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從我家大門出來,向東步行一百米,左手邊有一個簡陋的柵欄門,門後面是一片斷壁殘垣,廢墟中靜靜地生長著幾棵合抱之粗的梧桐樹,旁邊有兩間狹窄的平房和一個過道門樓,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從其中一間平房裡的電視中傳來,在電視面前的床頭上,坐著一位安詳的老奶奶,此時老人正端著碗吃飯。

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老奶奶今年八十三歲了。老伴去世已八年有餘,老伴去世後,她獨自搬到這裡生活。無情的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滄桑的生活榨乾了她的身軀,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藏青色的外套,黑色的棉褲,乾淨樸素;走起路來似乎有一點顫巍,可精神依然矍鑠。她現在每天還騎著三輪車去村東頭木料廠幹活,早出晚歸,風雨無阻,一天大概能掙十八九塊錢。中午回家來做頓飯吃,下去繼續去幹活,直到天黑。

此時看我和母親來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熱情地端出剛炸的南瓜丸子讓我們吃,並指著電視說,“這出戏唱的真好!”

老奶奶膝下有三個兒子和一個閨女。

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遠嫁他鄉的閨女,平時幾乎沒有回過孃家,老奶奶不會用手機,也沒有手機,母女之間的感情淡的如同一碗白開水。

大兒子住在村北頭,夫妻兩人常年在工地上幹活,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可是,一年四季卻很少踩過村南頭老孃家的門檻,更別提噓寒問暖了。一年能給他娘一百塊錢零花錢,當然,他娘自己現在還能幹活掙錢,沒病沒災也不會手心朝上向兒子要錢。

二兒子是個小包工頭,前些年掙了點錢,準備把家裡的三間青瓦堂屋拆了,重新翻蓋成一座二層小樓,房子剛拆到一半,來幫忙的小孩家舅媽卻被一面斷牆砸在了下面,把脊椎砸壞了,最後成了植物人。原本蓋房子的錢都用在了醫療費上,房子是蓋不成了,人也沒法住,於是一家三口人就去城裡工地附近租房子住了。

後來他們一家又在城裡買了房子,也不回農村老家了,只是每年大年初一那天回家來吃頓團圓飯。現在他娘住的就是他家未拆掉的東屋,拆了的堂屋一直撂在那,東一堆磚西一片瓦,來年春天在拆掉的堂屋廢墟上發出了幾株梧桐樹苗,一直也沒人管過,如今已亭亭如蓋。

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三兒子在村裡有個綽號叫“三仙”,三仙不如他兩個哥哥有本事,二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父母急的團團轉,但最後還是給小兒子娶了一個媳婦,只是這個媳婦精神有點問題,是個神經病。一犯病就得住院,因此一直未斷過藥,前年有一天媳婦又犯病,失蹤了,全家人找了半個多月沒找到,媳婦孃家人知道後不願意了,堵著家門口要人,三仙害怕——怕捱打,半夜跳牆跑了,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直到今天音信杳無。

去年春節,老奶奶說自己一到晚上就睡不著,心裡掛念她那杳無音信的小兒子,“是死是活,我好歹能有個消息也行啊!”說到自己的小兒子,老奶奶總是這樣輕聲對別人講,時不時還會用手揩一揩流下的眼淚。

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今年夏天,雨水特別大,老奶奶住的平房漏雨,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子女沒有一個人來給她修葺一下屋子,還是她自己蹬著三輪車去鎮上買了塊大塑料布,回來讓鄰居年輕小夥上屋頂給幫忙蓋上,才止住屋裡的雨水。

如今已到耄耋之年的老人,本該兒孫滿堂,在家頤養天年,可老奶奶卻還在時刻掛念自己的孩子,還在不辭勞苦地工作,還在一個人悽苦的生活。

此時,門外的鄰居們又有說有笑地送孫子去上學了,孩子們一路唱著歡快的兒歌,而此刻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奶奶唱的那句歌謠,“小麻嘎,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孩子的歌聲已漸漸模糊,可這首歌謠卻一直在我腦中迴旋。

嗚呼哀哉!萬物生長,生有所養;風雨悽悽,老無所依。

老無所依:三兒一女為防老,老來卻又無所依

又是一個深秋時節,寥廓的天空不時飛過一隻小鳥,蕭瑟的北風吹得人禁不住裹緊了衣裳,稀疏的梧桐樹葉從枝椏上悠悠落下,在滿院狼藉中,一朵雞冠花正如血般開得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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