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聊提香的時候，我們提到過喬爾喬內，此人非常了不起，雖然在世時間短暫，卻在意大利文藝復興中佔有一席重要地位。他喜歡直接在畫布上作畫，喜歡畫風景和女人體。擅於用色彩和光線統一畫面。他是喬凡尼·貝里尼的學生、提香的大師兄。他被提香佩服得五體投地。若不是英年早逝，以他的天賦和成績，很有可能改變文藝復興美術“四傑”的格局。
喬爾喬內《牧羊人的朝拜》約1505年，板面油畫
喬爾喬內（1748——1510），威尼斯畫派主要代表之一，因在世時間短暫，有關他的資料甚少，對於他的生平事蹟，《辭海》是這樣描述的：“意大利畫家，架上繪畫先行者，抒情詩人。據說曾從喬凡尼·貝里尼學畫。作品構圖新穎，造型柔和，色彩具有豐富的明暗層次；人物與風景背景結合得自然得體。對提香及後代畫家影響很大。作品有《聖母子》《臥著的維納斯》《暴風雨》等。”美國作家亨利·托馬斯和黛娜·莉·托馬斯在他們合著的《世界名畫家傳》中又是這樣描述的：“此人看上去像個神，說起話來像個魔鬼，他吹著橫笛，惹得多少少女的心隨著他醉人的絃音而跳動。”“在色彩方面，喬爾喬內的手指具有魔力——多麼美妙的色彩啊！這樣的色彩，過去的畫面上還沒有出現過。”“他興高采烈地進入妓院、舞場，以享樂主義者的本能在生命的筵席上品嚐美酒佳餚。”
喬爾喬內《喬爾喬內與提香畫像》1502年，布面油畫
通過以上描述，我們對喬爾喬內基本上有所瞭解。但似乎還缺少點什麼。接下來我們不需要尋找更多的附會資料，僅從他留存在世的幾幅作品就可以把畫家喬爾喬內豐滿起來。先來看他的《喬爾喬內與提香畫像》：前面的是喬爾喬內，後面的是提香。無疑喬爾喬內是一位帥哥，他皮膚潔白、面容舒展、眉清目秀、鼻樑挺直，嘴唇紅潤，大氣中略帶些許憂鬱。這是女人們一見傾心的那種男人。提香在他的輝映下則顯得遜色不少，一張肉丸子臉非常突出，加上大鼻頭、厚嘴唇、紅臉蛋，看起來極其粗笨。好在兩眼炯炯有神，嘴角透著一絲堅毅，看起來還算活力四射。總體感覺是喬爾喬內溫文儒雅，提香則像個鄉下的野小子。
喬爾喬內作品《三哲人》1506，畫布油畫
再來看他的《暴風雨》：這是一個夏季的郊外，黑雲密佈，電閃雷鳴，山雨欲來。一個牧羊人正迎面匆匆走來。畫面中看不見羊，但能想見羊在霹靂的驚怖下，早跑在了牧羊人的前面。在閃電照亮天地的瞬間，一位奶孩子的婦人映入牧羊人的眼簾。婦人也發現牧羊人好奇的目光，趕快把臉偏向一邊。這幅畫非常奇特，給觀眾提供了無數聯想的可能：婦人為什麼獨坐於此？牧人在想什麼？婦人又在想什麼？大概還有許多人為婦人著急，心裡大喊著你趕快避雨呀！這幅畫確實給人留下許多費解的東西，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畫家究竟想表達什麼？
喬爾喬內《暴風雨》約1505，布面油畫
仔細端量，這幅畫有幾個特別的地方：第一，風景是用寫實的手法畫出來得，其中的一草一木都細緻描繪，形態逼真。風景在整個畫幅中的佔比非常大，看起來幾乎就是一幅獨立的風景畫。我們也完全可以認為這就是一幅風景畫，畫幅中的人物只是風景畫的點綴而已。這是前輩畫家的作品中不曾見到的。楊琪在其《世界美術史》中說：“在西方繪畫史上，在威尼斯畫派之前，自然不是審美對象。喬爾喬內開創了一個表現自然美的新時代。”所言極是。我們不妨回顧一下喬託的《喬基姆之夢》、波提切利的《三女神》、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拉斐爾的《美麗的女園丁》等，其中的風景明顯是點綴，就像夢境裡的草木，看起來華麗，卻不甚清楚是什麼東西。
