母親倚靠在門框上,說,下了好,看地裡幹得啥樣了。母親似乎並不是和我說話,但又好像是在和我說話。但是我沒有接她的話茬。幾分鐘後,大雨點兒便砸了下來,劈里啪啦,弄出很大的聲響。任性的雨神哪裡是在司雨啊,好似端著大盆直接把水傾倒下來,管你人間什麼感想。一刻鐘的功夫,雨神把他該倒的水倒完了,便收了雨,向天神覆命去了。烏雲散去,陽光嶄露頭角,天地又翻過了新的一頁。


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三嬸子把我母親喊去打麻將了。我本也不願待在家裡,便鎖了院門。臨走時,又把狼狗從狗圈裡牽出來,拴在棗樹下,它高興得活蹦亂跳。

這場雨挺喜人的,貓兒狗兒都有了精神。那些被父母丟放在爺爺奶奶身邊的留守孩子此時也如我兒時碰到這般場景時一樣興奮,成群結隊,追逐打鬧,濺了滿身泥水,被大人呵斥了,仍然樂此不疲。在家賦閒的這段時間,我經常到村西頭的小樹林走一走,那兒的寧靜是我想要的。倘沒有那片小樹林,我早就在老家住不下去了。雖然單位並沒有急著讓我回去上班,而且我是正常請的病假,領導給我的假期也還沒結束,但這鄉間的寂寞卻常令我心煩意亂。幸虧,有那片小樹林在。


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村村通”修的路並沒有修到小樹林那裡去,走到五叔家院後,便要走上一段泥路。我是有備而去的,穿了膠鞋。但從地面上的足跡來看,已經有孩童先我而去了。他們要乾的事情,我知道。

這雨後的天氣很清涼,知了們也不怎麼呱噪了,偶爾也叫兩聲,但好像大家都不怎麼熱心,或者忙著處理自己身上的雨水,而形成不了浩蕩的聲浪。倒是鳥們,愜意於這樣難得的好時光,愉快地歌唱不止。它們從這棵樹上飛到另一枝樹椏上,招朋引伴,比試歌喉。如麻雀,個個都是渾小子,撲騰著翅膀從我的頭頂飛過,翅膀扇動樹葉,雨水全滴落到我的身上,很不暢快。我喜歡只聞其聲不見其身的布穀鳥,總是和人類保持一定距離,躲在更深的樹翳裡,唱著婉囀悠揚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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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的路上,遇到返程的孩童們,他們從來都不會是本分地慢走,而是跑著。我見他們手裡都攥著塑料袋,不用打開看,就知道那裡面裝的是知了猴,這玩意學名金蟬,就是還沒鑽出地表的幼蟬,營養價值很高。這些孩童應該是急著回去烤知了猴吃。看他們高興的樣子真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孩子們喜歡這片樹林,我也喜歡,但我們之間的喜歡並不相同。他們的喜歡和我兒時對這片樹林的喜歡一樣,而我現在的喜歡是他們不能夠理解的。站在時間的局外來看,樹林沒變,而是人變了,所以這種情感也跟著變了。應該說我的這種喜歡更復雜一些,而他們的那種喜歡更單純一些。

看著孩子們遠去的背影,我更深刻體悟到成長的痛苦。

這片樹林的可愛在於它並未因村人的遠離而變得陳舊,因此流連此處並不感覺悲涼哀怨,它依然蔥鬱蓬勃,濃烈的樹蔭適宜酷夏遠行人的棲息。這片樹林並非人為形成的,打我記事的時候,它便自然存在。楊柳、洋槐樹、榆樹、苦楝等樹種雜列其間,或粗或細,或直或曲,或將死或新生,奇形百狀。林間有一片空場地,是孩子們聚會玩耍的地方,起初沒有,時間長了才形成的。其中也有我奉獻的足力。


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不過,這一場暴雨浸潤,那兒盡是泥濘了。本就沒曾繁華過,所以此時也談不上落寞。只不過,雨後初晴的這片樹林寧靜更甚。質樸無華的綠旎映入眼簾,令人悅目賞心,居家的煩悶一掃而去了。

很多人與事被歲月雪藏,時間久了,連記憶的線頭也被塵封了,似乎斷了,但內裡還牽連著,細若遊絲。慶幸的是,我在那殘存的喘息裡,尋到光陰的芬芳。

雨後的樹林還滴答著雨水,這雨水將樹葉清洗一新,那林下的草叢也換了顏貌,精神頭十足。最令我激動的是從天空中投下的一柱柱陽光,穿越枝葉的罅隙,落在地上,形成絢爛的斑駁。名不見經傳的野草變成了清秀可愛的少女,明媚燦爛,招搖著窈窕的身姿,趁著天籟蹈舞。平庸如我,這時竟為它們而欣悅。此刻的它們比嬌豔的名花們更值得讚美,更能引為人生的知己。


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人在寂寞的時候,常會引一些卑瑣的事物來感懷。個人的渺小空虛被漫長的時光不斷放大,如細菌,先感染一點,再蔓延,成瘢痕,最後遍及全身。必須接觸其他,讓渡一部分孤獨出去。

在這片樹林裡,我願與比我弱小的事物在一起。而樹們,即使是幼樹,它們也比我高而它們生來便寂寞,此時立於眾樹之間,便滿是熱鬧。但是我過去是熱鬧的,現在不得不接納孤獨,這孤獨越來越大,窒息我的心房。只有行於雜草之間,觸摸低矮的它們,彎下腰和它們等齊,才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其他存在的,不那麼龐然空洞。

一隻斑鳩飛向它築在柏樹高端的巢裡,另一隻斑鳩嘰嘰喳喳地迎接它。這種膽子很小的鳥,鮮少光臨村莊。它們隱於田野,遠離人群,它們在我的心中是高蹈的隱士。柏樹枝葉很稠密,完全把它們的巢掩蓋了,倘不仔細搜看,真不知巢的存在。而且斑鳩不愛鳴叫,不像愛喧囂的喜鵲,它們愛沉默。


鄉愁:雨後鄉村的樹林,咋脫離了現實人,便變得可愛起來?

這種愛沉默大約可以引申為愛安靜,或者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不招惹誰,也希望誰也別來招惹它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據說這裡的“雎鳩”指的就是斑鳩,這樣的解釋契合《詩經》鄉野的浪漫氣質,我記得三月的時候,常聽到斑鳩發出“咕咕”、“咕咕”地呼喚,那是它們在求偶。一旦愛情得手,它們就不再咄咄喋喋了。這很符合君子好色而不淫的形象。

這片樹林因有了這對美滿的斑鳩,而增加了一層詩意。如果這片樹林全是些沒頭沒腦,沒心沒肺的麻雀,該讓我多糟心啊。

樹林之外以及之上有豐碩耀人的夏陽,才經一場雨,不那麼強烈刺激了。現在,樹林之內以及之下馥郁著草木泥土的味道,吸入肺腑,很是清爽。單就這種氣氛來說,有恍然入秋的感覺。由恍然進入幻覺,這般場景好像歷經過,現在,只不過舊夢重遊。這是多麼美好的錯覺啊。人一旦脫離了現實,便變得可愛而單純。不必去攀比名山秀水,這裡自成一個世界,有它內在的循環。沒有山,便不去想山;沒有水,也不去唸水。徜徉於慢時光的淡泊裡,我被還原成了我自己。


作者簡介:祝寶玉,安徽省阜陽市潁上縣人,男,80後。有作品發表在《詩刊》、《詩選刊》、《揚子江》、《延河》、《駿馬》、《星星》、《安徽文學》、《散文詩》等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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