第二，雖然描繪的是雨如晦的郊外場面，色彩卻非常豔麗，給人感覺遠不是范仲淹所描繪的那樣：“日星隱曜，山嶽潛形”（范仲淹《岳陽樓記》）且色彩極其自然，少了許多畫家的主觀臆測。且看遠處的建築物和天空中密佈的濃雲，以及橋底下的河水和近處棕色的土地，在閃電照亮的那一瞬間，各自呈現出微妙的明度變化和色彩變化，好像空氣和光線就在眼前交織，畫面縱深感和空間感立現。由此，我想到李賀的一句詩：“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雁門太守行》）雖然兩者性質截然不同，但是那種沉悶的、光影交織的氛圍非常相近，不禁讓人感動。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所在，它能抓住事物的一瞬間讓人感動！
第三，喬爾喬內描繪了一種特定氛圍下的情緒。雖然畫面中只有三個人物（包括嬰兒），但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黑雲壓城、電閃雷鳴和山雨欲來外，還有一種非常濃厚的情緒。我們的注意力在環境上稍作停留後，便集中到了人物身上，被人物的情緒所感染。也就是說這幅畫的視覺焦點由物像轉化成了情緒。這種情緒與咄咄逼人的環境互為映襯，使整個畫面量級陡增，充滿氣氛，緊緊攫住了我們的心。我想這便是畫家想要表達的。我認可張法中的說法：“這幅畫的用意可能是為了呈現一種氣氛而不是講述一個故事。放棄邏輯思考而直接通過感官去體驗，也許是這部作品最好的欣賞方法。”這幅畫用情緒襯托氣氛的表現，在喬爾喬內時代是一種新理念，其意義不僅僅是拓展了繪畫的表現空間，無疑是為繪畫世界打開了一個新維度！
喬爾喬內《接受試驗的摩西》約1502，板上油畫
最後，在我們感慨喬爾喬內偉大的時候，不得不想起喬爾喬內的另一個故事，那就是他與提香在威尼斯首席畫家喬凡尼·貝里尼門下學習的時候，他帶著提香另立門戶，並與老師爭搶市場。這是繪畫史上最有名的不尊師重教的醜聞。人性之惡由此足見。奇怪的是，這類事情竟然發生在以人文精神標榜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身上，不得不令人慨嘆！白居易在《琵琶行》中說：“商人重利輕別離。”究其原因，大概與威尼斯的商業環境和喬爾喬內的商人本性不無關係吧。我們在這裡提及喬爾喬內的過去，沒有褻瀆他的意思，目的是給大家展示一個完整的喬爾喬內形象。請大家理解！
喬爾喬內《所羅門的審判》1505年，畫布油畫
據說喬爾喬內沒有畫完《田園音樂會》和《沉睡的維納斯》就去世了，最後由提香完成。尤其《田園音樂會》一直被爭論不休，甚至有人乾脆說它是提香的作品。我們不管這些，反正這兩幅畫都與喬爾喬內有關，從中可以看出威尼斯畫派表現人體美和自然美的風格。我們提及這兩幅畫，同樣是為了給大家展示一個完整的喬爾喬內形象。
（參考文獻：[英]E.H.貢布里希《藝術的故事》、[美]亨利·托馬斯、戴娜莉·托馬斯《世界名畫家專》、張法中《看見藝術家》、楊琪《西方藝術史》、丁寧《西方美術史》）
配圖：來源網絡
202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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